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8新章
端王爺素來冷靜自持,何曾有過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時候?
元槿聽了他帶了些無措的安慰聲,繃不住笑了。而後又板起臉,說道:“你堂堂端王爺,欺負的人還少麽?還怕人說不成。”
看她心情稍好,藺君泓心裏總算是一塊大石落了地。
他伸指把她殘留的淚痕一點點拭幹,咬着牙輕輕地在她鼻尖捏了捏,哼道:“我欺負的人多了去了。不過,那些是我真的動了手,被人诟病也無妨。這次,我可着實是冤。”
少年指腹上還沾着她未幹的淚跡。觸到她鼻尖的時候,帶着些微的濕意。
而且,他的動作如此輕柔、話語如此溫和……
這讓女孩兒悚然一驚,忽地意識到了眼前兩人的狀況。
元槿趕忙別過臉,躲開他下一步的動作。
藺君泓手中一空,頓感失落。正想着該如何是好,轉眸一瞧,女孩兒羞得臉紅紅的,連耳根都沾染了緋色。
他低低地笑。
小丫頭這是害羞了?
正要直起身來,他的視線忽然就凝住不動了。
只因那潤潤的殷紅的雙唇,太過美豔、太過誘人,也太過于……
可口。
藺君泓片刻也挪不開眼,不由自主地就擡手朝那兩片殷紅撫去……
微痛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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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抽一口涼氣。看看被女孩兒咬在唇間的指,不惱反笑,雲淡風輕悠悠然地看着她。
元槿只輕咬了一下就松開了。
她輕嗤一聲,推開了椅子,站起身來。
藺君泓看出了她的不樂意,心下有些黯然。
他閑閑地倚靠在桌案邊,勾起一抹笑,低聲道:“剛才是我失态了。不過,從始至終,乃至于以後,我也只會對你一個人這樣。”
元槿緩緩擡頭,望向他。
藺君泓心中緊張萬分。笑容愈發和煦,神色淡然地回望過去。
半晌後,終究是元槿先撤回了目光。
她不自在地望向了腳前三尺之處,說道:“今日我給姚先生告了假,但課總要上的。多謝王爺相助,我——”
“不必這樣客氣。”
藺君泓打斷了她,淡笑着看她羞窘的模樣,含笑道:“你來找我,我很樂意。只不過,往後再有這種事情,我希望你還能繼續來找我。”
元槿抿着唇沒答話。
藺君泓輕笑一聲,忽地俯身而至,在她耳邊說道:“你若去找旁人,哪怕是鄒元鈞,我都見一次攪亂一次。非要你想做的事情不成、必須來我這裏找我幫忙才作罷。”
元槿先是惱了,後看到他鳳眸中閃着的戲谑之色,當真是哭笑不得,“王爺英明。您這做法,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英明不英明我不知曉。不過我知道,有些人,不逼着點,就溜得比誰都快。”
藺君泓稍稍一提,也不敢點透。生怕小丫頭羞了惱了真不理他。趕忙轉而問道:“你請了多久的假?不妨在這裏用過午膳再走吧。”
元槿婉拒了。
藺君泓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模樣,轉而擰眉望着元槿,薄唇緊抿。
明明他什麽都沒說,可就是給人一種感覺,好似他有千言萬語壓在了心裏,只是強壓下去沒說出來罷了。
元槿硬生生地別開了眼。
藺君泓這才聲音沉沉地開了口,聲音微啞地說道:“你既是非要走,那便走吧。”
元槿暗松了口氣,忙不疊地行禮告辭。
屋門開了又合。
藺君泓怔怔地看着猶在晃動的竹簾,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人是真的離開了。
端王爺忍不住扶額嘆息。
這丫頭……
讓她走,她還真走。
究竟是聽不懂呢,還是故意要逃?
藺君泓輕撚了下指尖。剛才那一下輕咬的感覺瞬間又冒了上來。酥酥麻麻的,像是輕羽,撓的人心裏發癢發燙。
他慢慢收手,遙看着女孩離去的方向,擡指輕叩桌案,緩緩笑了。
元槿回到公主府後,先是尋了卓媽媽來問了現今的狀況。得知秋實已經要來了冰塊,正在安置春華,她稍稍放心了些。
這個時辰,上午的琴課正好進行到最後一節。元槿思量着過去後還能再學一會兒,稍微收拾了下便往滄海閣行去。
姚先生正在授課。看她進來,也未停頓。示意了下便讓她進了屋。上課的時候,姚先生有意無意地看了她幾眼。不過,并未多說什麽。
直到下了課後,姚先生方才行到元槿身邊,說道:“有情有義是好事。不過,逝者已去。為此耽擱太多的時間去傷懷,反倒容易耽誤正事。倒不如收拾心情來做眼前該做的。”
元槿知曉姚先生也是好意。畢竟姚先生不知春華故去的真正緣由。因此,她好生謝過了姚先生,并未辯解什麽。
楊可晴當着姚先生的面什麽都沒多說。但出了滄海閣後,一轉眼,她就掩口和元槿說起了悄悄話。
“我覺得呀,姚先生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小姑娘神秘兮兮的模樣很是可愛。
元槿笑着問道:“可晴為什麽這麽說呢?”
“槿姐姐你沒看到。剛才姚先生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神十分複雜。仿佛有千言萬語都在裏頭了。”
看着小姑娘背着小手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模樣,元槿忍俊不禁,“好好。可晴真厲害。昨兒讀書剛學了‘千言萬語’這個詞,今日就會用上了。”
自己的小心思被元槿戳穿,楊可晴不起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問道:“槿姐姐我這個詞用得好不好?不過,我可沒有瞎說。剛才姚先生叮囑槿姐姐那番話,肯定是有緣由的。”
元槿贊了她兩句,就和小姑娘手拉着手往玉雪軒走去。
——楊可晴知道春華出了事,生怕元槿回到輕煙小築心情不好,特意要元槿去她的玉雪軒裏一同用午膳。
午膳過後,端王府來了人。将春華的屍身帶走,送去了義莊。
元槿就讓來人将冰塊一起帶走送了過去。又托了他們給郭姨娘帶了話,往後将冰送往那裏便可。
繁武将這事兒告訴了藺君泓。
藺君泓知曉後,并未阻了元槿送冰,也沒說要代她送冰去。
只因他知,元槿定然想要為春華多做點什麽。
查明真相一事上,元槿自己無法做到,所以來尋了他。如果送冰之事上他再多插手,她依然不能親自為春華安排的話,小丫頭怕是會傷心。
長公主知曉春華屍身之事後,稍稍問了幾句。
卓媽媽有意袒護着元槿,生怕元槿為春華求個真相的事情惹了長公主不快,便道:“鄒姑娘看公主府犯了命案,就去和端王爺說了一聲。端王爺覺得在公主府裏放着屍身不好,就明人挪去義莊。”
思及秋實要時不時地要參與到這事兒上來,卓媽媽又道:“秋實如今跟着鄒姑娘,許多事情少不得要幫上一把。”
藺君瀾本就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不過是聽聞弟弟的人來了,故而才多管上一管。聽聞之後,自是不再放在心上。
這天下了學後,元槿惦記着春華的事情,終究想要去看一看。就讓秋實去一趟将軍府,尋了那叫鄒義的車夫,讓他駕着毫無标識和徽記的馬車來接她。
聽聞此事後,卓媽媽就與元槿道:“姑娘若是去哪兒,只管尋了我家那小子就是。何苦讓将軍府的人特意來這一趟?”
元槿也沒和她遮掩,直截了當地說道:“先前一次是去端王府,倒也罷了,長公主知曉後也不會過多怪罪。可若是去做旁的事情,長公主問起來,恐怕就不太方便了。”
卓媽媽稍稍一向就明白了元槿的顧慮。
長公主如果知道元槿用了公主府的車,問起來元槿的去向,那麽卓媽媽和她兒子是回答好呢還是欺瞞好呢?其實,都不妥當。
欺瞞的話,長公主日後少不得要怪罪他們母子倆。
不欺瞞的話,元槿這次過去,又不願旁人知曉。
卓媽媽知道元槿這樣大費周章地其實也是不願她們難做。便認真謝過了元槿,不再多問一句。
當年,秋實和春華是一同進了将軍府。兩人一同被賜名,一同接受教導。幾年下來,情同姐妹。
所以秋實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将此事過問到底的。不然,她也不會特意留了那一片衣角,悄悄尋了最合适的人交出來。
元槿知曉秋實的心意,也放心她,所以與此事有關的,全都交給她去做。
鄒義辦事的效率和能力全都出乎元槿的意料之外。
當他來接元槿的時候,與元槿說道:“小的已經去義莊看過一趟,又安排了人在那邊候着。到時候咱們的車子一出現,他們自會尋了法子和那裏守着的人說聲,将那裏清出來方便姑娘進去。”
元槿沒想到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而且,居然能猜到她是要去義莊。
鄒義說道:“姑娘今日裏安排的一切,咱們都好生看着呢。免得被有些人攪了事兒,害的姑娘的吩咐辦不成。”
元槿方才知曉,今日秋實一趟趟來回之所以那麽容易,還是父親留下的人在暗中相助。
她這便坐車往義莊那邊而去。
說實話,義莊這種地方,氣味着實不太好聞。更何況現在還沒出了夏季?
元槿和秋實雖然有了鄒義給她們用來掩住口鼻的香囊,但是,初初進到屋內,依然被這股子怪味兒沖的頭腦發暈。
不過,她們是抱着想要看一看春華狀況的心情前來,故而稍稍難過之後,便凝神細瞧。
春華的屍身包裹在冰塊之中,倒不如旁邊那些腐壞得快。
秋實看着已經口唇發青再也沒了半點兒聲息的姐妹,失聲痛哭。
元槿瞧着春華的樣子,也是心中難過。只是在仔細打量之後,又覺得有些蹊跷。
“咦?她的脖頸處,有勒痕?”元槿訝然說道。
秋實不解,“什麽勒痕?”
“你看她脖子前面,青紫的那一道。”元槿隔了幾寸遠,指着春華脖頸處,說道。
因為現在天熱,所以春華穿的衣衫也薄。又夏衫開的領子較低,所以她這樣“躺着”,依然可以看到她脖頸處的大體狀況。
秋實順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見了,不住點頭,“果真如此。”而後又不解,“姑娘,這樣的狀況,可有什麽特別嗎。”
元槿的嗓子有些發幹,有些發啞。張了張口,艱難地說道:“她可能是給勒死的。”
秋實低呼出聲。
伴随着她這聲低呼的,是個男子低沉的聲音:“說得好。若真是如此,那便很有這個可能。”
元槿沒料到鄒義在外頭守着,竟然還有人能進到這裏來。乍一聽到說話聲,着實驚了一跳。
循聲看向來人,又稍稍放心了些。
對方身着錦緞長袍,眉目疏淡神色冰冷,散發着生人勿近的駭人氣勢,宛若霜雪天裏傲然挺立的寒松。
但就是他這股子氣勢,反倒讓元槿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并非歹人。
男子走到兩人身旁,低頭掃了幾眼春華,問道:“那你可知她是被何物所勒、用的什麽方式、勒了多久?”
雖沒點明,但元槿知道,他在問她。
可是男子一連串的問話元槿根本無法回答。
她只不過是在看了脖頸上的傷痕後,知曉春華是勒住後窒息而死。再多,卻是不了解了。她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那些什麽通過各種現象看出死亡時間死亡方式之類的,她都不通曉。
更何況,此人驟然出現,即便不是為非作歹的歹人,也無法斷定是敵是友。
她即便知曉又如何?斷然不會坦然相告。
于是元槿淡淡地說道:“我剛才不過是一時戲言罷了,公子無需放在心上。”
男子莞爾,“姑娘不要介意。某不過是初次見到有閨閣女子通曉此事,所以有些好奇罷了。”
他生得很好看,只不過不茍言笑,所以看上去有些冷峻不近人情。
如今一笑,仿若冰雪初融春回大地,整個人顯得都和氣了許多。
元槿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男子年歲并不大,約莫剛過弱冠之年。先前因為他繃着臉,又十分高大,所以看上去整個人有種沉肅的氣質,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大很多。
而且,他神色和緩之後,她才留意到他居然生得十分俊美。
對方客氣了些,元槿自然也不會針鋒相對。
不過,她這次來看看春華,也是抱着再見一面的态度。如今既是看到了,又有這麽個陌生人在這兒杵着,她便不準備多留。
元槿朝男子微微颔首後,帶了秋實快速離開。
男子喚了她一聲。
元槿腳步微頓。
對方說道:“并非是普通勒死。是用手指扼住喉嚨。而且,是左手。”
元槿這才曉得,對方是已經看了出來。先前問她,不過是想掂掂她的斤兩罷了。
不過,這些都和她再沒關系。
元槿頓了頓,道了聲謝,這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男子朝窗外看去,“車上沒有家族标識,是個謹慎的。”前後左右細細打量,有些驚訝又有些了然,“鄒家的車夫?”
他沉吟片刻,暗暗颔首,“想必就是那位三姑娘了。那些冰也是她讓人準備的。”
語畢,他不由得往馬車行進的方向再望了眼,這才往女孩兒之前查看的屍身行去。
元槿回到車子上,離開義莊很遠了,方才問鄒義:“剛才進去的人,是誰?”
鄒義顯然很是吃驚,“有人進去過?”
他想了想,說道:“許是對方的身份太高,咱們的人攔不住。又或者是對方的功夫太好,咱們的人沒看見。待小的回去後問一問,再和姑娘回禀。”
緊接着,他手中一緊,忽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應當是對方的功夫太好沒有發現。不然的話,沒攔住人,肯定兄弟們會和他說一聲的。
鄒義忙道:“小的讓人好好查查。”
“罷了。”
元槿也想到了這一點,知曉那人或許是憑着自己的本事過去的,搖搖頭道:“或許他也是家中有人亡故,所以去義莊看看。不必多問。”
不管怎樣,單憑對方肯将春華是被扼死一事上看,便知他并非心懷惡意之人。
不過萍水相逢罷了,無需探究過多。
鄒義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聽姑娘的語氣,知道來者而且姑娘這一趟來,若有探究起來,只說是來看看曾經照顧過她的丫鬟,旁人也只會贊姑娘待個丫鬟都如此有情義,旁的并不會多說什麽。
所以就将此事暫時擱下了。
誰料到第二天一早,藺君泓卻是帶了藺松華來公主府學武。半途中,他遣了繁盛去叫元槿。
元槿到了習武場的時候,小皇孫正握着個弓箭在使勁兒射靶。
藺君泓稍微指點了他幾句,就朝元槿踱步而來。
随口說了幾句話後,藺君泓忽地問道:“最近你有沒有見過重淩?”
“誰?”元槿思量了下,有些反應過來,奇道:“大理寺少卿?”
“嗯。”
藺君泓每每想起昨日裏和賀重淩一起用完膳時、賀重淩無意間問起的幾個問題,就頗有些在意。
賀重淩生性清冷,等閑不會将什麽放在眼裏。卻在一餐飯的時間裏,提起過元槿三次。
雖然三次都和那丫鬟的案子脫不開關系,但是……
藺君泓就是很在意。
他問了賀重淩,是不是見過小丫頭。
賀重淩只眉目疏淡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那家夥給他爺爺賀太師一樣,是個嘴巴死嚴死嚴的。他不想說的話,一個字兒都撬不出來。
藺君泓也不知道他那一眼的意思是見過還是沒見過。無奈之下,只能來問元槿了。
可小丫頭這表情,分明是……
元槿一想到大理寺少卿,就腦補了個橫鼻子豎眼兇神惡煞的形象。
她滿臉疑惑地問道:“賀大人?我應該沒有見過吧。”
藺君泓暗道自己許是想岔了。于是暗松了口氣,又和元槿說了說大理寺剛剛查到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他提到春華是被人用手扼死的時候,元槿并未表現得太過吃驚。
細問元槿,元槿答道:“昨日裏義莊上有個人也是這麽說的。”
義莊上多的是仵作。
仵作們能看出這一點,也是正常。
藺君泓便沒多問,轉而說起了旁的。
不過,這話題将要結束的時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元槿:“那地方你可不要再多去了。重淩有功夫傍身就也罷了。你一個小姑娘家,既不知道怎麽避開屍毒,也不知道怎麽解屍毒,若是有了意外,那該怎麽辦?”
元槿知道這個時代一旦沾染上這些,有時候命怕是就沒了。于是點頭應了下來。
查案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元槿也只能耐心地等。
長公主又遣了個丫鬟來伺候元槿。只是,每每看到旁的丫鬟,元槿就不由自主會想到春華,心裏着實難受得緊。最後索性将那丫鬟送了回去,只說是院子裏粗使的丫鬟婆子都夠了,屋子裏有秋實一個人就行。而且還有卓媽媽在幫襯,忙得過來。
她堅持如此,長公主自然不會反對。
而後又過了幾日,又到了元槿歸家的日子。
藺君泓遣了人來請她去端王府。她沒理會。徑直坐了特意趕來接她的鄒義的車子回了家。
在路上的時候,鄒義告訴她了個消息。
鄒元桢的案子已經定了。
因為“偷竊小郡主真愛的古籍”,鄒元桢需得在京兆府的牢裏好生“反省”一個月。
這個處罰看上去不算太過嚴重。
不過據說大理寺的人這次很是下了些苦功夫。
鄒元桢表面上看不出一丁點兒的血跡。但是,人已經癱軟地爬不起來了。
在這樣的境況下無法回家醫治,再在京兆府的牢裏再待上一個月,指不定出來後是什麽情形。
元槿已經不想再理會鄒元桢的事情。聽聞之後,簡短說了幾句,便作罷。
不過,她倒是忽然覺得,藺君泓這次讓人來接她,或許沒有旁的意思。
或許他只是想要将鄒元桢的事情親口告訴她吧。
一想到他在這事兒上出的力幫的忙,再想到自己剛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拒了去端王府,元槿的心裏就有些歉然。
思來想去,她決定明日一大早就出門。
先往端王府見一見藺君泓,和他道一聲謝,再往公主府去。
主意已定,車子也已經回到了将軍府。元槿剛下了車,就聽說家裏來了客人,正在晚香苑內。
原本她歸家後要向老太太請個安,聽聞客人在,就有些猶豫。
蔣媽媽親自來迎了元槿,笑道:“姑娘盡管去吧。都是自家人,沒甚需要回避的。”
在路上細細問了幾句,元槿方才知道,原來家中的客人就是老太太哥哥的孫子,杜之逸。
杜之逸是杜家這一代裏最有出息的一個。
只是他在科舉上一向不順,屢屢受挫。
幸好他文采極佳,後來到了京城後,得了太子的青睐,如今在太子府裏做西席。
元槿一聽是這個和太子府關系甚密的人在,就沒了多待的打算。人雖還在路上行着,已經暗暗想了十幾二十個托詞,準備到時請完安後就撿了最合适的一個用上,趕緊回青蘭苑才是正經。
此時杜之逸正和老太太說着話。
老太太顯然心情頗佳,不住地讓人端茶端果子。
杜之逸連連推辭。
老太太笑道:“在我這兒就跟自己家似的。你何至于這樣客氣。”
杜之逸五官端正氣度文雅,老太太越看越是喜歡。
她知道二房庶子鄒元钰和杜之逸一向要好。可是鄒元钰還在清遠書院讀書,此時沒有下學不在家中。老太太就讓人去喚鄒元杺來。
老太太想着,鄒元杺本就得了太子妃高看,往後和杜之逸同在太子府中,擡頭不見低頭見,早早地熟悉起來也好。
二來,鄒元杺的母親杜氏是杜之逸的親姑姑。鄒元杺和杜之逸是表兄妹,多見見自是應當。
杜之逸之前正斟酌着怎麽把将要說出口的話講出來。聽聞老太太讓喊鄒元杺來,便沒拒絕。
元槿到的時候,好巧不巧,鄒元杺也正好過來。
姐妹倆相見,倒不如往日那麽争鋒相對了。
鄒元杺主動示好,笑着給元槿打了個招呼。
元槿就點了點頭,喚了聲“二姐姐”,兩人就一同行了進去。
老太太看着孫女們跟花骨朵似的漂亮又可人,心裏歡喜至極。忙喚了她們過來,說道:“這是你們逸表哥。過來打個招呼吧。”
元槿和杜之逸的關系隔得比較遠,而且,元槿對這個杜之逸沒有太多好印象,故而端端正正叫了一聲“杜表哥”。
老太太倒也不在意。
畢竟元槿真正的表哥還在府裏頭住着呢。永安侯府高家,那才是元槿真真正正的外家。
可是,鄒元杺也跟着元槿叫了一聲“杜表哥”,老太太就有些不樂意了。
杜之逸和鄒元杺這可是實實在在關系極近的表親。偏讓鄒元杺這一句給叫得疏遠了。
老太太再護着鄒家,她也是杜家出來的姑娘。旁人看不起鄒家,她不高興。但,旁人瞧不上杜家,她一樣不樂意。
老太太再開口,語氣裏就帶了些不悅出來,“杺姐兒這是怎麽說話的?莫不是幾日不見,連逸表哥也不識得了吧。”
鄒元杺這些天早已練得凡事要想一想再開口了。
聽聞老太太的責問聲,她并未頂嘴,而是笑着說道:“祖母只讓我們和表哥親着些、近着些,那也得表哥樂意才行。”
老太太這便聽出了不對勁兒來,問道:“怎麽了這是。”
鄒元杺臉上還挂着笑,但是語氣卻冷了下來,“祖母不知道,我去太子府這幾次,杜公子非但不願理我,偶爾見了面,還要繞道走。我也不知杜公子這是怎麽了。見了自家人倒還不如看到了陌生人。”
老太太一聽,便朝杜之逸看了過去。
杜之逸之前一直想要說這事兒。只不過之前在太子府裏不方便開口。如今既是有了時間來鄒家,他自然要問個清楚明白。
如今不是在太子府,杜之逸見了鄒元杺,便沒了面上的平靜與和順。
他臉色一沉,朝鄒元杺随意地拱了拱手,說道:“鄒二姑娘性子直爽,但凡開口,必然不留情面,這我早已知道。你既是看了出來,說了出來,我也不多繞圈子了。還望鄒二姑娘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能夠屈尊去一趟大理寺,将事情原委道來,還大姑娘一個清白。”
他這話一出來,莫說是鄒元杺了,就連老太太和元槿,都是一愣。
大家緩了半天方才明白過來,這杜之逸給鄒元杺擺臉色看,竟然是為了鄒元桢。
元槿倒也罷了。
她和二房的孩子都不熟,和這杜之逸更是只見過一面,根本沒有什麽想法。
老太太卻是火冒三丈。
“逸哥兒這是說的什麽話?”老太太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說道:“難不成你竟覺得我們冤枉了她不成?”
“晚輩不敢。”杜之逸恭敬答道:“只是大姑娘一向恭敬和順,最是溫婉大方,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鄒元杺聽着這話不對勁兒。
雖然她未曾許人,但是,這些天來太子對她的小意溫存和呵護,讓她提早認識到了男女之間情感的交流。
她眉目一轉,忽而笑問道:“難不成杜公子竟是看上了我家大姑娘?”而後又“哦”了一聲,恍然道:“難怪你這些天那麽厭惡我。原來是因為她進了大理寺了。”
老太太驀地臉色一沉。
杜之逸卻沒否認。
老太太知曉,鄒元杺這是猜對了,頓時氣得差點暈過去。
她沒料到,杜家最寄予厚望的一個孩子,竟然把心紮在了那個入了牢獄的女的身上。
最要命的是,那女的還是個心黑到暗算自家姐妹都毫不手軟的。
這樣的人嫁到杜家去,杜家還有活路嗎?!
鄒元杺思量半晌,忽地說道:“怪道上一回她能那麽巧撞上太子的車駕。想必你也是從中幫了忙的吧。”
杜之逸并未答話。
不過他那微微揚起了下巴和十分自得的神色,很顯然已經對此作了回答。
“糊塗!”老太太拍案說道,蒼老的聲音裏帶着無法抑制的失望和苦楚,“你可真是糊塗!”
老太太說的是他識人不清一事。
杜之逸卻以為老太太在指責他幫助鄒元桢。
“她既是想去,便讓她去。我的心願,就是達成她的一切心願。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而後杜之逸轉向鄒元杺,躬身說道:“還請二姑娘給她一條活路。”
說着,他口中發苦,聲音也發了顫,“那裏怎是人待的地方?她那麽弱不禁風的一個女子,怎能在那邊枉吃那麽多的苦頭!”
“你開口閉口就是說她多麽委屈,多麽善良。”鄒元杺冷笑道:“敢情你是覺得我在冤枉她?!”
杜之逸躬身而立,不置可否。
元槿看這事兒越鬧越不像話,當真是懶得多待。當即也不和老太太道別了,直接回了青蘭苑去。
郭姨娘和鄒元桐早已準備一桌好菜來等着她。
看到元槿滿頭大汗的,郭姨娘親自讓人給她盛了一碗涼湯過來消暑。
恰好此時沒有旁的人在,她就問起了春華的事情。
元槿知道郭姨娘這些天幫忙準備東西,也是不容易。就将事情大致說了,只是隐去了楊驸馬。
郭姨娘聽說那丫鬟是被人扼死的,怔了半晌,最後嘆道:“只希望能還她一個公道吧。”
元槿這一晚睡得頗為安穩。
第二日,她比平常去公主府時又多早起了半個時辰。梳洗打扮用過早膳後,便往端王府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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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