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一頓酒,厲承原本不想來。他今天一整日工作繁忙,戾氣繞身,因為梓沅項目的事,又把秦微風罵掉了一層皮。公司上上下下戰戰兢兢。
秦微風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往常還敢辯駁幾句,今天縮着腦袋坐在那邊,任由他罵。
等厲承罵完了,又沒頭沒腦來了一句:“晚上你去嗎?”
厲承原本想說不去,但煙到嘴邊,一瞬間的空暇,腦子裏立刻就想起了一個人。
隐忍下的煩躁,他直覺得給自己找點事做,想了想,還是決定赴約。
臨到下班,羅茹又來糾纏,讓他更為惱火。
這一天都很煩躁,和心情好這三個字八竿子打不着,可邱木像只狐貍一樣笑眯眯反問他心情看着還不錯的時候,厲承反問一句——“有嗎?”
可臉上的表情,分明是掩蓋不住的懶散和歡悅。
大概她厲老板冷臉冷慣了,氣場擺在那裏,酒桌上不熟的人都有些怕他,可今天這一桌子的氛圍卻還不錯。
他的坐的位子剛好放着辰涅的資料,入座的時候沒人想到他會坐那裏,所以根本沒人想的起來收拾,那份資料便被厲承拿了起來,抖擻了一下,掃了一眼。
侍應生看茶,邱木隔着圓桌笑眯眯地,看看厲承又看看辰涅:“厲總啊,我剛剛還誇你們秦經理會挑人啊,現在這麽努力踏實的員工可不多見啊。”
厲承靠着椅背,掀開文件掃了幾眼,側頭望辰涅:“看出什麽頭緒了?”
辰涅還是第一次近身感受他的老板範兒,垂眸落眼,看上去很是乖巧:“沒看出什麽頭緒。”
厲承:“沒看出頭緒還特意帶過來?帶給我看的?”
一桌子人都看着他們,琢摩不透到底是幾個意思,這要批評員工也不能酒桌上批啊,回公司慢慢批,但厲總這口氣吧,懶懶散散的,又叫人看不透,可特意在桌子上提點女員工,又到底是什麽意思?
楊萍在旁邊聽得一頭冷汗,覺得厲總的脾氣一般人摸不透,生怕辰涅遭老板當衆刁難,正要開口,卻見辰涅擡眸看過去:“厲總,不了解的人和事,當然要找多種途徑去了解。”一語雙關,別人不懂,厲承最懂。
邱木隔着桌子坐在另外一頭,饒有興致,跟看戲似的,半響開口圓道:“啊呀,厲總你不要這麽較真嘛,手下人踏實努力還不好嗎?需要的就是這種員工。”
厲承看向桌子對面:“小姑娘不懂事,邱總別介意。”
圍觀的其他員工,邱總那邊的,厲氏的,沒人明白剛剛那一番話到底什麽意思,怎麽厲總說着說着又讓邱總別介意了?介意什麽?大老板的話怎麽這麽高深!
辰涅的胳膊被悄悄捅了一下,楊萍側眸瞥過來,別說她,這會兒辰涅都在琢摩厲承話裏的意思。
這是公然維護,做得不動聲色。
接下來的酒席十分順利,齊鋒那幾人都能喝,又會說話,一茬兒接一茬兒,就連楊萍都灌了邱木幾小杯,只有辰涅不動,規規矩矩坐着。
厲承靠坐着,姿态懶散,偶爾和邱木喝一杯,喝的不多。
漸漸的,氣氛熱火朝天了起來,邱木那邊有人要給辰涅敬酒,站了起來,傾身過來,酒盅直接碰了碰辰涅的,說的話也略浮躁。
這麽多人裏,總有少數沒眼力見識的,但邱木故意當做沒看到,還在和齊鋒說話,只是偷偷拿眼睛瞄厲承這邊的動靜。
卻見辰涅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沾酒的緣故,并未像其他女人一樣眼角沾着魅色之氣,反而端正大方,瓷白的面孔在室內燈光下一覽無餘,氣質如水中蓮,不染纖塵。
邱木本想看厲承的反應,這會兒看着辰涅卻是看愣住了。
他看到辰涅笑完了,擡眼看着敬酒的人說酒辭,一臉認真,接着緩緩擡起手拿起面前的酒杯。
邱木的目光在那只素白的手腕子上膠住了,跟着緩緩擡起,他看到她的手指,看到燈光下剔透的骨瓷杯,又看到線條柔美的下巴,以及緩緩張開的紅唇……
血液充盈在眼球裏,越來越漲,他咽了口吐沫,目光盯着那抿起又張開的唇,可突然的,一切戛然而止,紅唇咬杯這期待中的一幕沒有出現,辰涅手中的酒杯直接被人奪了過去。
像是一場大夢醒來,短短瞬息,邱木趕忙錯開視線,不動聲色間掩蓋。
而另外那頭,厲承不慌不忙從辰涅唇邊拿走酒杯,靠坐在原位,擡手随意舉杯,一口吞下。
接着把酒杯擺在自己右手方,兩個瓷白的酒盅擺放在一起。
邱木手下敬酒那人萬萬沒料到會出現這一幕,驚了一跳,說辭全吞了,甚至驚吓地轉頭看向自家老板。
其他人也都愣了,要是先前還琢摩不透,現在厲承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辰涅和其他人不一樣。
厲承幫她擋了酒,既沒有薄了邱木的面子,又護住了他帶來的人。
邱木琢摩一番,心裏了然,知道這個女人和厲承關系不一般。但邱木是好面子的人,又覺得厲承從來不帶女人上酒桌,這次能破例,看來厲老板很把他邱木放在眼裏,于是心裏也飄了。
飄着飄着,漸漸就說到了正事。
邱木也不兜彎子了,兩邊不相幹的人自覺去隔壁打牌,邱木直接告訴厲承:“你應該也猜得到,馳骛幾年前下了那麽大盤的棋,現在綜合區開始打造了,再來個梓沅湖就是錦上添花。你想要,人家也想要。你不松手,人家也不松手。”
厲承看着邱木,幽幽道:“上面那位的意思?”
邱木:“馳骛和厲氏都是大魚,釣上來誰他都不虧,拖着比不拖好處大啊,當然拖着了。”
厲承點點頭,口氣依舊松散:“是麽。”
飯局一結束,邱木一身酒氣,撈着齊鋒他們一行人,說再去ktv樂一樂。厲承随着他們鬧,落在最後面,手臂裏搭着西服,和來的時候一樣,單肩靠在牆邊慵懶地等待。
身後傳來高跟鞋踢踏聲,接着那聲音停在自己身側。
他側眸看過去,辰涅雙目清明,筆直地與他對視。
“喝醉了?”她笑了笑。
“沒有。”
辰涅看着厲承:“厲老板,你知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麽樣子?”
厲承側過身,後背靠着牆,前面鬧哄哄的一群人離他們越來越遠:“什麽樣?”
辰涅抱着胳膊:“臉頰帶紅,一臉醉意,黑眸剪水。”
厲承嘴角吊起,像是知道她話沒說完,等着她繼續。
果然,辰涅最後道:“厲總你這樣,看得人心裏發緊,真想調/戲啊。”
托他的福,她今天一滴酒都沒占,現在得了便宜還賣起了乖,厲承垂眸看她,見她還想再發表什麽感言,一把将她拉近了屋內,反手關門按在門上。
包間內殘羹還未來得及收拾,滿是混雜的酒肉味,厲承一條胳膊本質按在她耳邊,弓背垂頭,另外一手擡起,摸了摸她的臉頰:“還想說什麽?”他沉沉地看着她的眼睛。
距離過近,她聞到他半身酒味,張口本要說什麽,突然就靜了下去。
兩人對視,長久的沉默護望,厲承緩緩壓下,染着酒氣的唇碰了碰她的。
辰涅閉眼又睜開,睫毛浮動着:“以為我走了?”
厲承:“那為什麽不走?”
辰涅的手順着他胸口朝上,拽住他的衣領,将他拉向自己,她像個狐貍一樣笑了下:“你守身如玉這麽多年,總要有人接收成果,不是我,就是其他女人,要是其他女人我想想就不服氣,還不如我親自來。”
厲承本就喝了酒,被她這麽一句話說的腦內充血,恨不得當場把人辦了,又在這個檔口咬牙切齒地想明白了,秦微風哪有膽子趁他出差的時候把人調走?她一向有主意,連他老宅的牆都敢正大光明的爬,更何況調個崗?
這麽多天,到他出差回來都不聲不響,她還真安奈得住。
真是——厲承捏着辰涅的下巴,恨不得把人揉進骨頭裏:“欠收拾!”又低聲加了一句:“你說你是不是欠收拾?”
辰涅躲不開那只手,更惡狠狠擡眼去瞪:“你還說我?養花瓶這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要不是秦微風把不住嘴說漏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解釋?出差回來以後?你就不能給我打個電話,或者那天晚上直接說明白?”
兩人不知不覺杠上,脾氣情緒全上來了,相互不讓,可正是如此,反倒沖破了一直以來兩人之間隔着的那道無形的屏障。
厲承這才發現,辰涅不是一直不動聲色的,她也有脾氣,女人的脾氣;辰涅也才察覺厲承也是壞透了,仗着着自己力氣大把她壓着,還說要收拾她?
辰涅拼不過力氣,只能用眼瞪,厲承将人壓在門板上,扣着她的手腕抵住她的掙紮,埋頭去“收拾”她。
辰涅被濕熱帶着酒氣的吻弄得心神不定,一邊掙紮一邊喉嚨裏發出嗚咽:“有人……有人……”
厲承空出一手,擡起捧着她的臉親下去:“沒人。”
正說着,他們身後的門板響起篤篤篤的敲門聲,楊萍的聲音隔着木門傳來:“奇怪了,*oss不見人了,辰涅怎麽也不見了,我看她車還在門口啊。”
厲承松開辰涅,辰涅擡眼瞪他。好在楊萍很快就走了,門口再沒有聲音,也沒人推門進來。
辰涅推開厲承,整了整衣服:“我還要開車,要是酒駕被查怎麽辦?”
厲承看着她:“那你就和警察說,你其實沒喝酒,你嘴裏有酒味是因為我喝了酒,然後強吻你。”
這話說得及其自然,且恬不知恥,辰涅無言以對。
但很快,厲承反應過來:“你說你開車過來的?”目光逐漸變深:“是鐵了心今天絕不會喝酒?還是料到不會喝?”
辰涅擡眼,一點不回避:“我當然要開車,你喝酒,我要載你回家。”
厲承抿唇,笑意在嘴邊擴開,擡手摟住辰涅的肩膀在她額角吻了吻。
嗯,回家。
等厲承和辰涅下樓的時候,邱木已經帶着人繼續去玩兒了。
正對着的馬路車流不息,夜晚燈光如霧,辰涅走在前面去拿車,後面厲承正在給秦微風打電話。
厲承問他:“血光之災躲完了沒?”
秦微風從善如流:“哥你說呢?”
厲承看着前面女人窈窕的身影:“我看應該是躲過了。”
秦微風松了口氣,于是瞬間活了過來:“那太好了,哈哈。”
辰涅走下馬路牙子,繞到駕駛座開車門,剛坐進去,正要把包扔後面,手機響了。
她把手機拿出來點開屏幕,副駕座們拉開,厲承坐了進來。
她垂眸看手機信息,愣了愣。
厲承正在低頭調座椅:“還是換輛車。”
辰涅眉頭皺了一下,不動聲色删掉那條信息,把手機扔在扶手箱。
她握着方向盤,想了想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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