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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江湖上最有名的客棧,那麽一定會有人提起雲江客棧。
雲江客棧是一間十分普通的客棧,甚至于其他客棧相比顯得要簡陋許多。這裏的茶水不怎麽好喝,飯菜也十分尋常,但這裏卻有着最好喝的酒。
這個地方總有許多江湖中人往來,打鬥與争執也是常有的事,但這并不影響許多江湖年輕人每年趕來此地,因為這間客棧叫雲江客棧,它就在斬月峰的山腳下。
斬月峰上常有高手約戰,這些比試自然引來許多人關注,所以雲江客棧的聲音也一直十分熱鬧。但縱然是常年人來人往的雲江客棧,也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熱鬧的場景。
因為斬月峰上将要展開的,是一場關系到南北江湖争霸的對決,也是江湖上最為強大的兩名高手之間的生死決鬥。
但對于雲江客棧中的店小二來說,這些決鬥都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他最關心的是這群住在客棧裏的江湖人會不會一眼不合就突然動手,将客棧裏的杯盞打碎還是小事,要将桌椅門窗弄壞了,那就得花許多時間來修繕了。
此時正是深夜,離鏡月閣閣主牧棠與藏鋒殿殿主司空清的決戰不過兩天的時間,原本這時候衆人都應當已經入睡了,但因為此次的決戰關系重大,所以總有幾個愛看熱鬧的江湖人耐不住興奮在客棧裏面通宵的喝酒。
而也因為這樣,客棧的店小二自然也不能夠休息。
他拖着掃帚站在角落中,看着眼前一群正在激烈交談着的江湖人,心中有幾分猶豫,不知是否應該上前去将那幾人拉開。前幾天客棧才壞了幾根凳子,這會兒要是再打起來,客棧裏面大夥大概只能站着吃東西了。
就在他猶豫之間,那群人交談着果真站了起來,然後其中一人撸起了衣袖,另一人抽出了腰間短刀,面色皆是沉沉發黑,眼看着果真就要打起來了。
店小二見狀不妙,連忙沖上前去,正欲開口阻攔他們,卻聽得客棧外面一陣風聲響起,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最後變作了木門被叩響的聲音。
長夜已深,此地正是斬月峰的山腳,外面漆黑一片荒涼而無燈火,很少有人會在這樣的時間裏來到此處。
聽得這一陣敲門聲,客棧內那群将要打鬥起來的人與那店小二幾乎是同時停下了動作,朝着那處大門望去。
眼見那幾人因為這敲門聲而暫時止住了争執,店小二對門外這位深夜到來的客人頓時生出了好感,他連忙喊了一聲,随即幾步上前打開了房門。
門外的景象也是那店小二所沒有料到的,外面有兩個人,其中一名面色蒼白的男子正背着另一個昏迷的人,兩個人都是渾身血污,看起來狼狽不已。那男子背上背着的那人面目看不清楚,也不知是男是女,店小二與他身後的那群人只得将視線落在那背着人的男子身上。
男子看起來年輕俊秀,縱然是臉上沾着血污也不損其貌,只是他一張臉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在這深夜裏見到,總有幾分滲人。
好在店小二常年在這江湖客來往的地方招呼客人,見過的事情也多了,少了個胳膊斷了個腿甚至胸口插着把劍來住店的人也不是沒有,于是他很快就回過了神來,看了一眼身後方才那群正要起争執的人,見他們沒有要再打起來的意思之後,才終于輕咳一聲,笑了笑對那名男子道:“客官住店?”
男子面上不見神情,沉默的盯着那店小二看,店小二接觸到男子的眼神,心中不知為何突地生出一分寒意來,他微微退了一步,見那人仍是沒有回應,不由得又喃喃問了一句道:“客官?”
男子神色依舊沒有變化,只是終于在店小二的注視下開口淺聲道:“住店。”
聽得此人開口,店小二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旋即笑到:“客官跟我來。”
男子微微颔首,背着人走了進來,他的腳步有些踉跄,店小二雖然不是什麽江湖人,但在這裏呆的久了,自然能夠分辨出人的武功高低,他能夠看出此人應當沒什麽功夫底子,腳步虛浮,背着人走進客棧的時候險些跌倒。店小二連忙上前去扶,想要接過那男子背上的人,但男子卻是輕輕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随即道,“走吧。”
店小二只得收回了手,帶着那男子到了一處房間當中。
小二在房間中交代了一番,看着那人将背上背着的那名滿身鮮血的人小心抱上床,心裏面卻是嘀咕着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種來歷,這般狼狽的模樣也不知道有沒有錢交付房費,這床單如今被血污弄髒了,到時候肯定還得換……
就在那店小二尚在愁苦之際,那男子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突然自身上掏出了一疊銀票遞到他的面前,放輕了聲音道:“這些錢不知道夠不夠,如果可以的話,麻煩幫我跑一趟腿弄兩件幹淨衣服來,然後再燒些熱水送些傷藥,要最好的傷藥。”他這般開口,店小二便不覺往他手中的銀票看去,一看之下卻是不由得目瞪口呆。江湖人大多都窮,來往也就那麽點身家,賒賬耍賴的也不是沒有,店小二在這裏做了這麽多年,倒是頭一回見有人能一下掏出這麽多錢來。
盯着這巨額的銀票,店小二頓時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的伸手接過這些銀票,連連點頭道:“好……好的,不麻煩,不麻煩。”
那男子聽得店小二的回應,又轉臉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這才似乎終于在心底松了一口氣,擡眸對那小二笑到:“謝謝。”
店小二冷不防撞見這個笑意,不覺又是一怔。
此人方才不笑的時候就像是個黑夜裏的幽魂,渾身上下都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沉郁,讓人怎麽看怎麽心裏發毛。然而此時他突然對着自己笑了起來,那就像是寒夜裏突然多了一輪皎潔的月亮,整個夜空都亮了起來,方才那些寒意仿佛也是自己心底裏生出來的幻覺,頓時蕩然無存。
那人笑起來十分溫和親切,店小二看着這滿面笑容的人,不覺也跟着笑了起來,撓了撓頭道:“客官您等着,我這就去準備!”
那男子輕輕應了一聲,轉而回身去照顧床上那名傷者。
這名男子自然就是朝顏,而他所照顧的那名傷者,便是在山谷當中受了重傷至今昏迷未醒的謝初語。自離開山谷之後,朝顏便帶着謝初語往斬月峰的方向而行,因為不識路,他在夜裏摸索了許久,最後終于找到了這間傳說中的雲江客棧。
店小二的辦事速度極快,不多時就準備好了東西過來,待店小二離去之後,朝顏小心地替謝初語處理好傷處,這才重新微對方換上幹淨的衣衫。
做完這些事後,朝顏動作一頓,終于松了一口氣将視線往窗外望去,面上早已浮起了一陣淺淺的紅暈。
窗外天色已經現出了亮色,又是新的一天到來,離斬月峰之戰,只剩下了一天的時間。
而将要參加決戰的謝初語還重傷昏迷在這間客棧當中,未曾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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