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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顧嘉那一臉故作神秘的模樣卻并未引來朝顏的好奇心,他似乎認定了謝初語就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謝姑娘”,所以也沒有想着去詢問什麽,顧嘉原本打算要好好吓這小公子一下,但見對方不問,便也覺得沒了意思,幹脆收回話語,只伸手去探朝顏的脈。

朝顏安靜的靠坐在那裏任由顧嘉探脈,半晌後才忍不住出聲問道:“大夫,我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

顧嘉瞥他一眼道:“你這種傷,要遇上普通大夫,沒有一兩個月別想下地。”

朝顏聽見這話有些着急:“可是我還要和謝姑娘一起去斬月峰。”

顧嘉擺了擺手,好笑的看着他,又問:“我說了我是普通的大夫嗎?”

朝顏一怔,顧嘉這才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擺正色道:“我可是江湖第一的神醫,你這身傷,在我的醫治下,一個月內就能下地了。”

聽到顧嘉說出這話,朝顏才終于放心了些,旋即便是連忙對顧嘉道謝。這位大少爺生平極少遇上江湖中人,對江湖又歆羨極了,不管是什麽江湖第一都是滿心憧憬,所以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江湖第一神醫,自然是高興起了,于是不顧自身傷勢便開始拉着顧嘉聊了起來,顧嘉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給面子的小公子,看着這個臉上寫滿了對自己的無限景仰的家夥,顧嘉一時也是無法拒絕,便幹脆一面換藥一面與朝顏說起了自己這些年行走江湖遇上的故事。

朝顏聽得十分投入,竟連身上的傷口也忘了叫疼,而也等到換完了藥,顧嘉在朝顏的熱情之下,俨然已經對這個小公子充滿了好感,他于是問道:“說了這麽多,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事實上自見到謝初語将朝顏送來開始,顧嘉的心裏面便已經滿是好奇。他與謝初語相識也有許久,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他心中再清楚不過,顧嘉也是很想知道,能夠讓謝初語這般緊張的人,究竟是個什麽人。

朝顏毫不隐瞞,當即老實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顧嘉聽完後先是一怔,随後才皺眉若有所思道:“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

還沒等到朝顏開口回應,顧嘉已經先想了起來,他當即瞪圓了眼睛,伸手指着對方道:“你是……臨城朝家的二公子?就是那個錢多得能砸死人的朝家?!”

朝顏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麽形容自家,他臉色認真的糾正顧嘉道:“我們家從不用錢砸人,更沒砸死過人。”

顧嘉管他那麽多,反正聽見這回應,就知道自己這個猜測是□□不離十了,他本是好奇謝初語究竟帶回來的這個傷成這樣的可憐家夥究竟是什麽人,卻沒想到對方竟有着這種身份,能夠讓朝家的二少爺受這種傷,動手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

更重要的是,顧嘉怎麽也想不出來,謝初語究竟是怎麽和這個小少爺扯上關系的。

這其中的問題實在是太多,顧嘉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便也在顧嘉遲疑的時候,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方才出去的謝初語終于也回來了。

“你們在說什麽?”謝初語進屋便看出了顧嘉神情的異樣,不禁出聲問道。

顧嘉搖了搖頭,想了想卻仍是沒忍住道:“你從哪将朝家的小少爺給拐出來的?”

“拐出來?”謝初語聽出了顧嘉話中的意思。

顧嘉不敢與謝初語争論,終是起身道:“算了算了,沒我什麽事我先回去了,這幾日麻煩你看着這個病人,讓他別亂動,好好休養,乖乖喝藥。”

謝初語随口應了一聲,送走了顧嘉,這才合上房門,重新回到朝顏的床前。

然後她将一個布包拿出來,将其中的東西遞了一顆到朝顏唇邊,低聲道:“我問過顧嘉,你現在受傷不能吃糕點,就吃幾顆糖好了。”

朝顏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了笑意,就着謝初語的手吃了一顆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謝初語是買這些東西去了。他認真看着謝初語,正欲開口,謝初語卻先問道:“剛才顧嘉有沒有與你說什麽奇怪的話。”

朝顏道:“他跟我說了他闖蕩江湖的故事,還說了好多趣聞,顧神醫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他就是個貪財的無賴。”謝初語随口說了一句,但見朝顏神情沒有什麽異樣,才肯定顧嘉沒有亂說話。她随之又安靜了下來,在房中随手收拾了一下,這才聽朝顏問道:“謝姑娘當時為什麽知道我在那個地方?”

“葉映清告訴我你是應是被游龍寨的人帶走的,我想辦法查了一下游龍寨的消息,就找到了那處山莊。”謝初語說到這裏,卻又嘆道,“可我來得還是太晚了。”

朝顏搖搖頭:“謝姑娘又救了我一命。”

謝初語不置可否,她看出了朝顏面上的疲憊,想到他才醒過來就與顧嘉和自己說了那麽多話也該累了,便起身道:“你先休息,有什麽話等精神好了再說。”

朝顏也是真的倦了,沒有再多言,順從着謝初語的扶持又睡下,只是在謝初語離開房門之前,又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謝姑娘不會走的吧?”

謝初語聽得這番問話,搖頭放緩了聲音道:“不會,你放心,好好休息。”

朝顏這才終于安心的閉上眼睛,再次睡去。

謝初語離開房間之後,卻沒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屋子,只是在屋外守着,等到房中再沒有動靜傳來,确定朝顏已經熟睡,她才終于放心的離開。

先是尋了朝顏一天的時間,後來又去救人,照顧重傷的朝顏,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縱然是謝初語體力也有些吃不消了。待到朝顏休息,謝初語便也回到了顧嘉給自己安排的住處休息了下來,然而這番休息卻并沒有太久。

顧嘉的住處不大,客房之間的距離也不遠,謝初語就住在朝顏的對面,謝初語夜晚素來警醒,所以夜裏對面的房間動靜傳來,謝初語便立即醒了。

醒來之後,謝初語披了一件衣裳來到朝顏房外,才聽清那房間裏的動靜是什麽器皿落地的破碎聲,還有着窸窣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動手收拾東西。

謝初語知道朝顏此時受着傷不能動,當即心中一動,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當中漆黑一片,謝初語依循着記憶點燃了燈燭,這才看清果然是朝顏正靠在床邊,床下是一堆零碎的瓷片,應是原本在床邊小幾上的茶杯被打碎了。朝顏支着手坐在床邊,正有些艱難的想要俯身去收拾那一攤東西。

謝初語微微皺眉,将朝顏的身子輕輕托住,自己低頭去收拾了那一堆東西。

“謝姑娘小心紮手。”朝顏動不了也沒辦法,只得小聲說了一句。

謝初語自然不怕這些區區瓷片,很快将東西收拾好,這才擡眸去看朝顏。

朝顏的臉色很難看,就像是那天謝初語剛在那處山莊裏面見到他的時候一般,蒼白得沒有絲毫顏色,他的額間布滿了冷汗,也不知究竟是疼的還是如何,看來虛弱極了。謝初語上前扶住他,低聲問道:“傷口疼了?”

知道朝顏渾身是傷,縱然是已經上了藥,卻也不會那麽快好起來。

然而朝顏卻搖了搖頭,咬唇不語,謝初語放輕了聲音又道:“哪裏不舒服?”

朝顏沉默片刻,終于悶聲道:“睡不着。”

謝初語微微一怔,看着對方蒼白的臉,終于在一瞬之間明白了過來。

朝顏本就是自小生活在朝家保護下的少爺,從來未曾經歷過什麽風雨,更不必說似這般殘忍的酷刑,他雖然醒來之後表現得十分平靜,在謝初語面前也從未再提過在山莊裏的事情,但他不說,卻不代表此事就這般揭過了。

有時候越是不說,才越是在意。他表現得平靜,不過是想要謝初語不為自己擔心罷了。

謝初語心中一軟,扶着朝顏重新躺下,這才聽朝顏又道:“謝姑娘不用管我,我白天睡得太多有些睡不着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謝初語搖了搖頭,幹脆在朝顏床邊坐下道:“我在這陪你。”

“謝姑娘?”朝顏斷然沒料到謝初語會做出這個決定,他怔怔的看着對方,謝初語也正好在此時與之對視。靜了片刻後,謝初語看着朝家二少爺微微茫然的模樣,不由得淺淺笑了起來,輕輕拂過對方的額頭,撥開他被汗濕的長發道:“顧嘉說你的傷勢可能會導致傷寒發熱,需要人看着,你睡吧,我陪你。”

這日之後,謝初語每天晚上都會來到朝顏的房間,照顧着對方入睡,等到确定對方已經熟睡不會再被驚醒,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當中。在她的這般照顧之下,朝顏的身體在神醫顧嘉的亦是康複得十分迅速,不過十天,就能夠自己撐着身子坐起來了,雖然還不能夠下地走動,但卻已經能夠自己動手喝藥了。

自從這次朝顏出事之後,謝初語便似乎放下了與朝顏之間的芥蒂,主動照顧着對方,暫時也沒有再想着要啓程往斬月峰了。兩人在這宅院裏面呆了一段時間,某日陽光正好,謝初語推門往房中走來,看着正坐在床頭看書的朝顏,才發覺對方安靜下來的模樣與從前實在有些不同。

然而在謝初語的注視之下,朝顏自然無法當真安靜下來看書,他擡眸看向謝初語,不解道:“謝姑娘,怎麽了?”

謝初語若有所思看着朝顏,出聲道:“今天外面太陽不錯,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朝顏因為傷勢的關系,已經在房間裏面待了整整十天了,聽見謝初語這話自然是立即點了頭,正打算自己撐着身子起來,便見謝初語身形如電,直接上前将人抱了起來,然後送到了院中早已備好的躺椅上。

朝顏:“……”

看着這院中的樣子,朝顏就知道謝初語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将他拉出房間,所以剛才那番問話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罷了。

事實上謝初語的确也想讓朝顏出來曬曬太陽,她知道對方心中依然對山莊當中那番折磨心有餘悸,所以這些天來與從前同行的時候變了許多。從前的朝顏整天就像是個精力永遠都用不完的家夥,不管見到什麽都要跑過來一臉高興的跟謝初語分享,一路上話也不知怎麽就是說不完,有時候聒噪起來讓謝初語都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扔給他一本游記或是話本,讓他自己翻着玩別來煩她。

經過游龍寨一事,朝顏雖依舊愛笑,比之從前卻沉默了許多,有時候會盯着一樣東西出神,卻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直到謝初語喚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

比如現在。

朝顏盯着陽光下樹枝傾灑在地面的陰影,不覺有些失神,謝初語站在他身旁,低聲問道:“在想什麽?”

“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不過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朝顏這次很快回過神來,轉過頭對謝初語笑到,“謝姑娘打算什麽時候啓程往斬月峰?”

朝顏這話沒有得到回應,因為就在他回頭之際,謝初語突然在和煦的陽光裏,搖曳的樹聲中,傾身吻在了朝顏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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