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浮雲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花椒爆鍋炒出嗆人的辛香,炸焦撈出後将早已準備好的春筍丢入鍋中煸炒,調味後小火焖燒,直到湯汁濃郁鮮香後再勾芡,最後淋上香油便可以收汁出鍋了。葉九思将做好的菜肴放在一邊的托盤裏,油焖春筍、龍井蝦仁、湖南粉蒸肉、西湖莼菜湯、砂鍋魚頭豆腐,兩人吃這些菜也是綽綽有餘。葉九思端起托盤走出廚房,将菜一一布好,又将身上滿是煙火氣的衣服給換下,這才去喊師父用餐。
葉九思是葉英親手教導長大的,那時候葉英雙目已盲,又不知葉九思是女子,故而便以世家子弟的标準去要求自己的親傳弟子。葉英是君子,故而希望自己的傳人也如君子般端方,琴棋書畫詩酒茶,禮樂射禦書數等等君子風雅之事無不傾囊相授。葉九思受葉英的悉心教導,又在他身邊長大,時間久了,舉手投足間也染上了葉英的從容優雅,溫潤如玉卻不帶半分女氣,就仿佛是從畫裏走下來的清貴公子,美玉無雙。
後來直到葉晖和羅浮仙發現不對,一問之下才知道鬧了個大烏龍。可當時候葉九思性格已定,縱使發現了也已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看着本該如春水般嬌柔的女孩兒成了整個杭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騎馬倚斜橋,滿樓□□招”的風雅君子,如今已過及笄之年,卻仍舊經常忘記自己是名女子。
羅浮仙沒辦法,只好試圖教導葉九思一些女兒家的手藝,好歹将來出嫁不至于一竅不通,惹夫家不喜,例如廚藝和女紅。
一開始學習之時,葉九思還曾矜持道“君子遠苞廚,女紅不得思”,羅浮仙好說歹說了半個時辰葉九思都未曾點頭答應,直到羅浮仙焦急之下蹦出一句“君子六藝縱使學了也不過風雅得體,而這些學了,九思便可在大莊主面前盡孝了。”事情才峰回路轉,有了改變。
葉九思愣怔良久,最終,深根固蒂的君子之道依舊沒能敵得過葉英在她心中的地位,她這才拿起鍋鏟和繡花針開始學習這些女兒家事。
只要涉及葉英,葉九思總是能完成得很好。她刻苦又聰慧,身上還頂着葉英親傳弟子的身份,在這一重身份帶來的責任和壓力之下,葉九思幾乎不敢有半分懈怠,事事都要做得出色出彩,行事謹慎小心,待人溫柔随和,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便辱沒了師父的名望。
葉英入座之後,葉九思便很自動自覺地端上銀盆讓葉英淨手,随後便是細心的用小碟子将菜色一一挑揀出來,春筍和蝦仁分別放兩個碟子,粉蒸肉則整齊的疊在碗裏,将炖得軟爛的魚肉撈出,仔細地挑掉魚刺堆在碟子裏,布完菜後便等到葉英下筷,這才開始進食。
食不言,寝不語,這一點師徒二人都做得很好。兩人教養良好,禮儀完美,用餐都美得像幅畫一樣。葉英雖看不見,可下筷極其精準,加之葉九思給他盛到碟子裏的菜品皆形狀完好,葉九思烹饪時也很注意,故而葉英吃得不慢,沒過多久便放下了筷子。
葉九思一看葉英放下了筷子,也立刻停手,遞上銀盆和手絹。
兩人的行為都自如從容,帶着一股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默契,甚至只是葉英的一個小動作,葉九思都能敏感的察覺出對方的所需。
春風正暖,午後的陽光溫暖怡人,灑在身上有種熏人欲醉的惬意感。葉九思想着,九溪十八澗附近應當是開滿了春花,杜鵑月季鮮豔嬌美,栀子花也馥郁清香,師父自從上次閉關之後,便沒再踏出天澤樓的範圍之外了,若是出去走走,想必也算好事一件。
“師父,春光正好,不如出去走走吧。”葉九思輕聲建議到,她聲音較低,葉英便微微側過頭細聽,一縷雪色的鬓發拂過他線條完美的容顏,閉目側首的姿态恬靜又溫柔,左額上那一朵與生俱來的五瓣梅的胎記紅得有些妖豔,然而落在那人額角,卻澄如秋水冽如泉。
葉英不置可否,葉九思卻知曉對方的默許了。
“師父,九溪十八澗的岸邊花定然開得極美,我想帶一枝栀子花回來種在院子裏,或者拿一些回來插瓶,放在師父窗邊可好?”葉九思将聲音放柔,她的聲線清冷冰寒,壓低時便顯出冬雪初融的溫柔之感。葉英點點頭也不多說,起身,負了劍,便擡步朝外走去,葉九思跟在他身後一步左右的距離,輕聲給他描述着四周的風光和藏劍山莊的趣聞趣事。
九溪十八澗溪水曲折,九折而出,故而稱為九溪。此地路徑崎岖,草木幽深,奇石嶙峋,景色天然,無一絲匠氣。水流奔騰不息掀起一層氤氲的水霧,宛若叆叇的雲層。溪水之上有石步,可運功于上鶴步而過,自有一番閑情雅趣。
可謂是“重重疊疊山,曲曲環環路,叮叮咚咚泉,高高下下樹”。
九溪十八澗的山路崎岖,葉英固然心中自明,但也有一些不便之處。葉九思扶着葉英的衣袂,若是前方有細小淩亂的石子或需要避開的路障,便輕輕的扯一扯或拉一拉,将葉英的步伐帶到正确的路上去。兩人神色皆從容自然,葉九思邊走邊說,葉英便認真的聽着,偶爾回複一二,默契而又自然。
水秀山青總是令人心情愉悅的,葉英心有溝壑,目光長遠,置身山水之中亦有所悟。想到弟子習劍十數年,勤奮刻苦,日夜不綴,劍法已是大成,卻尚未塑成自己的劍道,便想提點一二,開口道:“思兒,觀爾院中落花,游此天地之景,你可有所悟?”
葉九思微愣,卻并不敢敷衍,她細細的思索着,只覺得看這些美景時有時心中愉悅,有時心境平和,有些東西飄渺而難以用言語形容,細細斟酌之後,方才道:“徒兒愚鈍,觀園中落花之時,只覺得春去秋來,歲月輪回變化自有天成,于江湖游歷之時,所見美景甚多,惟覺人力甚微,與天地之力相比吾輩顯得如此渺小,可有時又覺得,山川河谷亘古不變,天地長存于世,人生唯有短短百年,卻又如此精彩,想來徒兒尚未能悟得出世。”
聽罷葉九思的話語,葉英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不說其對,也不論其錯,神态卻是溫和的。
“不入紅塵何以出塵?莫要擔憂,時候到了,劍道自成。”
葉九思展顏而笑,溫順的颔首應是,卻忍不住道:“師父練的是守護之劍,卻不知此劍道是出世,還是入世呢?”
“心中有劍,是為藏劍,人生于紅塵,死于紅塵,又何苦去執着于此?”葉英容色淡淡,道,“于我而言,守護已是此生全部,足矣。”
葉九思認真的聽着,似有所悟,卻又捉不住那模糊的界限,只好暗暗将此記下來,待以後細思。
“師父,前面的栀子花開得真好,我們去看……”葉九思揚起的笑容未收,卻驀然僵硬在臉上,聲音驟然間染上了惶恐,“師父——!”
只見葉英的身後驟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沒有任何的聲音和動靜,卻似乎将周圍的景致扭曲,要将葉英沒入其中。葉九思心中一凜,趕忙伸手拽住葉英的衣袂,要将人帶出來。葉九思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一手拉人,另一手便從背包中抽出藍焰青君劍朝着黑色的漩渦刺去。
葉九思是葉英的弟子,但由于自幼身體羸弱,故而主修心劍與問水決,山居劍意雖苦學卻只是小成。在她十五歲及笄之年,葉英便将昔日葉炜的佩劍藍焰青君贈予她。葉九思苦修輕劍十數載,又有葉英的悉心教導,劍法早已大成,此時一劍刺出如雷霆嘯日,如層瀾傾覆,劍意沁霜。
葉九思動作極快,然而葉英的動作比她更快。他雖然看不見,也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危險,但是卻敏銳的察覺到弟子驟然絮亂的呼吸。他順着葉九思拉扯的動作将人攬住,一手從身後拔出長劍,猛然刺出,同時旋身後撤準備運功拉開距離,然而已經遲了。
兩人的劍同時刺入漆黑的漩渦,那漩渦一滞,快速的旋轉起來。葉九思只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讓她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劍,急聲道:“師父,空中有一個黑色的漩渦,突然出現,不知道是何物,這可如何是好。”
“莫慌。”葉英運力于腕,緩慢的将劍往回抽,然而他越用力,那吸力越大,他固然可以将劍拔出,葉九思卻可能抵不住,傷了自己便不好了。
葉九思握劍的手已然不穩,忽而聽葉英沉聲道:“思兒,棄劍。”
葉九思心中不舍,藍焰青君和藍焰碧王已是這世上最後的兩柄蘊含藍焰地火的輕重雙劍了,藍焰地火神爐炸毀之後,世間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劍了,更何況,這還是師父贈予她的。葉九思心中縱然百般不舍,卻最不得質疑葉英的抉擇,當即松開了手。
青君劍化作一道藍光被漩渦吞噬入內,仿佛滾油裏撒了沸水,那流動旋轉的黑色猛然炸開,将二人瞬間籠罩入其內。
“師父——!”遭逢□□,葉九思目眦欲裂,她伸手朝着葉英抓去,葉英亦是探手朝她伸來,然而一道藍光倏然而至,竟是那藍焰青君劍被反彈了回來,刺傷了葉九思的肩膀,帶出一串飛濺的血珠。葉英也因這片刻的耽擱沒能抓住葉九思,生生消失在葉九思的面前,葉九思呆滞的看着葉英消失的地方,心中大恸,那纏住葉英的黑色物質也猛然襲來,葉九思只看到一片包裹上來的黑色,腦中便是一陣劇痛,生生昏死了過去。
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過剎那,九溪便恢複了往日的幽邃清寧,風聲飒飒卷去了所有細碎的聲音。半晌,只聽得叮當一聲脆響,藍焰青君劍掉落在了地上,劍身燃着幾縷藍焰,片刻後倏然而熄,顯得暗淡起來。
葉九思和葉英出莊後久而未歸,葉晖和葉蒙發現不妥後出門尋找,卻只找到葉英贈予弟子的青君劍,和劍上凝固的血跡。
半個月後,葉英與葉九思依舊未歸,藏劍山莊傳出葉英閉關,葉九思外出游歷的消息,此乃後話。
而此時的葉九思狀态很不好,她半個身子被浸在冰冷的溪水裏,上半身趴在河岸邊的岩石上,肩膀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溪水很冰冷,像是寒冬剛過雪消融之時的冰涼,那是不該出現在杭州早春之時的溫度。葉九思半昏半醒,神志不清,她身體本就不好,練武之後雖是強壯了一些,但是依舊不能有太過劇烈的情緒起伏。一旦大喜大悲,她的心髒就會宛若刀割,讓人痛不欲生,葉九思逼迫自己成為君子,有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
而此時乍逢□□,她痛得心如刀絞,又泡在這樣冰冷的溪水裏,不過片刻便凍得臉色發青,唇色烏紫。想要運功禦寒,卻發現方才一場□□之中不知發生了何事,讓她的丹田空空如也。葉九思幾乎要為心口的疼痛而昏死過去,可是她不能,在這冰冷的水裏,一睡很有可能就不能再醒。
昏昏沉沉之間,隐約聽到一中年人的聲音恭敬的道:“莊主,是一位姑娘,肩上受了傷,似乎有心疾。”
葉九思心神一震,吃力的想要睜開雙眼,便聽到一個男子冷淡的嗯了一聲,眼前模糊的雪色衣袂被風拂起,他竟是轉身要走,不打算理睬的樣子。葉九思心中一急,一只浸泡在水裏的手吃力的從背包中掏出一柄輕劍,用盡全力擲了出去。因為這過大的動作而扯到傷口,造成了二次創傷,徹底昏迷過去之前,葉九思仍在想,希望碰上的不是惡人谷或者唐門的人,能碰上萬花那是最好的了。
西門吹雪看着插在自己面前土地上的輕劍,神色有些難看。對方這樣的行為雖說是為了求救,但擲劍這樣的行為委實不妥,在西門吹雪這樣愛劍如命的人看來,這是一種不尊重劍的行為。正待拂袖而去,那劍身卻被天光一照,寒芒乍現,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劍上,卻再難移開。
那是一柄模樣秀氣至極的細劍,通體冰藍,細長而精美,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這種乍看之下華而不實的細劍,雪亮的劍身卻寒氣四溢,靈光湛湛,西門吹雪握住自己未出鞘的劍,感覺到手心裏細微的顫動,便明白,眼前這柄劍,的确是難得一遇的神兵。
有這樣的劍傍身之人,應當不該是籍籍無名之輩。西門吹雪沉吟着回過身,目光停駐在那女子的身上,面容一僵,不動聲色的撇開目光來。
豈……豈有此理!對方穿的那是什麽衣服?!肩膀上那一塊雪白的皮膚大膽的顯在外面,鎖骨以及後背一半的衣服是一層黑色的薄紗,隐約可見皮膚的顏色。便是畫舫的姑娘們都不敢這麽穿着,這女子未免也太不自知!
西門吹雪面色冰冷的拔出地上的細劍,轉身就走,只是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帶上”,便再無二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世界是陸小鳳傳奇~~男神和小酒兒走散啦~~
小九兒應該離開師父一段時間啦,好歹讓男神沾染點凡塵煙火的氣息。
辣麽高絕的男神小生覺得好棘手啊~~
苦逼的小酒兒被另一個“莊主”給撿回去了XD
不知道有沒有是不看陸小鳳傳奇的~盡量寫得大家都看得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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