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禮物
過了幾天,紀随州給尹約打電話。
當時尹約正站在碎紙機前,身邊是成摞的廢紙。機器運轉的時候聲音太響,兩人都聽不清對方說的什麽。到後來紀随州有點火了,直接撂了電話。
尹約被他這脾氣反倒搞得沒了脾氣。
過了一會兒她收到對方的短信,語氣冷淡:“下了班去紅苑。”
那是以前紀随州帶她去過的地方,尹約十分不想再去。正打算回複他說晚上要加班,對方又來一條。
“別跟我說你晚上要加班。”
“陰謀”被無情拆穿,尹約無奈,只能問:“有事嗎?”
“有。”
簡短的一個字,反倒吊起了別人的胃口。尹約又發一條去問詳情,卻是石沉大海,半天等不到回複。
下班後,尹約攔了輛車,去了紅苑。
這裏很少有出租車過來,來玩的人都是自己開車,車的檔次都高。尹約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正巧有幾個人也開到門口,看到她那幾人尤其是女生的臉上,露出不屑與不解的神情。
尹約穿的也很簡單,上身是白襯衣,下身一條卡其色的薄褲,盛夏時分從空調不足的的士上下來,熱得她出了一身的汗。
當她這個樣子出現在紅苑的某間包廂裏時,其他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瞧。
包廂特別大,她在門口報了紀随州的名字,就有人領着她往裏走。她盡量忽視那些注視的目光,徑直走到紀随州面前。
紀随州正跟人喝酒,見她來了微微點頭,示意她坐他身邊。
坐紀随州身邊的男人先是一怔,随後笑起來:“原來紀董有女伴,剛剛是我們孟浪了。”
尹約看他那樣不像個生意人,一雙眼睛滿是狡黠的味道,神情頗有城府,就沖對方道了聲好,算是打招呼。
紀随州說了句:“楊廳客氣。”随即幹了杯中的酒。
旁邊負責培養氣氛的幾位立馬開始造勢,捧了這個又贊那個,氣氛相當融洽。
尹約是最不了解行情的人,她覺得坐在紀随州身邊的自己像個傻瓜。反觀楊廳身邊的女伴,一襲藍裙高貴大方很會來事兒,嘴巴甜的能掉出蜜來。聽她說話別說男人,就是身為女人的尹約,都覺得舒服熨帖。
她不知道該怎麽活躍氣氛,只能謹慎地不開口。
楊廳卻對她有點興趣,主動找她攀談,還問她在哪裏工作。尹約說自己在公司上班,對方笑着道:“尹小姐看上去知書達理,我還以為是做教育工作的。”
無論他說什麽,總有人附和。當即就有人說尹約像某小學的語文老師。
楊廳搖搖頭,因為喝酒而顯得有些興奮,雙頰微微泛紅:“前兩天我難得去幼兒園接我女兒,我看她的老師就跟尹小姐差不多的樣子。”
幼兒園?這個楊廳看上去至少有五十歲,他的女兒這麽小,他的老婆才幾歲?典型的老夫少妻組合。
再看他身邊的女人,明顯不是兩口子。所以現在的男人但凡手裏有點權勢,哪怕讨了年輕漂亮的老婆,還是會出來鬼混。
幾個人喝了一輛酒,起身走到一邊去打臺球。打球沒什麽,規則比較有趣。
紀随州跟楊廳比賽,決定開球次序的比試卻是由女伴來完成的。楊廳叫人拿了酒來,給尹約和藍衣女子一人倒了一杯,看她倆拼酒。
誰能喝到最後,這一方就能先開球。
尹約拿着手裏的紅酒杯猶豫片刻,想想紀随州的面子還是仰頭幹了。對方也是一口幹,酒量不算差。
男人們鬥酒看多了,今天看兩女人拼酒,卻更叫人興奮。一時喝彩聲不斷。
尹約沒吃晚飯,喝了五六杯後胃開始不舒服,有想吐的感覺。但她看對方也有了點醉意,就想咬牙再拼兩杯。
剛打算要喝,一直坐沙發裏的紀随州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拿過杯子,一口把酒喝了。然後他轉身沖楊廳道:“您先請。”
楊廳伸出手指點點他:“小紀,會心疼人了,有進步啊。”
然後他提杆上場,打了個滿杆,直落一盤沒給紀随州一次出場機會。紀随州拿着杆靠在一旁微笑,沒一點不高興。
第二局開始前,又有人拿來了道具。這次是兩副九連環,兩位美女一人一副,比賽誰先解開所有的環。
尹約玩這個很拿手,一拿到就低頭玩起來。她手指翻飛神情專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反觀對手,手忙腳亂頻頻出錯,顯然并不會玩。
不到二十分鐘,尹約成功搞定,她不由松一口氣。好歹替紀随州扳回一局。楊廳指着她笑得特別歡:“我就說小尹是個文化人吧。”
紀随州也很給面子,同樣打了個滿堂彩,雙方戰成一比一平。
第三局開始,這回玩得有點大。楊廳手下的人出去打了個電話,不多時就有人提了兩個籠子進來。籠子裏裝了兩條五彩斑斓的蟒蛇,正對着衆人吐着紅色的信子。
尹約驚呆了,她看看紀随州,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今天所有的比試都是楊廳定的,他事先并不知情。
看到這樣的生物,說不害怕是假的。紀随州似乎也有點不高興,但并沒有當場翻臉。
楊廳興致勃勃:“我很喜歡看一個節目,美女與蛇,兩位小姐要不要試試?”
說着當場就叫養蛇人開籠。紀随州立馬伸手制止對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這一局,我們認輸。”
“怎麽,紀董舍不得?”
“這種東西血涼無骨,跟我八字不合。”
楊廳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伸手用力拍拍紀随州的肩膀:“想不到紀董怕蛇,是我思慮不周,我讓他們拿下去。”
尹約冰涼的手腳總算又熱了起來。
她回憶從前的點滴,想不起來紀随州到底怕不怕蛇。但他既當衆承認,想來應該是怕的。
楊廳靠着耍無賴贏了紀随州,情緒愈加上頭,一晚上喝了不知多少酒,最後是被手下的人架着擡走的。
紀随州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裏泛起一絲寒意。再看看旁邊沙發裏,尹約已經困得睡着了。
他上前拍拍尹約的臉,把她叫醒。
沒睡醒的尹約有點找不着背,稀哩糊塗跟着紀随州離開包廂,進了一間房。
進去後紀随州倒了杯茶給她解酒,随即進房去,不多時手裏拿了樣東西出來,扔在尹約面前的茶幾上。
一個包裝精美的扁盒子,正方形,不大,尹約猜不出裏面裝的什麽。
紀随州示意她打開,她就拿起來拆包裝。拆的時候總覺得怪怪的,他應該不是想送她禮物吧。
只是喝幾杯酒而已。
可即便如此也不用包得這麽好吧。
紀随州看她費力地拆包裝覺得難受,拿過來三兩下扯掉,把盒子重新塞她手裏。
“沒吃晚飯嗎。”
還真沒吃飯。但尹約沒說只是嘀咕一聲:“包這麽好做什麽。”
關于這個紀随州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東西是葉海辰去買的,他大概以為他要買來哄女人,特意讓人包裝一新。
他沒接尹約的話茬,只道:“過兩天你請個假,去一趟落湖。”
尹約身子一怔,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落湖是t市城郊的監獄,她的弟弟尹含正在那裏服刑。
“去做什麽?”
“找你弟弟聊聊。”
“聊什麽?”
“聊聊當年的事情。”
“可他不會說話。”
關于這一點紀随州早有耳聞。他指指尹約手裏的盒子:“戴上這個去,或許能有點收獲。”
尹約這才看清手裏的盒子裏裝的是什麽。一條絲巾,色彩豔麗花紋繁複,跟綁在鐘薇手上的那條是一個系列的。
只是這個是限量版,不好買。
她之所以識貨是因為有一回丁秘書給她看照片,順便在那裏吐槽文達的某個女星,說她想買這款限量版的絲巾沒買到,跑到翟總這裏來撒嬌。翟總被她煩得不行,只能答應她想辦法。
“我看總翟也是辛苦,為了哄這些人費多少心血啊。”
這話有諷刺的味道,尹約聽了和丁秘書對看一眼,彼此都笑了。
現在紀随州買了來送她,除了用來撬開她弟弟的嘴,難道也有哄她開心的意思在?除非瘋了吧。
尹約把絲巾拿起來看了看,又收回盒子裏。
紀随州道:“回去準備準備,到時候打你電話。”
“你也要去?”
“嗯。”
尹約十分意外,紀随州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隋意外最恨她弟弟的人了。即便是為了鐘薇的案子,他也沒必要親自跑這一趟吧。
“我自己去就行了,我知道怎麽搭車,我可以……”
話還沒說完,那男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尹約被他逼得話頭一頓,後面的句子就咽進了肚子了。
紀随州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微揚,道:“回去吧,等我電話。”
尹約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立馬低頭“嗯”了一聲。
兩人一起離開會所,尹約的酒沒全醒,坐在車裏十分難受。她摸索着想找個袋子,可哪裏能找到。
紀随州看她這樣便問:“怎麽,想吐嗎?”
“嗯。”
本以為他聽了會靠邊停車,結果他卻來了句:“你要敢吐在車裏,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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