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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約擡手看表,大概下午兩點。
“什麽時候出去了,多久了?”
阿姨扭頭看挂在牆上的鐘:“早上吧,有幾個小時了。”
“怎麽讓他一個人出去了?”
“紀董說的,讓他鍛煉鍛煉,別把他當小孩子。”阿姨說得理直氣壯,“我想想也是。小含二十幾歲的人了,應該可以照顧自己。他有錢,你爺爺給了不少。他也會打車。你別太擔心了,他生活自理能力搞不好比我們強呢。”
阿姨說到這兒有些尴尬,拍拍嘴巴去洗衣房晾洗好的衣服去了。
尹約站在那裏沉默一會兒,想想阿姨的話也有道理。弟弟在外面東躲西藏這麽些年,能力說不定在她之上。出院的時候醫生給的意見也是,在每天按時服藥的情況下,他可以一人獨自外出,不需要家人的陪伴。
當然,外出時間最好不要太長,慢慢來,循序漸進。
這會兒都四個多小時了,尹約覺得不該讓他再在外面游蕩,就想給他打個電話把人叫回來。剛摸出手機就聽到開門聲,扭頭一看尹含開門進來,臉色平靜。
他看到她點了點頭,乖巧地叫了聲:“姐。”
“回來了。”
“嗯。”
尹約走過去靠在鞋櫃上:“去哪了?”
“附近,随便走走。”
“還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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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含換完鞋,把鞋子拿起來,整齊地放進鞋櫃裏。他做事情很有條理,一板一眼都按規矩來。這是在牢裏養成的習慣。那個地方出來的人,對規矩都有一種近乎執着的堅持。
尹約不打算強行改變他這個習慣,只要他過得舒心就好了。她跟在弟弟身後進了廚房,看他洗了手,又倒了水喝完,順手還把杯子洗了。然後他轉過身問她:“姐姐你要嗎?”
“好,給我來一杯。”
他又重新洗手,給尹約倒水。尹約拿到杯子後沒再跟出去,就留在廚房裏想事情。
弟弟看起來真的跟普通人沒什麽分別,除了話少一點外,他就是一個謙虛友善的好青年。他的頭發在醫院裏已經留長,不是監獄裏那種短短的寸頭。他到外面走一圈,絕不會有人認為他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
這和六年前他剛被抓到時相比,有着天壤之別。
他恢複得這麽快這麽好,尹約反倒有些不習慣。弟弟出院前她特意研究了相似的病歷,知道恢複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可這種困難她幾乎沒有嘗到過。
有點怪。
可轉念一想,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事兒,她是不是有點太不知足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不像尹含的姐姐,更像是他的媽。長姐如母,說的就是這種心态吧。
下午她留在家裏複習功課,尹含就安靜地待在隔壁房間,一直到晚飯時間才出來。吃飯的時候阿姨說起今天尹含出門的事情,尹約特意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沒發現任何異常,一顆心才算落回原位。
吃過飯尹約接到紀随州的電話,對方把車開到了她家樓下,讓她出去見一面。
尹約拿了件外套出門,一坐進車裏就被對方拉過去,狠狠地吻了一通。
吻完後他問:“見着江泰了?”
尹約有點吃驚:“你怎麽知道?”
“公衆場合,要知道不難。他怎麽樣,有沒有為難你?”
“倒是沒有。”
“你要害怕我給你身邊配個人。”
“不用了,我以後會小心的。而且我看他對你還是有點怕,不敢得罪你。”
想起中午發生的一幕,尹約心有餘悸。這個江泰總給人一種陰森感,尹約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心裏都很不舒服。他就沒有讓人心情愉快的時候。今天下午尹約從他手裏逃出來的時候,總覺得心口跟壓了什麽似的,只要一想起那股子感覺就陰魂不散。
她問紀随州:“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都是生意場上的事兒。”
聯衆最近在盛世手裏吃了好幾次虧,有兩次還不小,損失了兩個重點項目,虧損了一大筆錢。雖說家大業大,但也經不起這麽糟蹋。本來江泰接手的這幾年發展就一直不好,再這麽下去,聯衆要麽破産資産重組,要麽引進巨額投資,幾乎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江泰大概是被刺激到了,惹不了他就去找尹約麻煩。幸好他還沒蠢到那個地步。但凡今天尹約少了一根頭發絲兒,聯衆接下來在b市都會寸步難行。
紀随州這人不愛仗勢欺人,但必要的時候也不會手軟。沒辦法,論拼爹誰也拼不過他。
兩人談了一會兒江泰,紀随州又湊過來索吻。尹約就去推他:“你老實點兒,萬一讓人看見。”
“愛看就看,就當關愛缺愛兒童。”
“你這些俏皮話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紀随州微微一笑:“為了跟上你的節奏,你老公我特意去學的。喜歡嗎?”
尹約瞪着眼睛看他,還沒領證呢,怎麽就老公老公地叫上了。他的臉皮還能更厚一點嗎?
“更厚也行,你要聽嗎?”
“不用了。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可還有更想吃的東西。”
尹約覺得這真是一塊超級牛皮糖,怎麽也甩不掉。
兩人在一起粘糊了半天,彼此都起了一點感覺。就跟小火星扔進了幹草堆裏,一旦燒起來很快就燎原。尹約看紀随州一副準備脫衣服的樣子,吓得趕緊制止他:“這裏可不行,我們小區人來人往的。”
要叫誰看到了她玩車震,以後還有臉見人嗎?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每天無事還起三層浪呢。要是被他們發現她跟男人在車裏亂玩,估計不到第二天,連隔壁小區都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了。
尹約臉皮可薄了。
紀随州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微微一笑:“好,那我們換個地方。”
說完他迅速收手啓動車子沖出小區,一路往郊區開去。
尹約不知道他要去哪裏,探頭向外張望:“你要幹什麽?”
“找個合适的地方。”
“你不會是想要……”
紀随州看她一眼:“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可以說不要嗎?”
“不可以。”
窗外車水馬龍,閃爍的燈光從眼前疾馳而過,整個世界在尹約的眼中慢慢成了一堆模糊的影像,仿佛是一塊巨大的背景板。
她的世界只剩下紀随州和自己。
二十分鐘後,他們開進了一條偏僻的小路。小路兩邊路燈綿延不絕,一連開了十幾分鐘,都只有他們這一輛車。車子在樹叢間穿梭,最後尹約的眼前出現了一處廣袤的莊園,在濃重的夜色的掩映下,若隐若現。
紀随州把車開進莊園,随意地停在某塊空闊的空地上。借着前面的車燈,尹約發現不遠處就是一大片草地。
再往更遠處看,可以看到矗立在那裏的高大建築群,如同一座城堡。
“這是哪兒?”
“适合辦事的地方。”
尹約指指那建築:“我們可以進去嗎?”
“可以。”紀随州湊過來脫她的外套,“等結束後我們就進去洗澡。”
“不可以現在進去嗎?”
她知道現在這樣的狀态下,不發生點什麽是不可能的。紀随州的眼睛裏流露着兇光,像是要一口将她吃掉。但她至少可以選擇一個相對合适的環境,來做這樣一件事情。
可紀随州卻喜歡在狹小的車裏占有她。他一把扯掉尹約的外套,捏着她的下巴道:“這裏更好。”
地方越小,他和尹約靠得越近,不僅是身體上的,也是心靈上的。熱戀中的男女,對後者的要求甚至高于前者。
尹約沒辦法,眼看人已經貼了過來,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不要脫衣服,好不好?”
紀随州打量她一下,她上身穿一件無袖襯衣,在這個季節看上去有點冷。想了想他點頭:“好。”
他果然還是寵她。
尹約趕緊擡手把車頂的燈給滅了。黑燈瞎火的,好像做什麽都無所顧忌。難怪紀随州要選這麽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過後她躺在莊園別墅的某一間屋子裏時,覺得一切好像在做夢。紀随州在廚房裏給她弄吃的,她卻困得睜不開眼睛。
她記得在網上看到過一篇文章,說男人激情過後很容易情緒低落,所以經常會出現下了床翻臉不認人的情況。但紀随州似乎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是他能力特別強,還是文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她開始思考這個無聊的問題,好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大概十幾分鐘後,紀随州端了碗面上來,把她扶起來慢慢喂她吃。
很普通的蔥油拌面,做法簡單味道卻不差。尹約本來不覺得餓,吃了兩口胃口大開,索性把碗搶過來,胡拉拉把面全吃了。
果然長得好幹什麽都好,簡簡單單一碗面,也能讓他煮出絕世美味的感覺。
吃完面她開始誇獎紀随州,甜言蜜語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外冒。紀随州有點聽不下去,問她:“你胃不難受嗎?”
“不會啊,剛剛吃飽很舒服。”
“我聽說言不由衷的話說多了,會分泌過多胃酸。”
尹約沖他做個鬼臉,笑得有點像個無賴。紀随州拿過碗筷随意地往在床頭櫃上,笑道:“你要喜歡,以後每次辦完事,我都給你做。”
“平時不可以做嗎?”
“不行。”紀随州一本正經,“不到那種時候,觸發不了我做菜的天賦。”
看他那一副自戀的模樣,尹約想拿枕頭打他。
吃飽喝足,她躺下來拉過被子準備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今晚是回不去了,家裏人知道她跟紀随州在一起,估計也沒人會不識相地打電話過來催她回家。
她怎麽覺得,他們比她還沒有原則。就這麽想把她送出去嗎?是不是嫌她在家占地方啊。
紀随州也掀被上床,鑽進被窩從後面将尹約整個兒抱住。尹約洗完澡後穿了一件絲質睡衣,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她有點犯困,以為紀随州又要做什麽,打了個呵欠去他:“好了,明天我還上學呢,趕緊睡吧。”
對方不說話,壓低了聲音輕笑。
尹約心頭一緊:“紀随州,我累了。”
“沒關系,你睡你的,我不累。”
“你明天不上班嗎?”
“董事長愛上班就上,不上班也沒人管。你覺得公司裏誰能管我這個事兒?”
還真沒有。尹約突然想到嫁給這樣一個人真是莫大的悲哀。
兩人摟在一起迷迷糊糊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得有手機響的聲音,再然後尹約就感覺到身邊的男人坐了起來。
她擡頭看紀随州,只見他臉色陰沉,挂了電話後和她說了這麽一句。
“方成就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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