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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父下車的時候,便看到小小甜品店外面排滿了人。
他想到即将見到那位著名的全國四級美食鑒定師,便隐隐激動,為了表示尊敬,特地在下車之前,對着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衣領與袖口,确保自己沒出什麽岔子。
方秋和那位本市有名的汪教授的不同之處在于,汪教授一向擅長理論,所以經常在各大期刊上面發表論文,還會偶爾上電視作為特邀講述一些自己的理論知識。
而方秋這位大師卻是從事實踐的,常年在全國各地在受邀成為這次美食大賽的評委之前,他是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的,以至于這些學生們認識他的人并不多。
謝父對自己的商業嗅覺非常得意,認為自己是捷足先登,一旦能和方秋合作,将方秋手裏的零Gi的創意和配方拿過來的話,那麽謝氏必定能在短短兩年內更上一層樓。
說不定,到時候就不用千方百計擠破頭想進入陸氏那個圈子,而能等着陸氏的邀請。
他讓助理在外面等,自己親自走進去。
裏面排了長長的隊伍,謝父雖然心裏非常急,但竟然也排完了長隊,才來到櫃臺面前,提出想要見一見這家小店的老板。
如果自己表現出是知道方秋在此開店,才慕名而來,為的就是配方,未免功利性太強。所以,謝父決定裝作只是偶然發現這家店,被美食吸引的樣子,對老板很感興趣,想要結交。
“好的,您稍等。”藺決忍不住又多看了謝父一眼。
這位成功人士有些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是誰。
他走到後面的工作間去,工作間後面還有一個種滿了花植的陽臺,謝糖正嘗試了一款新的甜品,眼睛亮晶晶地讓方秋品嘗,順便提意見。
“不去。”方秋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對藺決道:“你看那種西裝革履的人,來這裏還真的是為了和一個小老板交朋友嗎?怎麽可能呢,他肯定是為了咱們店的甜品配方來的。”
何況,這段時間開發的一系列低Gi甜品的,又不是他,而是謝糖。
他一個前輩,怎麽好意思搶小丫頭的作品。
雖然他也很匪夷所思謝糖為什麽能制作出這種新概念的甜品,還是個學生,已經能夠開始創新了,但他倒也沒多問,畢竟,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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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秋這人向來如此,雖然名氣大,但實際上只是個吃貨。
美食當前,他不可能出去應付什麽遠道而來的客人。
藺決笑了笑:“謝糖,你去看看?”
“好。”
謝糖覺得有人來了,不出去見見似乎不大好,況且,她也正琢磨如何将甜品店的事業更進一步,如果要建立自己的品牌的話,還需要資金支持。
而這筆資金,自然不可能找謝父要。
若是有人願意投資就好了。
她整理了下裙子,站起來朝門邊走去,可是,剛走到門邊就立刻一愣——
坐在外面靠窗、時不時擡起手腕蹙眉看一眼時間的,不是她爸又是誰?
“……”
見謝父剛好擡頭看過來,謝糖連忙往後面一退,退出了謝父能看到的視線範圍之外。
她立刻轉身往回走,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是最了解謝父不過的。
謝父來到這裏,必定是為了甜品配方而來,現在還不知道這配方是出自她的手,只以為是方秋的作品,于是打算三顧茅廬來購買配方。
而一旦他知道是出自自己的手……
那剛好,謝父可能會認為,還能省下一筆購買費了。
但是他想錯了,她又怎麽可能讓他得到配方?
謝父耽擱掉開會的機會,來到甜品店等候了整整一下午,但到了最後,卻被吃了個閉門羹。
他好歹也是本地知名企業的創始人,方秋就算是鼎鼎有名的大師,就算要拒絕他,那好歹也當面拒絕吧!
可竟然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不給,這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甜品店的顧客陸陸續續都少了,謝父簡直滿肚子火,但是又不好發作,只好強笑了笑,對藺決道:“我下次再來。”這才轉身離開。
他是沒有料想到這個結果的。
他考慮過,方秋可能不大會願意将精心研究出來的配方輕易賣給自己,要麽是出于心疼,要麽是打算獅子大張口,但是,這都沒有問題。
前者他可以三顧茅廬,慢慢以誠意勸動對方。後者他謝氏雖然沒有陸氏那樣豪氣沖天,可是雙倍購買配方的資金還是有的。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堂堂老總親自來,居然連對方的面都沒有見到。
助理正在車子那邊等着,正值深夏,他等了一下午,也不太敢上車吹空調,自然是等得大汗直流,見謝父鐵青着臉出來,忍不住小跑過來問:“謝總,怎麽樣了?咱們開的條件那樣誘人,那位沒道理不同意吧?”
謝總聽到這話,更加窩火,也沒理助理,直接上了車。
助理見謝總這副樣子,很明顯就是吃了閉門羹,也不敢再問。
謝父雖然惱火,但這次事情實在是一個上佳的商機,他不可能就這樣任憑它從指間溜走。若是到時候被誰抓住了機會,奪走了那樣有可賺之機的配方,那他可真是後悔莫及了。
于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助理道:“去查查方秋都有什麽喜好。”
他得想辦法從方秋的喜好入手,方秋喜歡滑雪、高爾夫,這些都不是事,他全都包了。
助理點點頭,啓動車子,打算開回公司。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謝父突然急匆匆道:“停,停——”
助理一頭霧水,連忙踩下剎車,後面的車子差點追了他們的車子的尾,發出輕“砰”的一聲,助理連忙下去調節。
但謝父顯然顧不上這麽多。
他連忙降下車窗,定睛朝着甜品店玻璃櫥窗那邊看去。就在剛剛他走以後,一個女孩兒從甜品店後面的工作間走出來了,熟練地系上圍裙,将甜品遞到顧客手上。
隔着這麽遠,有些模糊不清,再加上人頭攢動,很難看清楚那女孩兒的模樣。所以方才他第一眼看過去居然沒反應過來。
但是謝糖是他親生女兒,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怎麽回事,謝糖在這裏打工?!
是了,謝父突然想起來,最近謝糖回來得的确比較晚,但他最近被公司的事情給忙得焦頭爛額,連謝翩跹的學業都沒時間管,又哪裏顧得上自己這個小女兒。
何況謝糖一向聽話,他也就沒有去管她到底去哪兒了。
可萬萬沒想到,居然在這裏打工,要是謝糖在別的地方打工,謝父可能還會極為不悅,覺得謝糖這是在丢他的臉,堂堂謝家二小姐,是零花錢不夠嗎?竟然出去打工?
可是現在,謝糖出現在這家甜品店,顯然是打工有一段時間了,那麽必定和方秋認識幾分。
謝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如果謝糖這丫頭還算讨方秋喜歡的話,那麽這事,就十有八、九能成功了。
這還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謝父心中輕松許多,靠回真皮椅背上,對回到車上來的助理揮揮手:“開車吧。”
助理也有些詫異:“二小姐怎麽在那裏。”
“這丫頭,還真叫人意外。”謝父道。
他笑着思忖,倒不知道謝糖這丫頭怎麽運氣這麽好?
是運氣好呢?還是眼光好、有頭腦?
竟然一早就在方秋的店裏打工!
不止如此,陸晝的事情上也是,自己以為翩跹更加優秀,可誰知卻壓根擠不到陸晝面前,說上半句話。
如果說上次陸晝的事情,讓謝父心裏對兩個女兒的天枰悄然發生傾斜的話,那麽現在,他的心情又更加複雜了一點。
今天本來說帶上翩跹這丫頭一起來見方秋的。
謝糖有汪教授做導師,謝翩跹一直在家裏鬧,謝母沒少給謝父吹枕邊風,讓謝父多多注意,遇到好的老師,為謝翩跹額外聘請一個。
所以謝父才提前讓助理叫上謝翩跹。
可沒想到——
翩跹那丫頭并不知道自己要帶她見的是方秋,竟然在電話裏說要等一級考試的成績出來,竟然沒有來。
謝父皺着眉,在這件事情上對謝翩跹已經有些不滿了。
相比之下,近來倒是小女兒越看越順眼……
不過,唉,她天賦還是比翩跹差了一大截,她們不是參加了一級考試嗎,應該即将會出成績。
謝父尋思着,翩跹應該是肯定能過,糖糖還真不好說。
一級考試名單出來的時間,是這天下午。
謝翩跹一早就在教室中等着,緊張得不行,她已經連續考了兩年了,倘若這次再沒有過,必定會成為整個系的笑柄——不,不可能,這次一定會過!謝翩跹咬了咬牙,她考試前花了大量的功夫去複習,考那一場試也費盡了她所有的精力,所以,怎麽可能過不了。
不僅要過,她還要成為全市排名的前茅,最好是壓過學校其他人,成為全校第一,這樣才能風風光光,重新回到校園論壇帖子中的女神評比中去。
……近來謝糖早出晚歸,她都沒怎麽在家裏見到謝糖,也不知道謝糖那丫頭一級考試成績會如何。
謝翩跹心中焦慮,手指不由自主就掐進了掌心。
她分明覺得謝糖處處不如自己,但是不知為何,自從上次謝糖落水、肺炎出院以後,一切都變了。
現在的謝糖不止是讓她不認識,更讓她看作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她心底生出的不安那樣強烈,就好像,謝糖會在這次一級考試中超過她一樣——不、不可能,謝翩跹拼命安慰着自己,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就謝糖那天賦、那基礎,能參加一級考試說不定都是她們班輔導員給她開的後門。
這樣說來,謝糖倒是長進不少,以前在學校裏獨來獨往、沉默寡言的,現在居然不僅有那麽多朋友了,還讓老師刮目相看。
謝翩跹皺着眉。
于雪嬌和容秀在她耳邊叽叽喳喳,提起下午的體育課,和陸家即将舉辦的一場慈善宴會,不知道是要宣布什麽。
要知道,陸家夫人去世以後,很多年都沒有舉辦過這樣聲勢浩大的宴會了,包括陸晝每年的生日,陸家那樣大的財力勢力,卻全都沒有舉辦過任何與他有關的party。
所以,這次邀請了這麽多社會名流,實在是很神秘。
或許,是打算正式移股于陸晝?
畢竟,聽說陸晝他父親這半年來身體也在走下坡路了。
也就提起陸晝的時候,謝翩跹還稍微有點心思聽,其他話題,她全無心思,就勉強應付笑着。
随即她又不由得有點惱怒,以往這種宴會,如果顧遠在的話,通常都會是自己的男伴。
雖然顧家家世比不上自己家,但是好在顧遠本人一表人才,一起出席,并不丢臉。
但是前幾日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給顧遠,對方卻沒有接。
謝翩跹想起來便惱火,真不知道這位顧遠哥哥是發的哪門子的神經,突然就對自己冷淡起來了。
第三節課還沒下課,美食系幾個班的老師就都匆匆去往辦公室,一副緊鑼密鼓的樣子,教室裏面無論是參加了一級考試的同學,還是沒有參加的同學,頓時都激動起來了,知道這是一年一度的成績要出來了。
以前c班是和這種難度非常的考試完全無關的,畢竟每年就只有顧英男一個人能去,而去了也是考不上。
而今年,c班的人卻全都興奮異常。
王香雯最興奮,課都沒心思上了,頻頻朝走廊看去,随後扔小紙條給謝糖:“是不是考級名單出來了?待會兒一下課我們就沖出去看!”
謝糖捏着小紙條剛展開,還沒來得及回她,身後的男生就異常激動,壓低聲音關心道:“謝糖,你感覺怎樣,能給咱們班争一口氣嗎?”
顧英男看着大家如此關心,都有些嫉妒了。
第一次他參加的時候,大家其實也都是很關心的,畢竟c班,差班嘛,常年被其他兩個班嘲諷,要是真的能出一個特別優秀的能過一級的,那麽好歹也有點底氣。可是誰讓他不争氣呢,一直沒考過,這就導致大家對他都沒什麽期待感了。
但是現在換成了謝糖,那就不一樣了。
謝糖漂亮,女生中人緣不錯,最近在論壇又很火,于是大家又變得上心起來了。
甚至比他考的時候還要上心。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謝糖心底其實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她還是對後桌男生謙虛地低聲道:“……還不知道呢,等結果出來再看吧。”
距離下課就只有五分鐘了——
比起c班這邊全班活躍的氣氛,a班那邊參加的學生占了十個名額的一大半,都在關心自己能不能過,哪裏有心思關心謝翩跹?于是他們教室和這邊截然不同,雖然也很緊張,卻是一種充滿了競争的壓抑、繃緊的氣氛。
于雪嬌和容秀兩人雖和謝翩跹玩得好,但這個時候,還真沒想起來要問一問謝翩跹考得如何。
因為,即便關心,謝翩跹也都是笑着道:“一級考試對我來說其實不是很難,前兩次沒發揮好啦。”
如此,再問也就沒什麽意思了,反正謝翩跹也不需要她們關心……
三個班的學生絲毫不知道此刻辦公室內,幾個老師已經炸開了鍋,看着出來的名單,如遭雷擊,表情像是打翻了的顏料缸般各異。
尤其是卓瑞,完全不敢置信,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有人數着三分鐘、兩分鐘、一分鐘——
然後下課鈴終于響起來了,所有人繃緊的神經頓時崩得更緊,幾乎是剎那,一窩蜂往樓下跑。去參加考試了的人當然是最緊張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但是跑得最快的卻是一群興奮地想看八卦的。
尤其是,論壇上還有很多人押注新晉女神謝糖能不能考過。
——應該考不過吧,大家紛紛想着,謝翩跹能過,是意料之內,可謝糖,她以前成績真的不起眼……
謝糖雖然不怎麽着急,可是王香雯快急死了,鈴聲一響,就拽住謝糖的手腕往下跑。
謝糖涼鞋快跑掉了,哭笑不得。
而謝翩跹不可能表現出那樣迫切,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于是她待所有人都下樓後,才走在最後。她血液快湧上頭頂,深吸了一口氣,才下樓去。
——原本以為放榜處會圍得水洩不通。
可誰知,有幾個男生堵在那裏,不把榜單給人看,中間高個男生沉默立在那裏,穿着黑色兜帽衛衣,感冒還沒全好,側臉略微發白,嘴唇幹燥,有幾分疲态。
陸晝雙手插兜,顯得漫不經心。
他背對着身後,竭力忍住不去看謝糖,他就是來看個榜罷了,還不準他看別人的成績嗎?
可雖說這麽想着,他還是忍不住微微側身,假裝心不在焉地,飛快擡頭,往樓道那邊瞥了一眼。
人群中一眼望見。
看是看到了,可還忍不住再看一眼。以及,她怎麽好像,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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