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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美清顧不上有攝像機對準這邊,反正事後再處理好了,她在謝糖身邊坐下來,對謝糖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但心中其實是微微有些心急的,按捺了半晌,組織好語言,她才低聲問:“姑娘,你鎖骨前這塊玉石,哪裏來的?”
謝糖略微有些警惕。
可她仔仔細細打量了舒美清一眼,卻覺得這老太太慈眉善目,格外親切,再加上,她身上所穿的全都是價值不菲的特別設計名品,應該也是什麽受到特別邀請的重要人物,否則攝像機不會一直緊跟這邊——
之前她沒換座位過來時,謝糖穿着單調的西裝制服,紮着低調的馬尾,并沒那麽顯眼的,可見,這攝像機是跟着她過來的。
這樣的人,應當不會做什麽。
謝糖便答道:“我外公去世之前——”
可誰料,話還沒說完,舒美清呼吸一窒:“他真的去世了?”接着,臉色蒼白得不行,一瞬間像是力氣被抽幹了一般,搖搖欲墜。
……雖然這麽多年沒見,知道到了這個已經是半截身子入黃土的年紀,可能對方早就已經不在世間了,可真的親耳聽到這個消息時,卻仍然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謝糖猜到,這人可能是外公生前認識的朋友,便問:“您認識我外公嗎?”
舒美清卻沒有答話,而是神情飄忽,仿佛陷入了一段往事,甚至眼圈都有些紅了起來。謝糖見她這樣,知道她是在緬懷外公,不由得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外公去世得早,而謝母一向恥于對豪門圈內的人提起自己出身于農村,所以非常少回老家去看望外公。
至少,謝糖待在外公身邊那幾年,就沒怎麽見謝母回來過。
而謝父更不必說,感情淡漠,更加不會回去探望對自己毫無幫助的老丈人。
所以那些年,謝糖陪伴在兩位老人膝下,一直都是孤零零的,直到他們相繼去世,也沒有多少人來吊唁。這位外公的朋友,看來對外公情深意重。
品鑒會已經開始了,謝糖忍不住收回心思,擡頭朝臺上看去。
而舒美清也良久才回過神來,她細細瞧着謝糖胸前的玉石,隔着這麽近的距離,即便謝糖不交給她手上,她也能辨認得一清二楚,的确是當年,他差點送給她的那塊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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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時兩人還沒定下,她便說不要,等他回來後再送給她,以後世世代代傳下去,留給最喜歡的孩子、最疼愛的孫子。只是沒想到,世事變遷,一切卻都已經變了。
而現在,這丫頭說是她外公,那麽,應該就是當年他所說的要留給的那個最疼愛的孫女。
舒美清定了定神,細聲問:“姑娘,你叫什麽?”
謝糖怕影響別人,也低聲道:“老太太,我叫謝糖,外公給我取的。”
“謝糖,真是個好名字……”舒美清喃喃道,感慨道:“我和你外公以前認識,不過,那都是舊事了……既然是舊識,他最疼愛的小孫女,我也理當好好照顧。”
她沒有說明的一點是,這麽多年來,她沒有結婚,膝下無子無孫,孑然一身,只有享譽國外的名氣和龐大的財産。她本來想找到那個人,看看那個人現在過得怎麽樣,然後将自己這些帶不進棺材裏的財産,統統給那個人,讓那個人處理,可是現在,看來沒辦法那樣做了。
她打算,立下遺囑給謝糖,卻不知道這姑娘願不願意接受。
……不過,現在才剛認識,倒也不急着提這件事,否則顯得太過心急。
況且,她身子骨還硬朗,還能活個兩三年,在那之前,她不如讓這丫頭陪陪她,借此機會,也可以聽她說說那人那些年的舊事。
想到這些,舒美清忍不住伸手去攥住了謝糖的手,問:“待會兒品鑒會結束,能陪我走走嗎?”
“當然。”謝糖笑了笑。
很多年沒有遇到外公以前的故人了,她很想外公,也想和這位老太太聊聊。
不過——
上一世怎麽沒這樁意外插曲呢?這位老太太是靠着玉石認出自己的,而上一世,自己的玉石卻一早就被謝翩跹給奪走了。難不成上一世,謝翩跹在這位老太太面前搶了自己陪伴外公十年的孫女的身份?
可是,謝翩跹上一世似乎從沒提起過。
謝糖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扭頭,朝着坐在後排的謝翩跹看了一眼。
這種品鑒會,自己是被汪教授帶來的,但姐姐算是謝家的門面,當然也會受到邀請。果不其然,謝翩跹正坐在後排,視線毫不掩飾地盯着自己,見自己轉回頭去,她才冷冷看了自己一眼,扭開頭去。
謝糖蹙了蹙眉,回過頭來。
……
謝翩跹咬着牙,沒想到,參加一個品鑒會而已,謝糖竟然能吸引到舒氏品牌創始人舒美清的注意。剛剛來,發現謝糖坐在vip座位,而自己作為謝家的代表人,竟然位置只是在邊緣,她心情便非常不美妙,看來謝糖踩着自己成為汪教授的助理,得到的好處可不少。
緊接着,就看到舒美清朝着謝糖走去了,所有的記者在那一剎那都悄然興奮了,轉動攝像機悄然對準了她們。
而自己,今天盛裝出席,卻沒有一個鏡頭。
謝翩跹越來越恨,她細細回想,發現從謝糖落水肺炎出院之後,逐漸将自己的一切都搶走了。
陸晝暫且不提,光是一向對自己最好的顧遠,都莫名奇妙因為她疏遠了自己,閨蜜窦雅然也和自己發生争執、生出嫌隙,而學校裏的姐妹小團體梁蘭竟然也不知為什麽突然脫離了團體,還有,系花的頭銜、一級考試的通過光環,而最最令謝翩跹憤怒的,便是謝父——
現在的謝父,對待謝糖的重視程度,比當初對待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也就算了,現在,她在vip,自己在角落,她吸引了舒美清上前去悄聲談話,而自己在這裏無人問津。
上回,那兩個将謝糖推下看臺的人,只是謝翩跹為了報複當時一時之氣,可現在,謝翩跹是真的想讓自己這個不動聲色就打敗了自己的妹妹,永遠消失在自己面前。
她不是怕海嗎,那如果,有一場和自己根本無關的意外呢?
……
品鑒會終于結束時,謝糖暫時回到房間,打算換一身衣服,再去見舒美清,而此時,一個一直跟在舒美清身後的端着托盤的酒侍在房間門外敲了敲,告訴自己,舒美清約自己十分鐘後在品鑒會的會場秋千旁見面。
謝糖沒有多想,秋千那裏,距離被欄杆圍起來的大海和礁石還很有一段距離。
她換了身衣服,脫掉死氣沉沉的制服,換上一身較為低調的長裙禮服,讓自己顯得成熟穩重一點,才挽起頭發,去了那邊。
但,剛到秋千那邊,謝糖就愣了愣,由于品鑒會結束,場地被分成了兩個,汪教授那樣的學者去了會場裏面繼續讨論剛才品鑒會上提到的一些研究問題,而外面,則有很多人在舉辦一場party,喧鬧嘈雜,人很多,像是在狂歡。
而秋千旁,舒老太太并不在,應該是還沒到?
但她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會遲到的人啊,這都已經過了五分鐘了。
謝糖自然是無心參加的,她抱歉地笑着拒絕了侍應生的酒,拎起裙角,穿梭在人群中,努力尋找着剛才那個在房間門外敲門,讓自己盡快過去的侍應生,想問問,是不是地點時間變了。
或許舒老太太突然覺得頭疼,于是取消了……?
她作為一個晚輩,自然是要配合舒老太太的時間的。
人很多,太多了,謝糖被擠來擠去,一個侍應生端着酒,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猛然從她肩膀上撞過去,她一剎那便被撞了一個踉跄,正站直身子,心煩意亂地想看看禮服被酒潑上沒有,忽然人群中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仿佛是有什麽感覺一般,謝糖擡頭,看見不遠處停車場匆匆下車的陸晝——
遙遙的,人頭攢動,他一臉焦灼,身上還是清晨自己遇見他的那一身,腳踝上的褲子還沾着血跡,沒有換過,他撥開人群,顧不上狼狽,額發被狂風卷起,他瘋狂地朝自己跑過來。
謝糖視線落到他的腳踝上,早晨剛重新包紮過的傷口,肯定又要裂開了。
謝糖皺了皺眉,剛要朝他那邊走去,想縮短他過來的距離,可下一秒,忽然被人從身後重重一撞,人群洶湧,幾乎是在一瞬間,她瞳孔猛縮,翻出了圍欄,在所有人的“有人掉下去了”的尖叫聲中,“撲通”直直掉進了海裏。
砸起數米白色澎湃海浪。
宴會上救生員驚了一秒,連忙跟着跳了下來,而與此同時,謝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幕,看見的是陸晝驚慌失措的臉,以及,他也跳了下來。
……
夏天的海水滾燙,可是,卻危險無比,陸晝從前是會游泳甚至潛水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在接觸到海水的那一瞬間,心底卻湧起無邊的恐懼,但好在,他抓住了她,沒有什麽比抓不住她更讓他害怕。
謝糖比他更加驚慌,臉色蒼白,幾乎是還沒有淹沒下去之前,就已經昏迷了過去。
陸晝死死摟着她雙臂下方,嘗試着朝礁石邊游去,腳踝的傷口一下子在海水中,鮮血暈染開來,他嗆了幾口水,傷口裂開的疼痛和腦子裏尖銳的刺痛齊齊洶湧而來……
他幾乎脫力。
而就在這時,快要被海水淹沒時,他眼皮沉重地阖上之前,仿佛有什麽白光,變成破碎的記憶,在他腦海裏瘋狂拍打,好像有什麽塵封了許久,他記不起來的東西,漸漸成碎片組合成了一小段段,接着,倒退,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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