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街邊一家咖啡店,白牆上刷着一個“素”字,十分小衆,雨天,幾乎沒人來。
謝糖向老板要了一塊柔軟的幹毛巾,朝自己面前渾身濕透的人遞過去。陸晝漆黑眼睫顫了顫,悶不作聲接過毛巾,按在頭上緩緩地擦,啞聲道:“謝謝。”
五分鐘前,謝糖問了他一遍發生什麽事了,她見到陸晝的這一面,的确匪夷所思,但陸晝沉默着,始終一言不發。或許是某些不好說出口的私事。以謝糖現在的立場不好再問,于是也只好保持緘默。
她視線落在陸晝右腿褲腳上,車禍中快要愈合的傷口又重新撕裂開來,滲出了血跡,被雨水浸染開來,髒污不堪……現在的陸晝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驕傲自信的少年,而好像,正在遭受着什麽巨大的打擊。
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糖對此一無所知,陸晝不開口,她也只能猜測。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拿起牆角的傘,推開門走掉了。
陸晝這才擡起頭,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有幾分麻木,可渾身孤寂卻更添幾分——就這麽走掉了麽,多一分一秒,她都不願意和自己待在一起。
陸晝閉了閉眼,将被頭發打濕的毛巾拿在手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鎮定下來,也強大起來。
現在母親的确找不到下落,但陸建沖應該還不會對她做什麽,一來她是脅迫自己的籌碼,十分重要,二來是顧家那邊在海外還有人,陸建沖還不至于嚣張成這樣。她是安全的,等待着和自己團聚。
陸晝一整夜沖到頭頂的血液終于回流。
那麽,現在只剩下兩件事,是為了母親将整個龐大的陸氏拱手讓人,還是罔顧她安危,奪得本應屬于自己的東西。母庸質疑,陸晝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可是,不甘心。
這麽多年來,這個所謂的父親将他和母親當做什麽玩物一般,他也應該嘗嘗失去最在意的東西的狼狽滋味。
陸晝垂下眸,攥緊手指,慘白的指節無意識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渾身寒意。
——至于謝糖,謝糖她應該會感到慶幸,自己自顧不暇,再也不會去纏着她了……
陸晝輕輕扯起嘴角,不知是微哂還是自嘲。
Advertisement
可就在這時,玻璃門又被輕輕推開,他聽見聲音,猛然擡頭,就見,謝糖拎着白色藥袋,又回來了。
她收起傘,雖然撐了傘,但外面雨下得太大,烏黑長發還是濕了發梢,肩上也披着一層淡淡的霧氣。
她擡眸看向自己,走了過來。
陸晝頓時一怔,視線落在她身上,喉嚨忽然有些發幹,他抹了把臉,調整了下神情,竭力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點:“不用了,我馬上走了,謝謝你。”
“坐下吧。”謝糖看也沒看他,只盯着他滲出血跡的腳踝,低聲道:“不及時處理的話,肯定會發炎,到時候更耽誤事情……”
陸晝看着她。
她自顧自拆開包裝袋,繼續道:“何況,上次我出事,不也是你幫了我嗎?”
……陸晝眸子暗淡下去。
他坐下去,謝糖蹲在地上,輕輕撩起他濕透的褲腿,當看到下面的傷口的時候,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蹙起眉頭。
在車禍中受的傷哪裏能是什麽小傷,腳踝被玻璃紮過,又骨折了,雖然骨頭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但傷口卻發炎過兩次,這就導致,輕輕扯下繃帶時,露出的是被幾乎快被雨水泡爛的白生生的血肉。
……謝糖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可手指卻出于本能的有點發顫,有點不敢下手。
咖啡店寂靜得呼吸可聞。
陸晝突然輕笑一聲。
謝糖皺眉:“笑什麽?”
陸晝啞聲道:“謝糖,早知道,我就早弄斷腿出現在你面前了。”
“……神經病。”謝糖忍不住道,她繃緊了神經,将他腿上黏到肉裏的繃帶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撕扯下,而他還在開這種玩笑,難道不疼嗎?
這樣慢慢弄,實在是對痛覺的煎熬,謝糖咬住下唇,道:“我一次性撕下來了,盡量輕一點,但可能還是很痛,你忍着點,不要叫出來,吵到老板。”
陸晝渾身沉甸甸的,很疲憊,無比疲憊,連眼皮子都快掀不起來,但聽到她這話,還是忍不住淺淺笑起來,只是,這個笑容也很疲憊。
他往後一靠,笑道:“好。”
謝糖定了定神,一只手用棉花球蘸了消毒的碘伏,揉在血肉模糊的傷口和繃帶連接處,另一只手狠了狠心,一下子将那繃帶“嘶拉——”給扯了下來,這一下,導致他腳踝處,幾乎再沒有肉是完好的,血跡很快滲出來。
謝糖後悔了,她不該擅作主張給他處理的,應該讓他去醫院處理的,但是又怕他自己根本不會去醫院,最後越拖越嚴重,再次發炎就完了。
她急忙用棉花止血,然後迅速盡可能手腳麻利的将他腳踝上的雨水和滲出來的血都擦幹,再纏上幹淨的、幹燥的新的繃帶……
做完這一切,她鼻尖都快滲出汗水來了。
陸晝半垂着眸子看着她,心口微微跳了一下,忍不住道:“我之前做了一個夢——”
謝糖見他一聲不吭,突然開口,是想轉移注意力,以免過于疼痛,便随口接道:“什麽夢?”
陸晝不知道從何說起,可他反反複複做起那個夢,導致那個夢幾乎像是什麽心病一般纏着他,他看着謝糖,忽然就想問一問,于是啞着嗓子道:“夢見一場海嘯,我在海裏漂着,快死掉了,然後——”
話還沒說完,謝糖神情猛然緊繃,有幾分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陸晝錯誤理解,以為謝糖這神情是——你怎麽這麽輕浮,編造話題的方式這麽随便麽——也是,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誰會反反複複地做一個相同的夢,陸晝只好住了口,改口道:“我随口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皺了皺眉,決定不去管:“只是一個夢而已。”
“也是。”陸晝喃喃道,笑了一下,“對啊,只是一個夢而已。”
陸晝沉默了下,問:“你最近還好嗎?”
謝糖卻站起來,将沾血的髒污繃帶裝進藥袋子裏,一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轉而道:“你腿傷不要淋雨了,找老板借一把傘,附近有酒店,先去換衣服吧。”
陸晝點了點頭:“好,謝謝。”
謝糖神情複雜地望着陸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她走後,陸晝呼出重重一口氣,疲憊地靠在牆上,半閉着眼睛。
他本以為謝糖見到自己,會轉身就走的,可是沒有,她留了下來,給自己換繃帶包紮傷口。
但同時,陸晝心底也自嘲了一下,他很清楚,謝糖只是看不過去自己如此狼狽而已,也只是因為上次自己在她被推下去時救過她而已。而并沒有其他任何原因。他只是一個,被拒絕過無數次的人。謝糖不喜歡他。
其實,如此狼狽,陸晝最不想讓看到的人就是謝糖,可偏偏不知道為什麽,就像是本能和下意識一樣,他走到了她家附近……
但現在自己,好像也沒有資格去喜歡她。
陸晝頃刻間疲憊至極,再沒有心思去想太多。
必須振作起來,他揉了揉眉心,心想,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去解決。
……
謝糖回到一直在街角邊等待自己的謝家的車子裏,沉默不語,她也同樣感覺,陸晝這兩個月來變了很多,除去身形單薄了些,眉宇間多了幾分疲憊之外,好像也成熟了很多,眸子裏多了很多沉重的心事。
而那些心事,認識了他兩世的自己,都看不懂,窺探不出。
上一世謝糖見過陸晝驕傲飛揚的少年時期,也見過陸晝沉默冷郁的青年時期,但好像,并不知道他是在哪一個時刻性格發生變化的。
中間她有幾年并沒見過他,他出國了,陸氏也一直有腥風血雨的消息傳來,直到之後再見,就是他來謝家,要和姐姐訂婚了。
她以為他是逐漸成長為成年陸晝,但卻沒有想過,他是否會是因為經歷了某件事、或者某一系列事,才變成後來那樣的。
這樣想來,謝糖忽然思緒頓了一頓。
她發現,上一世的自己,雖然喜歡陸晝,可卻實在對他沒那麽了解。
她喜歡他,是因為當時他站在陽光底下,肆意驕傲,而自己站在陰影之中,卑微地想要朝他那邊靠近。
而事實上,她知道陸晝的喜好,卻不知道陸晝為什麽喜歡這個。她知道陸晝家世顯赫,卻不知道陸氏派系到底如何構成。她知道陸晝身邊有向宏等朋友,卻只能從走廊上看到一點他和朋友相處時自信的模樣……
這樣算來,自己的喜歡,只是管中窺豹。
謝糖忽然忍不住攥緊了手指。
如果,只是說如果,上一世的事情只是一場誤會呢。不,但是她又覺得不可能,什麽誤會,會讓陸晝徹底放棄那個誓言?
……
而現在,陸晝如此狼狽,謝糖雖然能猜到是和陸氏有關,可是,陸晝不主動開口,她怎麽也不可能想到,到底,現在陸晝身上經歷着什麽。
她本來就沒睡好,現在陰雨天,更是頭痛欲裂。
謝糖揉了揉太陽穴,只好暫時不去想,讓司機送她去學校。
……
而這邊,陸晝電話響起,他疲憊地睜開眼,聽到向宏對他道:“晝哥你快來,找到了,那兩個看臺上做手腳的人!”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