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對峙
當年,人生,能不憶當年?往昔,生活,能沉浸往昔?
遺忘,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釋然,其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執念,每個人都有,一旦執念為時間禁锢,深陷其中的人還能有走出來的一天嗎?
沈一一嘴角含笑,眼底冰冷徹骨,最後笑着笑着笑出了聲,眼底流下了淚,只餘下凄涼。
左則佑看得心頭一痛,只想把那瘦弱的嬌軀擁入懷中,只是終究,他忍住了。
“你的底線,你都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了我怎麽會那麽不識趣。對黃嘉柔,我能做的都做了,不會再把心思浪費在她身上。至于她将來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與我無關。”
沈一一雙手勾上左則佑的脖子,半是凄涼半是諷刺:“你說,這個世界多不公平,我跟她的位置要是對換,她身後那一幫子人包括你在內是不是都要跳出來為她出頭,我到時候恐怕想死都死不了,而是要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左則佑薄唇緊抿。
沈一一眼底的淚不由自主地流下,只是一直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繼續溫柔說道:“我爸在我九歲那年車禍身亡,我媽為了還債為了養大我什麽活都幹過,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麽年輕就得了肺癌。我高中畢業進了娛樂圈就是為了給她掙錢治病。你對我好,那段時間一直罩着我,可是我們的一個意外我有了寶寶,我跟你要五十萬再不相幹。
你那位表妹竟然要跑出來強出頭,認為我不折手段地勾搭上你所以要替俞菀吟強出頭!我前腳回去她後腳就帶着人來了,不僅把我家裏砸了個稀巴爛還對我拳打腳踢,我媽為了護住我被打得吐血,那張五十萬的支票也被她搶走了甚至還要封殺我,你說,我要怎麽辦?”
沈一一眼底一道厲光一閃而逝,冷笑:“是,就算我把那五十萬拿到手,我也治不好我媽,可是,她還可以多活好多年不是嗎?
我既然願意進娛樂圈,為了能掙錢如果到最後真的要找一個金主,哪怕是年過半百肥頭大耳的老頭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能負擔起醫藥費。可結果呢!就因為她,你那位表妹,黃嘉柔,我就這樣沒有媽媽了,再也沒有了!
我把黃氏搞垮了又怎麽樣,她不照樣錦衣玉食的做她的大小姐,她對我大呼小叫動辄辱罵我就必須受着,逆來順受。誰讓她是你媽我婆婆疼愛如親女的侄女,誰讓她有一個當上将的外公,有一個官的伯父,還有兩個厲害的舅舅,我能對她做什麽?
我要是對付她,我動的不是她,是他們黃家和安家的顏面,呵呵,哈哈,我還能做什麽!”
左則佑垂在身旁的左手,握得很緊很緊,眼底帶着回憶,周身籠罩着無可奈何和心疼。沈一一當年挺着大肚子重新找到他的時候她就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她要報仇,靠她自己去報仇甚至要防備着他。
所以,就連兒子都可以成為她握在手中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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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死局,她母親過世,沈一一就算不殺了黃嘉柔也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她。
而他,左則佑垂眸,眼底閃過自嘲,與其說被沈一一算計着一步步幫着她,倒不如說是他自己甘願的。畢竟,是他自己給了沈一一算計他的資本和條件;畢竟,每一次把她抓個現行後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沈一一大鬧過一場之後就是不了了之。然後周而複始,他甚至都不算懲罰過她。
“既然你已經不想浪費心思在她身上,那這件事情就該了結,不會有人知道是你在算計她我可以跟你保證。你現在還要做什麽?你不能憑你從那些中年婦女那裏聽來的那些陳年舊情就胡亂地去聯想和推測你父親的車禍不是意外,一一,你這樣下去會得妄想症的?”
“如果不是妄想,而是合理的聯想。如果我推測的沒錯,難道我要當成什麽都不知道!”沈一一冷笑:“誰讓你們這些所謂的上流社會豪門貴族舊聞轶事太多,我當年還沒有把黃氏完全整垮沈家和俞家的事就傳到我的耳朵裏了,對着一對跟我父母同名同姓的人的過往難道我應該一笑置之?
沈家和俞家不和,結果我父母卻相愛了,我媽在婚禮上和我爸私奔,從此二人成為家族的棄子。
左則佑,你告訴我,如果是你,會不會合理的聯想一番!要是我查出來當年的那場車禍确實是意外的話我無話可說,可你總不能查都不讓我查。”
沈一一的眼底閃過狠絕,左則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左則佑微微別過頭,透過窗口望向遠方,原來已是黃昏時分,夕陽褪去了烈日當頭時的焦灼,換上了一件柔和的外衣,輕輕拂過大地。
夕陽下的美景,究竟是美人遲暮的最後一次綻放,還是波瀾壯闊之後的優雅收官?
如果是他,會不會合理的聯想一番?左則佑心底很清楚,會,至少肯定會去查。可是查出來之後的結果,會不會相信?
沈一一就算查到了結果,她又會不會相信?如果是意外,她是不是也可以合理的聯想一番,那些所謂的證據其實已經被動過手腳了;如果不是意外,誰做的?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所有的一切都會不同,說不定沈一一現在還是一個圍繞在父母身旁撒嬌的女孩,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個答案背後的分量太過沉重,沉的讓左則佑有點胸悶。
“還是我原來的那個問題,你現在究竟想做什麽,你查到了什麽值得你又開始處心積慮地去布局,說吧,我等着你給我解惑。”
沈一一低聲道:“沒有,什麽都沒查到,我也沒想做什麽!”
“你覺得你這話我能信?”
“信不信由你,我已經無話可說了。”
左則佑看向沈一一,眼底無悲無喜,毫無感情:“太陽快下山了,一一,我們還是速戰速決的好。我今天既然決心要一個答案,那我就必須要得到哪怕不折手段。我總不能每次都是你把事情捅出來以後再來給你收爛攤子或是完全無能為力,我再問一遍,你想要做什麽?”
沈一一直視左則佑的眼睛,認真回答:“沒有,我真的沒打算做什麽。”
左則佑溫柔一笑:“夕陽很美吧。”
沈一一心底疑惑,面上點點頭。
“那你有多久沒有偷偷去拜祭過你的父母了?”
沈一一的眼睛倏然瞪大,不可思議地看着左則佑。
左則佑還是溫柔一笑,說出的話卻是無比的殘忍:“一一,別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是見了棺材也不掉淚,就是不知道你見到你父母的骨灰壇子會不會有些動容。你不知道吧,此刻你父母的墓碑前正站着一批挖墓的人,只要天一黑沒接到新的指令就動手。
你放心,那也是我的岳父岳母,我一定恭敬有加,重新給他們找一塊風水寶地,至于你以後想去拜祭,跟老公說一聲,只要你不是謊話連篇,我會帶你去的。”
沈一一的眼底閃過驚慌、恐懼,身子甚至有些顫抖。
左則佑一無所覺,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今天折騰了一個下午,你也累了,就在我的房間裏休息。我去處理點事情,順道讓人給你送晚飯。”說完便擡腳離開。
沈一一瞬間回過神來,左則佑是道上混過的他剛才說的話确實不是說着玩的。三兩步跑上前攔住左則佑的去路,“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撤,老公,我求求你。”
左則佑殘忍一笑:“你不覺得,你已經把我的耐心全部耗盡了嗎?”
夕陽的餘晖散落進來,将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只是沒有交集。
這是一場強弱懸殊的對峙,而這個世間,并沒有奇跡發生。
一個人一旦有了弱點,而你沒有能力護住這個弱點不被發現不被用以要挾,那你就是案板上的魚,即便是最聰明的那一條,也只能任人宰割。
沈一一不夠強,所以她沒得選!
她不能讓她的父母死後都不得安寧,只能顫顫巍巍拿着手機懇求左則佑打電話,左則佑不為所動。沈一一只能哭泣地祈求:“老公,我求求你,不要去打擾他們,我求求你。”
“你要知道,我不答應,不要說S市,你連這棟別墅都出不了。”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老公,我求求你趕緊打電話吧。”沈一一咬着嘴唇,眼淚直直地往下落,這回是真的害怕了,可是左則佑的眼底含着審視。
沈一一用手胡亂抹了一把臉,拉着左則佑的手臂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聽完後左則佑平靜地看着她。
沈一一拼命點頭,抽泣道:“老公,你先把人撤掉好不好。真的,我沒有騙你,我在俞家和白家的眼線得來的消息,是幾個月前得到的。我暫時也沒有想好要做點什麽,只是做一些事前安排而已。
就像你說得那樣,我想要對付俞菀吟,還有就算我真的接近程柏正,誰能猜到我到底想做什麽,進可攻退可守。但那畢竟是曾經生養過我父母的地方,哪怕我跟他們毫無感情可言,我為什麽要把槍口對準他們?
我要做什麽,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什麽都沒想好。我沒騙你,真的!”
左則佑看着眼前跟淚人一樣的女人,凝視良久,終于點頭,拿着手機走到一邊,低聲吩咐兩句。
窗外已經是陷入昏暗,主卧裏,左則佑随手開了一盞燈,挂上電話便出了房間。
沈一一等人離開之後攤軟在了地毯上,心頭五味雜陳,苦澀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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