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查出尹約那天晚上和誰吃飯,對紀随州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事實上,早在調查何美希失蹤一事時,他就已經知道方成就住在那裏了。

一個大活人平白無故不見,她身邊的人最值得懷疑。紀随州對方成就也仔細調查了一番,其中就包括家庭住址。

目前看來這人一切正常,當然他沒有深挖。或許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隐情也不好說。

以尹約跟方成就的交情,她不會大晚上和他在家裏獨處。其中肯定還有一個人,除了鄭铎沒別人。

老秦把這事兒跟他說了後,細細打量他的神情。紀随州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但這會兒他卻沒功夫吃醋。對他來說,尹約跟鄭铎攪合在一起,如果只是談情還是小問題。

怕就怕……

酒勁上頭,他有些頭痛,吩咐老秦回家睡覺,自己也上樓去沖澡。原本濃重的睡意被水一沖淡了不少,他披了件浴袍出來抽煙,站在窗前想事情。

萬籁俱靜,厚重的玻璃隔去了一切嘈雜的聲音,他的心卻意外地有些靜不下來。

總覺得有些事情該想明白,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事兒。正琢磨着,電話響了,是裴南打來的。

兩人今晚在酒桌上有見面,但裴南走得比較早,說是要回家去陪老婆。他這會兒打電話過來有點奇怪。

紀随州接起來聽了,電話那頭沒人說話,只聽得到沉重的呼吸聲。他聽得出來是裴南,甚至能從那呼吸裏聽出他帶着酒意的情緒。

裴南有個壞毛病他知道,喝多了容易上頭,一上頭脾氣就有些止不住。他想起白陸即将生産的肚子,問道:“你怎麽了,跟老婆吵架了?”

裴南有點煩燥,悶悶回了句“沒事兒”,轉頭挂斷了電話。

若放在平常紀随州只當他發酒瘋,但如今情況特殊,他家裏有個孕婦不能不多個心眼。他看了眼時間覺得太晚,只能先上床休息,第二天一早去公司,等着尹約上班。

尹約因為陪方成就的緣故回家晚了些,早上遲了五分鐘到公司。剛出電梯就見葉海辰迎面過來,拿着手機打電話,還不忘沖她打手勢,示意她進紀随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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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約知道肯定有事兒,擱下包就去敲董事長辦公室的門。

進去後也沒坐下,就被紀随州安排去一趟裴南家:“我讓老秦送你。裴南今天去東南亞,你去看看白陸。”

“就這事?”

“是。”

尹約直覺肯定不是這麽簡單。她試探着問對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們夫妻間……”

她想起尾牙宴上白陸身上的瘀傷,心裏有點不安。紀随州顯然是故意挑裴南不在的時候讓她上門,為的就是避人耳目。

她有點擔心白陸的處境。

紀随州難得對着她的時候一臉正經:“具體情況不知道。本來他們夫妻間的事我不想管,就算真有什麽,白陸不主動找我說,我也不會理,這是人家的私事。但現在不一樣,這裏面還有個孩子的事兒,真要發生點什麽,大人孩子都有危險。你是女人,女人間說話總會好一點,你去看看她,看她想不想說。她要不想就算了,若是說了,這事兒我會管。”

“裴南是你好兄弟。”

“就因為當他是兄弟才要管。我也不想他帶着個疙瘩過日子,把好好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你早點去,去過後直接回家就好,公司裏的事不用管。”

聽了他這話,尹約沒細想,只當是他好說話。結果他送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突然來了句:“昨晚回家挺晚,沒睡好吧。黑眼圈深得遮不住。”

“老秦跟你說的?”

“是。”

“方成就出了點麻煩,我去看看他。”

紀随州笑笑:“別解釋,你心裏清楚就好。別犯糊塗尹約。”

“我真的只是去看看他,沒別的意思。”

紀随州深邃的目光将她看了又看,那眼神直紮人心底。半晌他伸出手來,拍拍她的肩:“行了,去吧,回家給我電話。”

他的關心情真意切,不像往常那樣高傲又帶點調侃的味道,聽得尹約心頭有點暖。她站他點點頭,拿了包又重新下了樓。

老秦對紀随州讓尹約去看白陸這個事情持保留态度。雖然心裏不高興,但嘴上也沒多說什麽,只問了尹約幾次要不要自己陪她上去。

到最後尹約都笑了:“秦叔,白小姐人挺好的,她不吃人,您不用擔心。”

“我怕你年輕應付不來。”

“我是去探病的,不是去打架的。真的,白小姐對我不錯,就算她以前喜歡過紀董又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我跟紀董早就過去了,您相信我。”

聽到這話老秦的嘆息聲長得跟海浪似的,一波接一波。末了不死心問一句:“真的不可能了嗎?”

“不可能。”

“話別說太死,搞不好哪天會後悔。”

尹約在心裏笑,這種事兒怎麽會後悔。她現在對紀随州已經好了很多,一則是時間長了,再深的傷随着時間的逝去,也會慢慢撫平。二則是因為見到了隋意,想想她的處境,自己能全須全尾地活着已屬不易。

更何況當年她傷了眼睛,說起來也不關紀随州的事兒。

但當時的她對他可真是恨得咬牙切齒。有一陣魏雪如還不懷好意地撺掇她跟紀随州鬧。

“好歹要個說法,讓他賠點錢。把你害成這樣,就這麽放過他了?”

尹約當時年輕氣盛,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不必,我就算要飯,也要不到他的墳頭上。”

後來想想真是幼稚。不過也幸好有這點幼稚,才沒行差踏錯。因為這事兒發生後沒多久,有天晚上她出來上廁所,路過趙霜房門口時,聽到她們母女在裏面說話。

趙霜不無遺憾地跟魏雪如感嘆,尹約居然沒被挑起火來。她是真心盼着她去找紀随州報仇的,這樣還能看好戲。母女兩個越說越高興,笑得有點大聲。

後來她的手仗不小心打到牆發出動靜,這兩人才突然噤聲。只是她們那興高采烈的勁兒,她記得挺長時間。

這也是為什麽她後來堅決從家裏搬出來住。太堵心了。

想到這個不免就要想到趙霜,于是又會想到何美希。紀随州剛剛的話意思很明顯,他不希望她再摻和這件事兒。

可她怎麽可能潇灑地說抽離就抽離。

車子開到裴南家門口,尹約讓老秦先回去,對方一口回絕:“我就在這兒等你,你快去快回。”

搞得好像她扔下東西就得走似的。

尹約拎着紀随州讓人準備的東西上前去摁門鈴,過了會兒裴南家的阿姨來開門,剛問了句“你是誰”,就聽身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李嫂,讓她進來,是我朋友。”

尹約一擡頭看到白陸站在那裏,身上穿得單薄,即便屋裏打着暖氣,她這一身也看得人冷嗖嗖。

她就拿這個為話題作切入:“聽說孕婦都怕熱,看到你我就信了。”

白陸笑得十分敷衍,領她進客廳讓她随便坐,又叫李嫂去倒茶。她自己裹了下身上的薄披肩,往沙發裏一窩。

“大白天的你不上班,怎麽上我這兒來,叫紀随州給開了?”

不知為什麽,尹約看她跟往日不太一樣,沒了那股端莊大氣,說話做事都顯得別扭。這還是原來那個優雅知性的女畫家嗎?

白陸一眼就抓到了她眼底的表情,自嘲地笑:“怎麽,覺得我表裏不一是吧?我跟你說,外面都是裝出來的,誰在家裏還帶着個面具過日子。我今天懶得裝,倒把你吓着了。”

“吓着不至于,就是有點意外。”

“這麽容易意外,怎麽跟着紀随州混。”

尹約心想她進盛世是避難,又不是為了在商場摸爬打滾。只是這話不好對人說,只能道:“經驗不夠,以後會好的。”

“今天這給你積累一回。誰叫你來的,紀随州是吧。”

“是,他關心你,叫我來看看你。”

“誰要他的關心。”

白陸臉色一沉,語氣十分生硬。正好李嫂端了茶水上來,她拿起自己面前那杯就喝了大半杯。

“他倒是會做好人。”

“紀董是關心朋友。”

“去他媽的朋友,誰要當他的朋友。”

如果沒有老秦的“爆料”,尹約不會往那方面想。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完全聽懂了白陸的弦外之音。因為聽懂了,所以更不知道該怎麽接。

白陸斜她一眼:“尹約,你跟紀随州什麽關系?”

“我們是上下級關系。”

“呵呵,真逗。不過也比朋友好。對這世上的女人來說,最糟糕的事情就跟紀随州做朋友。一字之差,天堂地獄的分別。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真希望自己也是他的下屬。”

“你說笑了。”

“誰跟你說笑,我是說真的。一個能讓他放心差遣,沒有隐瞞完全信任的女下屬。你心裏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尹約就想,那你知道我因為這層關系,曾經受過怎樣的罪嗎?換了你,未必肯吧。

白陸還在那裏絮絮叨叨,跟個怨婦似的。曾經充滿靈氣的藝術家,這會兒也淪落成了普通人,為兒女情長痛苦糾結着。

尹約這是頭一回聽另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談起對紀随州的感情。她對他的愛慕之情,從兩人初見時談起,明明平淡如水的事情,也能在對方的幻想下平添幾分浪漫與溫情。

她記得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像播電影似的,細水長流事無巨細地講出來。到後來尹約都覺得自己像在聽一段唯美的愛情史詩。

紀随州無意間給了白陸這麽多錯覺,他自己知道嗎?

“他這個人真是無情,惹了我又不愛我,害我最後只能嫁給裴南。”

白陸一談到裴南,臉色瞬間一變,比剛才尹約進門時看到的還是森冷幾分。她撩起袖子沖尹約晃了晃,無所謂地道:“你今天來,就為看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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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約頭一次清楚地看到了白陸身上的傷。

“家暴”這個詞也開始從抽象走向具體。電視裏被家暴的婦女一遍遍地流着淚訴說自己的痛苦和遭受的折磨,也不如親眼看一回來得震撼人心。

裴南以往的好好先生的形象,在瞬間崩塌。

相比于她的糾結與痛心,白陸顯得有些不屑。從她的表情看這種事情發生不是一回兩回,她已經習慣甚至麻木。

“沒什麽,多大點事兒。”

白陸語氣輕松自然,就跟手上那傷不是自己的似的。

當事人這麽不在乎,尹約自然沒有立場再勸什麽。本想找個借口告辭走人,但看到白陸隆起的肚子,還是忍不住問:“預産期什麽時候?”

“快了,還有一個來月吧。”

“那你小心點,不光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你把他帶來這個世界,總要讓他過得開心才是。別讓他擔驚受怕地過日子。你自己也不想一輩子這樣吧。”

白陸臉色微微一變,尹約的話戳中了她的軟肋。她自己怎麽樣無所謂,反正裴南也不經常發脾氣,看在錢的份上忍一忍就過去了。他不生氣的時候對她真的沒話說,感覺跟兩個極端似的。

可孩子太小。如果他出生後裴南還這樣,她要怎麽辦。聽說有的男人連自己孩子都打。她想到裴南喝醉酒沖她下手那個狠勁兒,心有點發顫。

說不疼都是假的,只是假裝不疼而已。

她想問尹約該怎麽辦,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她對尹約的情緒十分複雜,又愛又恨的,在她面前示弱,這令她難以接受。

所以到最後她也只是收起滿身的刺,重新裝回雲淡風輕的姿态:“行了,我知道了,我心裏有數。咱倆以後多聯系,當交個朋友談談心。”

見她态度軟化,尹約知道自己勸的那些話起了效果。她知道不能逼得太緊,當天就沒再說什麽,跟白陸聊了聊孩子出生後的事情,又約了抽空陪她去逛母嬰店,然後起身告辭。

尹約走後,李嫂收拾她喝過的杯子,順嘴跟白陸聊天:“這個尹小姐人不錯。”

白陸站在電視邊上雙手抱胸,望着她離開的方向,沉默良久後才道:“人好,所以命也好。”

尹約可一點兒沒覺得自己命好。本來都準備回家了,又被紀随州一個電話招了回去。本來只當他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結果去了說是昨晚酒喝多了頭疼,要她提供“特殊服務”。

尹約在辦公室裏給他捏頭,兩人又談起白陸的事情。

“這是你不好,好好的招惹人家做什麽。招惹了就娶回家,把她給了裴南害她受這麽多苦。你這人是老天爺專門派來折磨我們女人的是嗎?”

紀随州宿醉後有些不舒服,尹約輕柔的手法正好能解他的乏。剛才她這話要是放在平常,早被他嘲回去了,但這會兒他卻覺得很受用,指責的話聽起來也跟情話似的,軟棉棉的。

“我可沒有招惹她,要真惹也是無意的。我就長這樣,我怎麽知道她就好這一口。所以以後但凡長得周正些的,出門前要麽戴個面具,要麽索性拿刀把臉劃花,一了百了。省得讓人看了有想法,自己還不知道。”

“我可沒這個意思。你就是光長得好看嗎,平時說的話做的事,是不是有叫人誤會的地方?”

紀随州伸手在她柔嫩的手背上摸了一把,低沉的笑聲從嗓子裏溢出來:“我沒那個閑功夫。我要想跟她有什麽,也輪不到裴南什麽事兒。我對她那樣的不感興趣,就喜歡你這樣的。”

尹約手裏加重了點力道:“她是什麽樣的,我又是什麽樣的?”

“她是自以為聰明的。你麽……是真的不聰明的。”

如今的尹約,聽到這種話只當沒聽到,反正也習慣了。後來她才想,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難怪白陸被裴南打成那樣,居然還能跟他過下去。

不僅過了下去,還過得挺高興。

沒過幾天白陸給她打電話,真約她逛街。尹約看她氣色不錯,再看她手上有意無意露出的鑽石手镯,心裏有些了然。

錢這個東西跟□□似的,再清高的人也抵不過這一關。

白陸手裏有了錢,花起來沒個節制。為孩子買東西更是瘋狂,商場裏高級的母嬰專櫃她一個沒放過,專挑貴的好的買。

一開始尹約覺得她是寵孩子,雖然給她拎東西拎得手酸,但也是心甘情願。白陸還說要讓孩子認她做幹媽,尹約幹笑了兩聲沒答應。

“怎麽,還嫌棄啊,多少人想當這個幹媽搶破頭。”

“沒有,我年紀還小,不想這麽快當媽。”

白陸白她一眼:“小什麽,都奔三了。胸小才是真的吧。”

她跟尹約混熟之後,說話有點肆無忌憚,尹約一開始吃驚于她的變化,處久了也就習慣了。誰不喜歡說話自由自在,拿腔拿調的她也受不了。

因為這個,中午的時候白陸特意帶她去吃炖木瓜,說給她補胸。

吃飯的時候,她興致勃勃地把一早上的戰利品拿出來欣賞,精神奕奕容光煥發,一點兒也不像個大腹便便行動裏便的人。

她看起來陽光又開朗,臉上的笑容跟外面的日頭一樣燦爛。可她越是這樣,尹約心裏越是不安。她漸漸明白白陸的高興來自哪裏。

她花錢不為孩子,也不為自己,她純粹就是享受這種花錢的過程。裴南打她打得越狠,給的錢就越多。她受的傷越大,花起來就越狠。

這已經是一個惡性循環的事兒了。尹約發現白陸就像個吸/毒的人,處在一起自己控制不了的高亢情緒中。

她最後會不會瘋掉?

白陸自己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把剛買的連體衫塞回包裝袋裏後,開始催促尹約:“趕緊吃,吃完再逛下一輪。這些東西怎麽辦,要不你跑一趟給我塞車裏去,帶着它們逛街太麻煩。下午咱們逛女裝,給自己買兩身。我得趕緊瘦下來,我那一屋子的衣服因為懷孕全都穿不着,我得買點新的……”

她喋喋不休說着,拿起刀叉就要開吃。冷不防尹約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

尹約沒說話,只安靜地望着白陸。白陸亢奮的情緒一冷,漸漸地平複下去。她眼裏的火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與隐忍。

“算了,今天就到這裏吧。”尹約輕聲道。

“為什麽?”

“我累了。”

這個借口給了雙方面子,誰都沒有反對。

決定不去逛街後白陸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許多,胃口也不好,只吃了一小半就不吃了。尹約也剩了一些沒吃完,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決定回家。

她起身去替白陸拿東西,看着眼前的大包小包不免頭疼。她又不敢讓白陸拎太多東西,怕她動胎氣,唯有一切自己上。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白陸剛收起服務生找過來的零錢準備起身,突然叫了一聲又重新跌回座椅裏。

“怎麽了,孩子踢你了?”

白陸皺着眉頭擺手。

“肚子疼?”

“腿抽筋。”

沒懷過孕的尹約不知道這是孕晚期特有的症狀,只是問:“那怎麽辦,休息一下再走?”

白陸疼得眼冒金星,不顧形象龇牙嘞嘴,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尹約反應快,知道情況不妙趕緊給裴南打電話。可電話打不通,她想起紀随州說裴南去東南亞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回來沒有。

那邊白陸情況略有好轉,抓着她的手臂說:“打給紀随州。”

尹約有點猶豫。

“裴南不在,他有這個責任管我們母子倆!”

眼見白陸情緒激動,尹約只能給紀随州去電話。紀随州剛吃過午飯,問清楚事情後囑咐她們留在原地不動,說自己立馬過去。

從盛世到商場,半小時的車程他開得飛快。倒不是擔心白陸,只是怕尹約應付不過來。讓她一個未婚姑娘侍候一個孕婦,他真有點擔心她。

商場那邊尹約倒覺得還好,只是白陸比較難受。抽筋的時候整個小腿繃得緊緊的,連腳趾頭都動不了。疼痛從裏面蔓延開來,順着神經一路往上,連帶着大腿跟盆骨都疼。

生個孩子太糟罪。尹約看她這樣就提議:“不如叫救護車。”

“不用。抽個筋就叫救護車,得給人笑話死。我就是有點疼走不了道兒,緩一會兒就好。”

看她這個樣子,尹約更覺得不結婚不生孩子是明智的選擇。

紀随州來的時候,見兩人還坐在餐廳裏等着。白陸折騰了半個小時,情況好了很多,疼痛已基本沒有,就是走路一瘸一拐很不方便。她肚子大尹約扶不動她,怕一不留神給摔了,就招呼紀随州過去幫忙。

紀随州神情有點尴尬,捂嘴輕咳兩聲,這才上前。尹約還催他:“快點,去醫院查一查吧。”

“這個不用查,正常生理現象。”

“你懂得挺多啊。”

紀随州心想那還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他跟尹約好,有一回辦事情後發現套破了,他擔心對方懷孕後手忙腳亂,就提前查了一堆孕期知識。

這其中就有這麽一條。

但他始終沒告訴尹約,因為她并沒有懷孕,而他們也沒有再走下去。

如今看到白陸,他會禁不住想,如果尹約當時真的懷了,他們現在會怎麽樣。老死不相往來,還是變成一對怨偶?

他邊想邊伸出手來扶白陸,把她從椅子裏扶起來。白陸整個人靠他身上,蹒跚地走了幾步。尹約則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後頭,跟他們的使喚丫頭似的。

包太多,她拿不太住,就低頭去整那些帶子。正專心忙着,只覺得耳邊有些許嘈雜,一擡頭就看見有個人朝他們這邊沖過來,照着紀随州的臉就是一拳。

那一拳太狠,紀随州嘴角的血一下子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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