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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鎮保的船是艘真臘木船,與在真臘一帶貿易的海船無二致, 他也參與海貿, 他也劫掠海船, 當然前者不如後者來錢來得快。

一月前, 劉鎮保從麻逸島劫得一票, 前往蒲裏咾島銷贓,在蒲裏咾島他換上海船旗幟,僞裝成一艘前往闍婆國貿易的真臘船,自由的游曵在南洋,尋覓新的目标。

劉鎮保身後有劉家撐腰,打劫海船一向看心情,他派出手下在海港游蕩,觀察哪艘海船運輸的舶貨貴重, 便暗地裏偷偷跟随出海,利用高超的航海技術與及地理的熟悉, 對商船進行打劫。

劉鎮保斷然不會想到, 有人會用他打劫別人的方法将他捕抓。

晴好的一天,劉鎮保的船穿過闍婆國的海域,經過三峙。所謂的“峙”海邊人用于稱呼海面上凸出的一座小島,或是一塊礁石。見到峙, 海船都會放慢船速, 因為附近往往有暗礁,很容易撞傷船身。

劉鎮保的船從三峙中間經過,左側是大峙, 右側有兩座小峙,在海船繞大峙拐彎時,他怎麽也不會沒想大峙前後有兩艘船在等他,一艘是楊家船,一艘是鄭家船。

鄭家本就是海寇出身,水手駕馭海船的能力尤為出衆,眨眼功夫嘩嘩追攆上來,劉鎮保大為驚愕,忙撞開前方的楊家船,往南向逃跑。他平日怎樣追擊別人的船,鄭三官和鄭遠涯就怎麽追擊他的海船,大家都有着豐富的甩勾繩經驗,誰也不比誰差,論資歷,劉鎮保還得喊鄭三官一聲爺爺呢。

眼看賊船被鄭家船勾住,楊煥讓船員調轉船頭,假裝要在南面追擊,劉鎮保忙讓水兵砍斷勾繩,船擺脫糾纏,慌不擇路往東向逃,而那兒正是闍婆國的一處海灣,狀如喇叭。

當劉鎮保瞧見向內收口的邊崖時,心知中計,忙跳上船艉甲板,吆喝水手們就位大弩,搬出霹靂炮,猛火油準備迎戰。

他反應挺迅速,然而還是遲了,海灣早埋伏了船隊,那是陳家和尚王家的船,另有幾艘中小船,船主也都是飽受海寇侵擾的人,複仇心切。

一面去路被海礁堵死,身後三面環敵,劉鎮保船上的弩手未能射出一發,船體便被火焰吞噬。

猛火油、霹靂炮這種東西,大家都在海上混多少會藏一些,至少陳家、楊家河鄭家就有不少。耍流氓大家都會,反而遵紀守法難度大。

劉鎮保的船員被火燒得鬼哭狼嚎,紛紛跳入水,劉鎮保扯掉身上燃燒的衣服,赤條條紮進海裏,他試圖躲開敵人視線,向岸上游去。

陳端禮并不想大開殺戒,再說也需要留活口,陳家和楊家的水手下放數艘小船,撈落水的海寇們。劉鎮保趁亂想逃,不想被人從水裏揪住他頭發,将他拽出水面。拽他的人是個粗野高大的漢子,滿臉胡渣,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海寇爺爺鄭三官。

鄭三官把劉鎮保扔上他乘坐的小船,為防止反抗,同船的趙由晟迅速揍他兩拳,将他單臂扯住,讓他做出俯身向下的姿勢。鄭遠涯不慌不忙拿來繩索将劉鎮保捆住,嘴中念叨:“舍人,說好我是先鋒,你別搶我的活!”

鄭遠涯捆綁劉鎮保,扳起他的臉給鄭三官看,問:“爹,是他嗎?”鄭三官瞅着劉鎮保肩背上的紋身,與及他那張耷拉眼皮的臉,咧嘴笑道:“不是他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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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泉府人,不認識也聽過對方,劉鎮保認出鄭三官,知曉完蛋了,來捕抓他的可不是南洋那些小國的水兵,而是來自家鄉的大海商集團,這是來找他算賬,要他老命的。

劉鎮保與及落水獲救的數十名小喽啰被押上岸,一衆海商居高臨下看他們,劉鎮保看清楚在場的衆位海商,他大為吃驚,因為他看見已經多年未出海的陳端禮就站在眼前!不說陳端禮,連一向獨往獨來,與其他海商沒交情的尚王家海船綱首竟也在!

“我劉鎮保今日敗在衆位手中,我心服口服!不知衆位綱首,今日是要把我刮了剁了,還是炖了?”劉鎮保此時也只能逞強裝好漢,求饒毫無用處,這麽興師動衆,又豈會輕饒他。

楊煥冷語:“怎麽處置,把你交給闍婆王,剜心砍頭,喂老虎鱷魚死得也挺痛快,比蒸炖強多了。”

劉鎮保眼裏終于有怯意,他跪在地上,朝衆人一再磕頭,求饒:“我賠我賠!我有一大筆財寶藏在蛇嶼的暗洞裏,往日我劉鎮保不是東西,劫掠大夥財物,有多少是多少我全都賠還!”劉鎮保磕頭向陳端禮求饒:“陳綱首饒我條狗命吧!”

陳端禮喝道:“劉鎮保,你殺人掠財早該有今日,死不足惜,罪不可赦!”

劉鎮保見衆人要打要殺,十分絕望,他喊道:“是劉河越讓我劫掠衆位的海船!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聽信他的邪話。陳綱首饒我性命,看在你我是同鄉的份上,千萬別把我交給番王!”

陳端禮下令:“押上船,仔細看守!”

衆人将劉鎮保和他的喽啰們一并押上海船,關進底艙。由于抓獲的海寇比較多,為了好管制,分成三批,劉鎮保關尚王家的海船,喽啰分別關在楊家和鄭家船上。

圍捕劉鎮保大獲成功,衆人返回三佛齊的港口,在那兒做補給,同時商議接下來如何應對劉家。劉家至少有二十艘海船在南洋貿易,而且蒲裏咾島還盤踞着他家勾結的衆多海寇,尤其以阿恩最難對付。阿恩的船是白帆船,船速極快,且武器精良,手下擅長海戰。

貿然将劉鎮保押回中國,很可能中途就遭劉家聯合海寇襲擊,得想個萬全之策。

抵達三佛齊,陳端禮與衆人商議應對的方法,大夥一致認為,捕抓劉鎮保,等于和劉家撕破臉,面對強敵,只能将敵人打殘,別無其他辦法。蒲裏咾島盤踞的海寇必須解決,大夥歸航中國才不會有後顧之憂,才能避免遭遇報複。

衆多海商彙集三佛齊,光是看海港停泊的數艘中國大海船,也知有大事情發生。海港的人們消息靈通,很快傳出陳端禮聯合海商要殲滅海寇的消息。陳端禮還是很有些名望的,而且他早年也曾聯合海商對付過海寇,成果斐然。

陳端禮入住的館舍,時不時有慕名的海商來拜訪,他們願意出錢出力,協助陳端禮。這一年多,海寇已經将南洋攪得不安寧,海商們人人自危。

夜裏,陳端禮還在和來訪的海商交談,陳郁幾次過去偷偷窺視,留心觀察在座的人。顯然有慕名而來的人,也可能有不懷好意的人,劉家在海外擁有龐大的勢力,使得有些小海商依附着劉家。

趙由晟從港口回來,登上樓梯,見陳郁在走廊上徘徊,他知曉陳郁的擔慮,他走到陳郁的身邊,小聲與他說:“大多數人的身份都知曉,即使有人是劉家派來打探風聲,你也不用擔心,你爹肯定能察覺。”

陳郁皺眉問:“阿剩,聽說劉河越的船隊即将到來,等他抵達三佛齊,必定會跟我們索要劉鎮保,到時可咋辦。”

劉河越的老爹劉恩紹被朝廷任命為沿海制置使,所以劉河越的海船上跟随着一些官兵,劉河越能逼迫陳端禮将劉鎮保移交給他們,到時辛苦捕抓的劉鎮保豈不是白抓。

“不會,海商行會有規矩,即便在海外也還能起作用,到時大夥一致反對劉河越的意圖就行。”趙由晟執陳郁的手,溫語:“小郁不用思慮過多,快些去歇下。”

他們兩人的房間在隔壁,夜裏有時趙由晟會去陳郁的房間,或者陳郁到他的房間來。兩人在黑暗中擁吻,靠一起交談,直到夜深才會分開。

趙由晟抵達三佛齊已有數日,在海外陪伴陳郁數日,陳郁很清楚,阿剩本來不必出海的,只因他不放心自己,才冒險出海。等阿剩回國,還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這夜兩人偎依在一起,陳郁告訴趙由晟,他聽港口的水手說,從真臘海港換乘小船,沿河而行,能抵達查南。查南,當年陳郁的父親和母親住過的地方,或許當年父母居住的房子還在呢。

“等此間事了,我和你到查南走走。”趙由晟願意帶陳郁去游歷,只要是他喜歡的地方。

“阿剩還是早些回去,你擅自來番國,就怕被人知道在宗正司告你的狀。”陳郁靠在趙由晟懷裏,臉貼着他的脖子,說話時有溫熱的氣息吹在他脖頸上。

趙由晟啞笑,他擡手摸陳郁的臉龐,拇指腹在他柔軟的雙唇上揉動,他說:“那樣不是更好,讓宗正司把我玉冊毀去,貶我做庶人,省得終日受一堆規矩約束。”

“不好。”陳郁搖頭,他拉住趙由晟的手,揣到懷裏,不讓他亂摸。如果有天阿剩真得被貶為庶人,那麽趙父肯定會與他斷絕父子關系,阿剩會失去他的家人。

趙由晟捧住陳郁的頭,湊上去吻他,溫語:“別擔心,瞞得很好,沒有外人知道我人在海外。”

陳郁抱住趙由晟,用力抱他寬厚的背部,動情地回吻。親吻中,趙由晟的大手探入陳郁的衣領,撫摸他的脖頸和肩頭,他的肌膚細膩,手感很好。陳郁紅着臉拉開趙由晟的手,他碰觸的每寸肌膚都在發熱,陳郁身體變得很敏感,一時心慌意亂。

趙由晟不會強迫陳郁做什麽,他幫陳郁整理有些松垮的衣衫,在他唇角親了一下,他離開陳郁的房間。

夜已深,館舍也終于寂靜下來,客人大多入睡,趙由晟摸黑離開。

第二日,一艘中國船進入港口,在港口蹲守的鄭遠涯本以為是劉家的船,仔細辨認,覺得不像,他正想上去跟這艘船的水手打聽消息,突然見陳繁從船上下來,他陰沉着一張臉,行色匆匆,以致沒看見鄭遠涯。

“陳大郎怎麽也來了!”鄭遠涯将他攔下,心裏無疑非常吃驚。原先就已安排好,陳端禮出海抵達三佛齊,召集衆人,緝拿海寇,而陳繁待在泉州以應萬變。

“我能不來嘛。”陳繁顯得不大開心,他問:“趙由晟那混賬東西在哪?”

鄭遠涯俏皮地朝身後人眨眼,他看見趙由晟走了過來,他心裏感到好笑,趙由晟真皮實,陳大繁可難纏了,居然敢招惹。

陳繁到來的當日黃昏,劉家的海船陸續入港,總計五艘,率領船隊的正是劉恩紹的長子劉河越。一時海港的人們衆說紛纭,連三佛齊王都派出臣下來見陳端禮與劉河越,兩邊勸說一通,怕他們打起來。

真要打起來,可得離海港遠點,可千萬別城池失火殃及池魚。

熟知劉河越的人都知道,他為人陰險狡詐,是頭笑面虎,他才不會當面撕破臉,他最喜歡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劉河越抵達三佛齊後,把參與捕抓劉鎮保的海商邀請,設宴犒勞,說是代他那個擔任沿海制置使的老爹致謝。

緝拿海寇嘛,本是他劉家份內的事。

陳端禮與一衆海商赴宴,并讓趙由晟充當他的随從,坐在他身側。當酒姬将兩杯美酒盛滿後,趙由晟利用寬袖遮擋,快速調換陳端禮與他的酒杯。他手法老練,以致連坐他身邊的陳端禮都沒察覺,更別說坐在主人席位上的劉河越了。

作者有話要說:導演:猜猜阿剩會不會喝,他要真喝了我敬他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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