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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操場當然是沒有監控的,但是因為是運動會,學校請了一些攝像師來,在幾個角擺放攝像機,記錄下今年運動會的熱鬧場面。陸晝花了點功夫,沒有打草驚蛇,去找學校領導,将當天運動會攝像影片拷了個貝。

他拿着拷貝的U盤回到教室,扔給向宏:“幫我個忙吧。”

向宏剛從人山人海的運動場擠回來,擠得滿頭大汗,正拎着礦泉水噸噸噸狂灌,見狀,接過來,問:“這什麽?”

陸晝在位置上坐下,捏了捏自己還未痊愈的腳踝,陣陣刺痛傳來,他皺着眉,言簡意赅道:“操場視頻,幫我找到把謝糖推下去的人。”

“卧槽,又是她——”向宏不滿道,他簡直覺得陸晝這也太,太卑微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啊,幹什麽偏要一棵樹吊死呢。

他就說呢,剛才正在自己和身邊的同學說說笑笑,忽然聽到站臺一個角落吵得不行,側頭看去,便見到那裏吵吵哄哄一群人,驚慌失措地說是誰掉下來了,被誰送去醫務室了……“感情那英雄救美的傻逼又是你啊,你傷好了沒啊,就背人。”

“那不然呢。”陸晝沒好氣道,倒是沒有發脾氣,只是郁悶道:“難不成讓別人抱她。”

……想想就覺得比肋骨斷掉更讓人無法接受。

向宏無語了,拿陸晝徹底沒辦法了,嘆了口氣,将U盤拿在手裏把玩。

他胳膊肘搭在陸晝的桌上,看了眼垂下漆黑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陸晝,忍不住問道:“你家裏……你家真的沒事嗎?”

陸晝出院之後,他和關宇都旁敲側擊過好幾次,畢竟新聞沸沸揚揚,至今還沒消停下來。每天媒體都是一個說法,甚至陸氏還将開除那失職司機的新聞放了出來。但是,內幕究竟如何,恐怕只有陸晝心裏清楚了。

可無論他和關宇怎麽問,陸晝都漫不經心地撇開話題。

向宏難免覺得有些失望,他和陸晝認識這麽多年了,不算兄弟,也算很好的朋友了吧,要不是醫院有保镖和保安雙重攔着,他早就沖去醫院探望陸晝了。

可陸家現在到底什麽情況,陸晝卻不對自己透露分毫。

陸晝擡眸看了向宏一眼,眸子裏沒什麽情緒,不過,到底朋友是在關心自己,倏爾,陸晝笑了笑,把向宏搭在自己桌上的胳膊掃了下去,眉梢一挑,半笑半罵道:“滾,能有什麽事,一場意外罷了。”

向宏沒多想,心頭稍微輕松點了,他邊嘀咕邊轉過身:“看來是我有被害妄想症了。”不然怎麽總覺得陸晝在陸氏處境并不如在外面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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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宏轉過頭後,陸晝收斂了唇角的笑容,他皺着眉看了眼手機,低垂的眸子複雜無比,晦暗而沉沉。

顧婉之又打電話來了。或許是看到了新聞上的事情。

他還小的時候,顧家就早已失勢,所以後來他母親不得不依附于父親,但父親又并不喜歡她,終日對她冷漠以待,所以她才會幹出和人私奔、抛棄自己的事情。

有的時候,陸晝突然并不恨她,突然能夠理解她為什麽會想要從那個偌大的、冰冷的家中逃走。因為陸建沖實在太冷漠、且無情,像是一塊捂不熱的寒冰,她由愛生恨,索性一走了之。

她三年來探望一次陸晝,時間不定,陸晝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來,什麽時候就會離去,索性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冰冷怨恨,否則,得到一時半會兒的溫情之後,再度被抛棄,留下的只會是更加蕭瑟的孤獨。

可陸晝真的恨她嗎——

陸晝有的時候想,自己之所以恨她,大概并不是她背叛家庭,而只是恨她輕而易舉地就抛下自己,不帶自己一起走吧。

她有帶自己一起走的機會,卻選擇了綁架自己來索要錢財。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

陸晝出了醫院之後,便開始聯絡一些以前和顧氏有交情的、像是方東這樣的股東,陸建沖已經下了第一次手了,雖然被自己險棋一着破壞了,但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勢必要将他最喜歡的兒子推上那個位置。

陸晝也得提前謀劃。

這天放學,陸晝見完方東,回到別墅,還未踏上臺階時,便見裏頭客廳亮着燈,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他一直一個人住這裏,偌大的別墅清清冷冷,又是誰來了?

開門進去,陸建沖好整以暇地在沙發上坐着,甚至讓保姆離開之前給他泡了壺茶,正對着茶壺吹氣。

陸晝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冷冰冰走過去:“你來幹什麽?”

這次事情之後,即便陸建沖沒察覺到是自己将計就計,但父子兩人表面的維持的虛僞的和諧卻也已經被徹底打破了,陸建沖為了陸項英,甚至不惜能讓自己死,還有什麽事幹不出來?

“來看看你。”陸建沖擰着眉回頭看了眼陸晝,只覺得不順眼極了,和他母親簡直如同一個模子出來的一樣。若不是顧婉之,自己當年也不會錯過那麽多和陸項英生母在一起的歲月。

從某個角度來講,小時候的陸晝,父親讨厭憎惡他,是因為母親,母親将他推得遠遠的,是因為他冷漠的父親。

陸晝眉宇間不耐煩毫不掩飾:“沒什麽事就先回去吧,我要上樓了。”

陸建沖怪異地看着自己這個兒子,他彎下腰,忽然從垃圾桶将那張半個多月前顧婉之拿在手裏拂拭,而被陸晝扔進垃圾桶裏的相冊拿了出來,嘲諷地笑了下:“你母親又來過?”

陸晝幾乎不在客廳待,而這相冊保姆也做不了主,不知道該不該扔,又不敢從垃圾桶裏拿出來,于是只好一直讓它待在這裏。

陸晝奪過相冊,死死攥着,手指青白,盯着陸建沖的眸子沒有溫度,令人發寒。

“不要碰我的東西。”

陸建沖:“這是你的?不是你母親帶來的嗎?她一走了之還留下相冊,想讓你惦記她嗎。”

陸晝死死盯着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怒火:“不關你的事。”

陸建沖哪裏可能不知道陸晝最近也有所活動,在試圖拉攏一些以前站在顧氏那邊的老股東?方東的态度就說明了一切,自己讓陸項英去拜訪他,他卻閉門不見,是徹底變成了陸晝派!

上一次失手,讓陸建沖滿肚子火,看自己這個兒子越來越不順眼——

明明可以拿上幾個億,遠遠走開,為什麽非要來和陸項英搶?!

他忽然道:“小晝,是時候讓你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陸晝煩躁道:“什麽?你到底有什麽事,如果真想待在這裏的話,我今晚出去住就是。”

他拎起書包扭頭就走,右手還緊緊攥着着相框。

而陸建沖仿佛是故意要撕開傷疤,故意要讓陸晝在這種博弈的時候,徹底亂了心神,他扯起嘴角,淡淡道:“我一直沒告訴你,當時并非你母親要綁架你,而是想帶你走,可陸家怎麽可能讓她帶你走?将你搶回來以後,便限制了她的自由,只允許她三年來看你一次。你那時年幼,留下了心理陰影,吓得什麽都不記得了,為了讓你恨她,讨厭她,才告訴你,她不要你了,為了和別人遠走高飛,才綁架你勒索最後一筆……”

話還沒說完,猛然被回過身來的陸晝掐住了脖子,抵到牆上去,陸晝渾身發抖,眼睛發紅,怒意滔天道:“陸建沖,你說什麽?!”

陸建沖沒想到這毛頭小子手勁這麽大,差點沒喘過氣去,同樣惱火道:“你反了嗎?我剛才說什麽,你真沒聽清?”

一拳頭狠狠揍到他臉上。

陸建沖的那張臉頓時高高腫起。

吊頂的燈都被震碎下來,砸在茶幾上四分五裂。

陸晝眼中全是狠意和戾氣,他這一刻,真恨不得殺了這個人,他的确記憶很模糊了,那時他才幾歲?才七歲,在黑暗的屋子裏,吓得全身發抖,他只記得,顧婉之抱着自己,安慰自己在過一陣子就好了,再過一陣子就可以逃出去了……

可——

是了,如果真的存在那個所謂的和母親私奔的男人,為什麽自己記憶裏從來沒有那個男人和母親同時出現在那個關自己房間裏的場景?

是母親将自己藏在一處地方,為了避免陸建沖找到。

陸建沖生下自己,卻不願意母親帶自己走,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還得為他寶貝兒子鋪路。

他從來都怨恨顧婉之放棄了自己,抛棄自己獨自逃走,可是,原來不是,原來是自己忘掉了她,一直在刺傷她。她被限制自由,三年才能來見一次自己,怕自己在陸氏的處境,所以每回也并不敢對自己說當年的事情。

她寧願自己恨她,也想自己過得好。

原來還是有人愛自己的。

陸晝渾身發冷,牙關顫栗,猛然揪起陸建沖的衣領,又咬牙切齒問:“限制她自由是怎麽回事?你們把她關起來了?”

“說,關在哪裏?”

隐隐中,陸晝傷過的後腦勺陣陣發痛,一些記憶碎片紛湧而來,為什麽他覺得,此刻這殘忍的一幕似曾相識?他仿佛也在另一個世界,将陸建沖這樣發狠地掼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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