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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住院,賀喜數日未上學,落下諸多功課,摸底考試一塌糊塗,密斯朱喊她去辦公室,語重心長與她長談。
“密斯朱講我英文落下太多,最好找補習老師,否則我a-level無法拿滿五個a。”
賀喜跟大洋彼岸的人電話抱怨。
那人笑得恣意,“我懂,老婆仔是想我了,拐彎抹角穿傳達想念。”
“你,我不跟你講了!”賀喜作勢要挂電話。
“別別別,找英文老師?行,我讓賴斯找。”
“不用麻煩賴生,我去中介登記下信息就好了。”賀喜忙道。
話筒那頭卻道,“因為我離港,更要警惕,萬一有英文老師勾引我老婆仔,我鞭長莫及啊。”
自己用過的手段,格外擔心旁人效仿。
“喂!張口閉口老婆仔,誰是你老婆仔。”賀喜嗔他。
“好了老婆仔,賴斯會為你找個女英文老師,我忙,挂了。”
嘟嘟兩聲,賀喜拿話筒幹瞪眼。
沒幾天,賴斯請來女英文老師,港大學生,念英國文學,相貌普通,卻很有氣質,愛讀梅爾文布拉格,像位詩人。
她對賀喜要求嚴苛,不僅讓賀喜完成她布置的作業,還讓賀喜背詩給她聽。
賀喜暗叫苦,但是一段時間下來,她英文進步飛速,密斯朱欣慰異常,私下裏親切喊她哈尼。
英文老師的人工按月結算,月末,賀喜給她錢,她卻沒接,“賴生已經給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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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喜只好作罷,找時間,又把三千塊給賴斯,堅持要他收。
賴斯不解,“客董為你花錢,你不開心?”
“聽我的,你該拿這三千塊去買件靓衫,陸羽茶室喝杯下午茶,再請同學去看戲,總好過傻乎乎把錢塞給我。”
賀喜看他,“所以你在女友身上花掉許多錢。”
賴斯燦笑,“我就是這麽大方的男人,遇到我,是她們幸運。”
随即又憤然,“可她們花夠玩夠,又一腳把我踹開。”
賀喜由衷道,“好可憐。”
這種情況還會持續三五年,十有八九是上輩子作孽太多,這輩子總是被女人玩弄身心。
太過同情,臨走前,賀喜贈他一個驅煞符,希望能助他早日驅散桃花煞。
身為客晉炎心腹,賴斯要及時向他報備賀喜情況。
“客董,我不明白,女人總愛這樣來彰顯自己清高。“他嘀咕,“将來整個客家都是她的,現在要分這麽清做什麽?““無知沒見識,我阿喜和你那些女友不一樣。“客晉炎不悅,“你嚼舌的是你未來老板娘,嚼舌對象是你老板。““我很抱歉。“賴斯及時認錯。
快到女王誕辰,金魚街多出許多陌生面孔,每年都是如此,深圳河裏又漂浮大量屍體,泡到發脹發臭,有損市容,新聞臺日日播報,鼓勵市民去撈屍。
這日母女二人坐魚鋪吃飯,雲姑跑來。
“美鳳,明日去撈屍?我阿哥租舢板,聽講撈一具給一百塊啦,比你開鋪賣魚掙得多。”
粱美鳳畏懼,“怪吓人的。”
雲姑不贊同,“美鳳你該這樣想,我們是做善事,如果不撈那些大陸佬,任由他們被魚分食,那更吓人。”
粱美鳳心動,看賀喜,“小囡,明日周末,你陪阿媽去?”
又抛出誘餌,“有你在,阿媽少害怕許多,等撈回來,阿媽去蓮記餅家買蛋撻給你吃好不好?”
賀喜趁機要求,“還要喝奶茶。”
粱美鳳一口應下。
轉天,粱美鳳找一頂草帽給賀喜帶上,又在草帽底下壓毛巾,打個結系在下巴上,裹住她整張小臉,只露一雙叽裏咕嚕打轉的大眼睛。
賀喜老實站着,任由她折騰。
粱美鳳極為滿意,“阿媽皮糙肉厚無所謂,小囡不能被曬到,到時候客生該怨阿媽沒把你照顧好。”
賀喜無語,“好了阿媽,別讓雲姑等太久。”
她們在金魚街彙合,連同雲姑一家,騎三輪去新界撈屍。
出市區進山村之後,迎面走來長排衣衫褴褛的偷渡客,他們橫跨深圳河,背井離鄉來港地,只為一口溫飽。
粱美鳳心有戚戚,還沒下河撈屍,先把帶來的午飯給了還在哺乳期的阿嬸。
“阿媽當年過來時,你還在阿媽肚子裏,你阿爸背行李,拎一兜炒米,還有一壺水,就是我們全部家當。”
粱美鳳又把水壺給了阿嬸,嘆氣,“糊口飯不容易。”
阿嬸一家連番感謝,可惜他們講的是方言,母女二人只能聽懂只言片語。
雲姑喊粱美鳳去租舢板,賀喜坐岸邊眺望深圳河,因為死太多人,河上煞氣彌漫。
耳邊傳來講話聲,賀喜扭頭看,是個衣衫褴褛的男人在為碼頭工人看相,男人面色蒼白,臉細長,有些男生女相。
她托腮,饒有興致聽他們講話。
“你這手相不太好。”衣衫褴褛的男人道。
碼頭工人不以為意,“我手相要是好,還用這裏做苦力?”
男人道,“韓信還受胯下之辱,勾踐也曾卧薪嘗膽,兄弟,你的想法不對,手相不好,那就找出不好的地方,趨利避害,将來飛黃騰達也未可知。”
工人将信将疑,“那你看我哪裏不好?”
“兄弟,你家中貧苦,上有老母,下有兩子,老婆去年跟同村男人跑路,我講的對不對?”
工人立刻瞪大眼,“對,對,大師講的特別對。”
男人愈發得意,又講,“你家中雖然貧困,好歹身體無恙,憑借一身蠻力還能掙點錢,可你近來有一劫,如果避不開,你可能會因此喪命。”
工人臉色慘白,忙道,“那怎麽辦?我還有老母小仔要養。”
男人道,“別急,我在為你想辦法,就是…你也知道,幹我們這一行,不能輕易為人化災,道破太多天機,将來難免遭報應。”
工人倒也識趣,順勢道,“我給錢,大師你要多少,我給,我都給。”
“我這人做事憑良心。”男人道,“給我六百,我立刻為你化災。”
工人作難,“六、六百,有點太多了。”
賀喜一旁實在聽不下去,在碼頭幹一月苦力,薪水不過幾百,這人一口氣騙六百,未免太過分。
他前面講的對,可見确實是有點本事,只是後來越講越離譜,最怕這種半缸水的騙子。
“阿叔,你為我看看手相如何?”
乍然聽見有人講話,男人扭頭看賀喜,見她單手托腮,正甜甜朝自己笑,不覺心中蕩漾,一口應下。
可惜應太早。
眼前伸來一只肉呼呼小手,手掌白嫩,沒一點手繭,掌紋清晰明了,可仔細看,竟然什麽也看不出。
男人心中詫異,扭頭打量賀喜,她依舊甜笑,一臉單純無害。
咳嗽一聲,男人故作高深道,“妹妹你日後…”
賀喜打斷他,狀似天真,“阿叔你應該先算算我的人前事,不講中,我怎麽知道你不是騙子?”
男人心中一凜,随即不悅,“我這人随性,向來不喜歡算人前事,只算人後事,你要是不誠心,就別再讓我算!”
賀喜笑出聲,“那我為你算一算怎麽樣?”
不待男人反應,她一指河對岸,慢悠悠道,“你從湘西偷渡過來,苗族人,自古苗疆巫術傳女不傳男,但你和你父親是例外,你父親為養陰氣,生下你之後便自切為閹人,你男生女相,陰氣重,有養蠱天賦,可你也只會養蠱,堪輿相面學藝不精,時常騙人謀生。”
賀喜向他眨眼,“阿叔,我講的對不對?”
男人臉色驟變。
此時工人也意識到被騙,惱怒不堪,大聲吆喝幾人,讓他們過來。
男人見勢不對,慌忙跑路,人都跑遠了,還時不時回頭朝賀喜看,好似要記住她樣貌。
“妹妹仔,還要謝謝你,今天不是你,我一定會上當受騙。”工人臉露憨笑。
賀喜拍拍屁股起身,“沒事,我只是看不慣他行騙。”
工人猶豫,“妹妹仔,你真會為人看相?”
賀喜點頭,“會一點。”
“那我…”
賀喜笑,“阿叔,你別聽他亂講,阿叔你踏實幹活,終有一天會出頭。”
工人莫名就信了賀喜這句話,擦擦臉上汗珠,繼續去扛麻袋。
粱美鳳遞給雲姑阿哥兩張青蟹,撐舢板喊賀喜和她一起下河撈屍。
碼頭停有殡儀館的車,她們把屍體撈上岸交給殡儀館,殡儀館就會付她們人工,一百塊一具屍。
到午時,雲姑招呼她們去她阿哥家吃飯,她阿哥家離碼頭不遠,鄉下,兩層小樓,很是寬敞。
只是門口圍了不少人,皆伸頭往裏面看。
雲姑阿哥吆吆喝喝,圍觀的人七嘴八舌,賀喜擠到前面,總算看見裏面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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