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真假千金（2）

一款粉紅色的小轎子送到了老宅, 來接的丫頭內心一陣鄙夷，她是跟着甄家大公子的貼身丫頭念奴，大公子文采武功自不必提，丫頭們哪個都是芳心捧着給甄家公子的，偏他雖然風流, 卻不是饑不擇食，家裏的丫頭沒幾個看的上眼的。

也是聽說了揚州這位李姑娘驚為天人不說，詩詞歌賦也是極出衆的, 許多達官貴人都是她的群下之臣，又有人送美人, 大公子順勢收下，也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大美人。

轎子停下後, 轎簾打開, 先是一雙手伸了出來, 手柔弱無骨，纖細卻又白嫩, 人緩緩從轎子中走出來，當她用那雙眼睛看着你的時候, 你不會再用負面的想法去想她。

“姑娘。”念奴喊道, “這就跟我來吧。”

“麻煩這位姐姐了。”

聲音如黃莺出谷, 嬌嫩軟糯, 又帶着些許女兒家的嬌态，念奴原本以為自己在府中算是一等一的容貌了，比嫡出的小姐們還生的好, 但是和這位李姑娘一比，根本不算什麽，但轉念一想，她再漂亮，也不過是個瘦馬。

嫡妻未進門，還不是得灌避子藥，灌的多了，想生也就生不了了。

從角門過去，不算太遠，甄家的下人顯然規矩極好，目不斜視，也不多嘴多舌，倒是減少了李珠兒的尴尬，她忍不住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宅子修的精美華麗，聽說是甄家的祖宅，在這裏也不知道綿延了多少代甄家的人才。

李珠兒今天內裏穿着一件白绫鑲綠邊繡牡丹花的裹胸長裙，外罩一件乳白色的紗衣，這紗衣透的連她背後那個紅色的桃心胎記都看的一清二楚，又系了一件煙霞色的鬥篷，腰間系的玉佩随着她的腳步叮鈴作響。

“李姑娘，到了，我這就下去了。”

“姐姐慢走。”

推開門之後，李珠兒還是有些緊張的，她從內室走進去的時候就聽到男子朗聲道“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這是詩經《竹竿》中的詞，是形容女子巧笑微露玉齒，佩玉叮當，走的時候很有節奏。

珠兒想，他是聽到自己腳步聲了。

于是在內室外特意放柔了聲音，“甄大公子，奴家李珠兒給您請安了。”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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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兒便親自掀了簾子走進去，微微解下鬥篷，放在手臂彎上，緩緩進入，甄大公子生的很是偉岸，雖然背對着她，但也能看出他是怎樣的風流人物。

很快他轉過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李珠兒一擡頭，他卻愣住了，珠兒不知道有哪裏不對，悄悄的拉平了衣角，又提醒了一聲，“甄大公子。”

“哦哦。”甄瑰原本也是找樂子，這次回來休憩祖宅順便看看甄家書院，這個任務太簡單了，所以旁人送的瘦馬他也笑納了，卻沒想到這位姑娘的長相和他祖母長的很像，他是在祖母膝下長大，對祖母有很深的感情。

很快又恢複如常，“李姑娘請坐，我這裏有上好的酒菜，我們不如對飲一番。”

這些都是李珠兒在王婆子處學過的，作為瘦馬又不是小姐，何須那般矜持，李珠兒坐下來同甄瑰喝了幾杯，臉色已經酡紅一片，眼神有些迷離，當然這迷離是故意做出來的，她可不是真的來陪他談心的。

這麽高價買了她，她當然得伺候好他。

等以後……

她一定要找李大夫妻好好報仇，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而已，在王婆子那裏兩年，她對書本的渴望讓她沒有偷偷逃跑，她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其實她更在乎堂堂正正的活着。

甄大公子對她這種女人到時候也不過是打發了，只要甄大公子的名頭在，她在揚州城無論做什麽生意都沒人敢打她的主意，到時候找個人一起過日子。

她渴求的依舊是簡單平淡的生活，做人家的妾不好。

甄瑰難得見到這樣标準的女人，尤其是躺在他懷裏的時候，他雖未打算歡好，但軟玉溫香，他扶起李珠兒，卻看到了那枚胎記，李珠兒見他開始剝她的衣服，心中冷笑，男人還不都是一個樣。

她越發往他懷裏鑽，卻見甄瑰一下站了起來，“李姑娘，你把衣服拉上，我好好問你一件事。”

見他神情嚴肅，李珠兒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于是聽他的話把肩上的衣服拉好，一雙美目看着他。

“你肩膀上的桃心胎記是一生下來就有的嗎？”

李珠兒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個，不明所以的點頭。

“那你是何時生的？”

甄瑰身上也同樣有桃心胎記，這是甄家嫡系身上基本都有的，她妹子寧音卻是沒有，這個陌生的姑娘家卻有。

“奴自己也不知道。奴小時候在家爹娘常常打罵，後來進了媽媽這裏，才好了許多。”

甄瑰皺眉“你爹娘現今在何處？”

“奴自從賣給媽媽後就不知道了，但以前的地方卻是知道的。”說着李珠兒把以前的地址告知甄瑰了。

甄瑰不僅僅是甄家大公子，日後還有可能是族長，若此女真的為真的甄家血脈，那麽有可能就是他的妹妹。原來甄家繼承家業的嫡系，在成婚時都要和嫡妻共飲一杯甄氏特意釀造的酒，也就是說只有甄家嫡系嫡夫人所出的才有這個胎記，旁人是沒有的，這個秘密也只有族長和下一任族長知道，他就是下一任族長，所以看到李珠兒肩膀上的胎記不由得認真起來。

李珠兒在甄家老宅住下，甄瑰還特意撥了幾個人專門照顧她，自己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伺候她的丫頭年紀小，還在學規矩的年紀，她都不在意，只是暗自想想甄瑰的神态，對自己恪守規矩又有幾分憐惜的模樣，不像是男人對女兒那種。

她也算是閱人無數了，雖則沒有賣身，但王婆子那裏自有一套辦法，如何判斷，她在想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再見到甄瑰，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他見到她的時候帶來了兩個消息，頭一個是李大全家死于非命，第二件則是她确實不是李家的女兒。

“我去李家村把村裏的老人都問遍了，才知道李大之妻當時第三次懷胎懷的是個男子，但在胎內憋氣太長，很快就死了，後來穩婆封了口說是生了女子。”甄瑰如何撬開她的嘴，又費了多少工夫，這些自然不提。

李珠兒摸了摸自己的臉，“其實我跟我爹娘長的完全不一樣，跟祖父母也不像，我們家其實很奇怪，爹爹愛賭錢，很懶散，娘也是只做些家務活，但是并不窮，住的屋子也是村裏數一數二的，但她們待我卻豬狗不如，我有一姐一妹，娘雖然不喜歡她們，但是從不打她們。可對我，比對村裏的癞皮狗還壞。”

她說完又覺得奇怪，“甄大公子，難道我和甄家有些關系嗎？”

若是沒有關系，甄瑰憑什麽去查，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查出來了。

甄瑰感嘆，“若要知道是不是和我甄家有關系，還得去京城了解才知道。”

他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李珠兒，又安慰她，“你放心，即便你和我甄家沒有關系，我也會好好待你，日後就在京城落戶，以後好好嫁個人。”

李珠兒心道，我心心念念的就是報仇，未曾想李大一家死都死了，意難平，既然是死于非命，肯定是要查出誰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這個人也許才是真相的人。

甄瑰雖然風流浪蕩，但也辦事極為妥帖，不日去京城，就把李珠兒帶上，對外并不透露，李珠兒得知甄瑰人好，索性去王婆子那裏把以前伺候的柳兒和琅兒叫了過來，三人相處了兩年，早已不是尋常主仆關系。

琅兒長的根本不是小厮樣，珠兒見他穿着淺藍色的衫子，又戴着方巾，倒是像個讀書人，琅兒現在也不過八歲的年紀，聽珠兒和柳兒誇他穿着好看，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珠兒笑道“這次我們去京裏，讓甄公子替我們三人辦好戶籍，到時候我開個小鋪子，柳兒同我一起，琅兒就去讀書，到時候咱們三個人在京城好好的過下去。”

“小姐，你真的要送我去讀書呀？”琅兒機靈，但在王婆子那裏也就是個供人差遣的小童兒，年紀太小，做多的事也不能做，還是李珠兒可憐，讓他過來幫忙，偶爾讓他讀幾個字。

“以後不許叫小姐了，我們三個人以後就是一家人。”

三個苦命人倒是湊在一起了，柳兒哭着抱住李珠兒，“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琅兒也高興極了，“以後我就可以讀書了，我一定要掙個诰命給小姐。”

李珠兒按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可不要什麽诰命不诰命，只要你讀書識字明理，日後去哪裏也不會受人欺負了。”

甄瑰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倒是覺得李珠兒确實是不尋常的樣子，為人心存善念，也不貪圖虛榮，可謂是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