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分析
夜幕降臨,墨色濃重。
一樓的大書房裏,淡淡的茶香與穿過窗戶細縫的微風帶來的花草的清香相互交織纏繞,為書房的主人輕輕撫慰那緊皺的眉宇。
左則佑坐眼中一片複雜,如今這個局面,要怎麽辦?
沈一一已經鑽進死胡同了,她曾經的那句“如果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我不在乎去殺人”或許真的是真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怎麽能放下,怎麽可能放下?
或許在沈一一願意給出兒子的撫養資格的時候她就已經打算好了。
左則佑回頭細想,沈一一真的是打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孩子從小就養在他的父母膝下,究竟是他的父母更離不開孫子,還是孩子們更離不開他們的祖父母?
沈一一這個做母親的,為了兒子可真是步步為營!
她從結婚伊始就做好了離婚的準備,讓三個孩子養在左骞和安欣然膝下,無論左則佑的第二任妻子如何,她的三個兒子都絕不是那個當後媽的可以輕易染指的。
若是那位後媽有了自己的孩子,其實是對沈一一更為有利,至少,左骞絕對更在意和重視養在膝下的三個孫子将來的既得利益。何況,一個異母的弟弟或妹妹,不是更有利于他們三兄弟的團結?
日常的點滴浮上心頭,左則佑自嘲一笑,他居然娶了這麽一個了不起的老婆!
沈一一,她算計的有多深!
書房外的敲門聲響起,左則佑收攏全部情緒,一臉淡漠:“進來。”
一個黑衣勁裝的青年男子推門而入,恭敬地站在距離左則佑三步遠的距離。
“少夫人怎麽樣?”
“回少主,少夫人很平靜,吃了晚飯後就回到了二樓的主卧。”
左則佑點點頭:“你們退下吧,不必再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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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低頭應是,而後恭敬地退出書房。
半個小時後,左則佑從書房起身回自己的卧室,洗漱完畢來到二樓的主卧,沈一一這次到學乖了沒有鎖門,推門而入,就看到她正靠在床頭看視頻。
沈一一擡頭,看見他之後不知道該用什麽的表情去面對幹脆重新低頭。左則佑很自然地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進去,随意一瞥,就看見了,她看得是俞菀吟的采訪視頻,只是那臉色,無悲無喜,一臉淡漠。
靜默,緩緩流過兩人之間。
左則佑沉吟片刻,道:“我小時候是見過你的父母的,只是長大之後沒多少印象了。”
沈一一平靜道:“我不想談這個。”
“你就不想問問我知道的關于你的父母的過去。”
“不想。”
左則佑斂目,狀似玩笑般地問:“那你想要什麽?”
沈一一心頭一頓,把ipad放到左則佑面前,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看見這麽一個光彩照人、優雅高貴的前女友,你不想發表一下感慨嗎?”
左則佑直接關了視頻放在一邊,直視着沈一一,笑道:“那你看出什麽名堂來了。”
沈一一玩味一笑:“周亦楓不是追不到她而是她根本就看不上周亦楓。”
左則佑挑挑眉:“哦?”
“難道你不這樣認為?”
沈一一反問,不等左則佑回答就條理清晰地分析:“S市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名媛,怎麽就她好像是被捧上了天似的?真論才情,就拿蘇嫣來說,難道蘇嫣會差,蘇家從清末就是書香世家了。
撇開俞家不說,就論白詩蓉。要不是她給俞祁正做了繼室,說不定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裏待着,白家就是一暴發戶,拿什麽跟蘇家比?甚至是周亦楓,畢竟周衍是大學教授,周亦楓從小耳濡目染,會差到哪裏去?可正因為如此,俞菀吟才看不上,也可以說,白詩蓉看不上。
周亦楓的身家背景能跟你比嗎?你一出生就可以繼承到的東西,哪怕只是左家的商業版圖,周亦楓白手起家,就算他是個商業天才沒個十來年也積攢不下來。何況,你左則佑得到的還有安家這個外祖家在軍政上的支援。
左家道上的勢力,那可是你的祖父和父親兩輩人打下來的江山,只要你不是個一無是處的扶不起的阿鬥,周亦楓能比得過你?可是你非但不是個敗家子,而且還風流倜傥年輕有為,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俞菀吟長到十八歲,正是如嬌花一般的年紀,就那麽含羞待放地在你面前盛開,只要不讨厭,你為什麽要去拒絕這樣一個女朋友,再說,那可是人家的初戀,你要是拒絕,多傷人!”
沈一一不懷好意地猜測:“說不定,人家早就是一步步設計好的,就論心機這一點,蘇嫣就比不上她。”
左則佑伸手理理沈一一耳邊的鬓發,笑着問道:“你怎麽知道蘇嫣的心機比不上她?”
沈一一不以為然:“看你那位表妹不就知道了,她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黃家的家世和俞家相當,但是白家拿什麽和安家比?俞家都比不過安家。
可是俞菀吟呢?她能把黃嘉柔變成她的跟班,而且這個跟班還是心甘情願的,以至于在那些貴婦人提起的時候,很自然地想到的是俞菀吟的端莊高貴,黃嘉柔的刁蠻任性,這份能耐,蘇嫣可沒有!
俞菀吟還有一個對她死心塌地的周亦楓,做了十幾年的備胎依舊不悔初心,蘇嫣也沒有!當然,我不排除俞菀吟确實是真心喜歡你,只是這份真心中到底摻雜了多少對你身後家世的考量我就不得而知了。”
沈一一笑得意味深長:“你如今有妻有子她都能給你寫一封酸的掉牙的問候信;白詩蓉看你的眼睛,你觀察過沒有,我這兩年越來越覺得那是一個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白太太看我,五年如一日的把我看成是一個搶了別人丈夫的狐貍精。
你們當年不就是談個戀愛,難道已經論及嫁娶了?否則,就是她們已經完全把左家少奶奶的位置當成是俞菀吟的囊中之物了。我倒是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自信?”
沈一一慢條斯理地說完,笑語盈盈地看着左則佑,卻見左則佑也正眼角含笑地看着她,只是那份笑意,怎麽看,她都覺得怪怪的。
究竟是什麽呢?
沈一一腦中靈光一閃,忽的心頭一咯噔,她忽略了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左則佑對俞菀吟這個前女友究竟是個什麽心态。
他們可是自幼相識,相戀于最美好的年華,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憶?
那麽她這番說出來,下一步要怎麽走?
沈一一咬着嘴唇,心頭止不住的發慌,今天的意外發生太多,原本全部計劃好的事情被左則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左則佑是有備而來而她只能倉促應對最後被逼得退無可退。
所以,這到頭來,究竟是她算計了別人,還是這一切全部在左則佑的掌控之中?
左則佑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她在派人監視程柏正,知道她在白家和俞家有眼線,他還知道了什麽?沈一一心底閃過恐慌甚至懼怕,她發現,她的一切正一點點地全部曝露在左則佑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她對他,竟是全然無能無力!
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沈一一咬着嘴唇微微低頭,如扇般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層陰影也掩蓋住了她眼底的複雜之色,到底她今天晚上為什麽要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下午哪怕沒有自亂陣腳,可是左則佑一旦插手,她還有多少絕對的自主權?俞菀吟這周六就要回來,他們畢竟是前男女朋友,她不得不防,所以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可是她忽略了最大的一個問題,若是左則佑愛俞菀吟,根本不在乎俞菀吟那點小心思,亦不多做計較,那她要怎麽辦?如果真是那樣,那麽甕中捉鼈的那個人其實是左則佑,而她成了那只鼈?!
沈一一閉上眼,咬緊牙關,手狠狠地握緊,百密一疏!她今天晚上就應該什麽都不做,直接悶頭睡大覺。
猛地睜開眼,她怎麽忘了左則佑還在她的床上躺着!沈一一看過去,他們二人之間相隔一米左右的間距,左則佑還是那副表情,換言之,她剛才所有的姿态已經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她,該怎麽做!!!
扯扯嘴角,沈一一揚起一抹嬌豔的笑容,撲倒左則佑的懷裏,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兩只手勾他的脖子,得意之中帶着一份試探:“老公,你覺得我分析的怎麽樣?”
左則佑捏捏沈一一的小下巴,嘴角的弧度加深:“你怎麽知道她出國前我就跟她分手了?我的印象裏可不曾跟你讨論過這個話題。”
沈一一眼珠子一轉,心底的不安加大面上不顯,嬌笑道:“老公,我只是随口一說,我有言論自由權的,再說,我是為了維護老公你的聲譽,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左則佑的手機便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看她一眼,沈一一甜甜一笑,姿勢不變,左則佑收回目光,接起電話。
沈一一很自然地湊過去,那是一個陌生的女聲,也不對,聲音還是有些熟悉的,沈一一不懷好意地想,不會就是俞菀吟吧,沒想到真的猜中了。
左則佑又看了一眼依舊無知無覺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後,低聲道:“菀吟。”
沈一一心頭頓時有一片草泥馬奔騰而過,她老公至于嘛,她以前一丨絲丨不丨挂丨躺在他懷裏的時候他不照樣接電話,現在,哼哼,都看了她好幾眼了,果然是不一樣的!
俞菀吟這通電話嚴格來說不是打給左則佑的,而是要打給沈一一,為她的舅媽向沈一一道歉。
左則佑看沈一一,眼底含着詢問,問她自己想不想接。沈一一心下冷笑,一只小手伸進她老公的睡衣裏,在那光滑的胸膛上寫下兩個字:分房。而後白皙柔嫩的指尖開始在那裏輕輕玩弄起來,或者說,挑逗。
左則佑輕咳一聲,對着電話那頭低聲道:“我跟她分房睡,她在她自己的房間,說不定已經睡下了,其實她也有錯,怎麽能讓你來跟她道歉。”
電話那頭畫着精致妝容的俞菀吟勾勾嘴角,她當然知道左則佑和沈一一是分房睡的,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俞菀吟依舊溫柔,和左則佑來回打太極。
沈一一靠在她老公的肩頭暗自撇嘴,大晚上的和一個已婚男士煲電話粥,這都快半個小時了還沒說完,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對,說不定人家是覺得她搶了她的東西,現在她要回來,還是物歸原主!
終于把電話挂斷了,真是不容易,沈一一在邊上聽得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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