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耿總他和葛律師一大早就搭飛機到加拿大去了。”天磊的秘書陳美玲說道。
加拿大?聽到這個答案,湘君頓時覺得好空虛,她難掩失望之情。“他們什麽時候會回來?”
“他們只是去處理一些房地産事宜,三天後就會回來了。”
“三天後?”她失聲叫了出來,要三天才能見到他?
不!她無法等那麽久,她想立刻就見到他。
“他們搭幾點的飛機?”她急切地問道。
“是早上九點飛往洛杉矶的×航,預計從那轉機飛往加拿大。"美玲低頭看一下腕表,現在已經十點。”已經來不及了。“
她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下,立刻做出決定。“美玲。
你幫找查查還有沒有可以到加拿大的飛機,倘若還有機位的話,幫我訂一下,好嗎?“
“你要去加拿大找他們嗎?”美玲驚訝地問道。“出
了什麽緊急的事嗎?“
“對!非常緊急,是攸關一生的大事。”語畢,湘君已經閃出辦公室,回去準備了。
什麽事會攸關一生?美玲偏頭思索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原來如此,看樣子這對未婚夫妻已經雨過天晴和好了?這麽說來,可以結束這一個月的煉獄生活了?
想到這一個月來,他們公司上下,全都快被已成工作狂的耿天磊操得去掉半條命了。根據“可靠”消息指出,耿天磊是被未婚妻抛棄,所以才會有這麽恐怖的轉變,為了避免全公司員工集體提出辭呈抗議前,她最好立刻打電話訂機票,把這尊解鈴人送到加拿大。說不定這樣一來,三天後,一切都将恢複正常了。
美玲忙不疊拿起話筒,開始打給各家航空公司查詢飛往加拿大的班機還有沒有機票,可是當她查詢時,卻聽到一件晴天霹靂的消息,今早耿天磊搭的那班飛機在起飛一個小時後,行經太平洋上空時,遇到強烈亂流,飛機突然斷了聯絡,失去蹤跡……現在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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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在得知消息後,她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将電話挂上,走進房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個人蜷曲成一團,縮在被子裏。
“這是老天爺在懲罰她,罰她不懂珍惜愛,罰她領悟得太遲了嗎!
為什麽她昨天不放膽将車門打開,大步地走進辦公大樓去找他呢?說不定一切都會不同,說不定,耿天磊就不會搭上那班飛機,跑去加拿大,處理那根本不重要的房地産。
她的手緊緊抓住胸口,希望可以減輕胸口的痛楚。
淚水則不斷奔流。
她恨老天爺的不公平,但她更恨自己,居然會愚蠢到把過去的一個月浪費在自憐上,以愚昧的方式做繭包住自己,想逃避傷害,卻沒發現到,無論做再大的繭都已無濟于事,因為她的心已不在自己的身上,早就毫無保留地将心給了他呀!
她為什麽要推開他呢?倘若上天注定天磊得要在今天死亡的話,她應該要好好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
寸光陰呀!但她做了什麽?傷害了他,也傷害了自己,更把寶貴的一個月白白浪費掉。
與其擔憂他的離去會傷了她,為什麽不善用每一刻能在一起的時光?
喔!這份領悟為什麽會來得如此遲呀?
求求你,老天爺!可不可以再給她一個機會,如果還有的話,她将會好好地珍惜他們在一起每一刻、每一句話、每個吻、每個最細微的呼吸……直到天命的來到。
求求你!她在心中悲切地哀鳴着,她願意用一切,甚至是她的生命,只要讓她還有機會碰觸到他。
她一直哭泣着,直到哭累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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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把門撞開!你們怎麽拖拖拉拉的,若是她有個萬一來不及的話,我要你們償命。”亞蘭氣急敗壞地命令開鎖匠将湘君家的大門撬開。
當她得知耿天磊及季翔搭乘的飛機在太平洋失蹤以後,便立刻沖了過來,她簡直不敢想像,若是湘君得知耿天磊出意外的消息會有什麽反應。
崩潰——肯定,自殺——有八成的可能。
好不容易,鎖匠将門打開,她一把推開人沖了進去。
“湘君!”她一邊往卧室走去,一邊大聲嘁道。“你在哪兒?快點回答我,我知道你在家。”她将卧室的門用力推開,一眼即見倒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影。
她氣急敗壞地跑了過去,看到湘君兩眼睜得大大還有在呼吸,她整個人才松懈下來。
“小姐,沒什麽事吧?”鎖匠站在卧室門口好奇地打量着。
亞蘭從皮包拿出錢來,将鎖匠送走後,才又回到卧室,并将所有的窗簾拉開,讓光線洩滿一室。
雖然午後的陽光溫暖宜人,卻無法驅走一室的哀傷凄冷,其實她難過的程度并不亞于湘君,尤其當她得知季翔也在那架飛機上面,她的心居然産生一股莫名的刺痛,而這份刺痛至今仍末消除。
當她轉過身子正猶疑不知該如何開口時,才發現
湘君的不對勁……她捂住嘴巴,免得忍不住驚叫出聲。
湘君雙眼睜得大大,視而不見的看着前方,而淚水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不停地從眼中溢出,枕頭及被襦早已濕了一大片……
“湘君、湘君!”亞蘭焦急地喊道,并伸手輕推她,連試了幾次,一點反應都沒有。喔,老天!這種情況比原先想像的更糟,亞蘭吓得跳了起來,頓失方寸,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就在此時,湘君床頭的電話鈴聲響起,刺耳的聲音吓得她跳起來,但湘君仍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亞蘭接起電話,是天磊的秘書美玲打來的。“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嗎?”亞蘭失聲叫了出來。“嗯,嗯!
真是老天保佑。太好了,我會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的,謝謝你,喔,美玲,我愛死你了?“她把電話随意挂上,便緊緊抱住湘君。
“湘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天磊、季翔他們沒事,沒事了!”亞蘭興奮地在湘君耳邊大聲說着這天大的好消息。“飛機遇到亂流,迫降在一個小島上,機身是有點受損,但機上所有人員全都平安無事,他們沒事呀!”
飛機因為通訊設備受損,直到十分鐘前,才和臺灣取得聯絡,告知平安的訊息,礙于當地通訊設備,天磊等人一時尚無法和國內親人取得聯絡,所以由航空公司代為聯絡。
“湘君,天磊還活着,他還活着!”當亞蘭興奮地說完後,卻發現湘君仍無動于衷,連眼眨也不眨,昔日那水靈動人晶瑩的光彩,已經完全從眼中消失。
直到此時,亞蘭才開始真正感到恐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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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聽到你出事的消息後,她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無論我和嘉銘怎麽喊她,怎麽叫她,她好像都聽不到,好像已經對外界失去所有的感應。”
天磊越過亞蘭,慢慢走到湘君的床邊蹲下,所見景象,令他痛徹心扉。
在他腦海裏,曾經想像過無數次兩人再度碰面的景況,但他怎樣都沒想到竟會是這個模樣。
“你們先出去吧!讓我和她單獨在一起。”他輕輕
說道。
亞蘭牽着嘉銘,和季翔一起退了出來。
天磊心痛地望進她無神的雙眼中,除了看見自己的縮影外,除此之外,毫無任何反應。
“我回來了。”他輕輕地說道,牽起她冰冷的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得到我的心跳嗎?我沒死,我平安回來了。”他的喉嚨疼得發緊,幾乎無法發出聲音。
再也忍不住,他一把将她抱起,緊緊擁在懷中。
“你聽到了沒有,我回來了!”他在她耳邊大聲嘶吼道。
“聽到了沒?”
懷中木然無動于衷的身軀,讓他心碎了。
他做了什麽呀?
他仰靠在床板,讓她卧趴在他的胸膛上,讓她可以聽見他依舊跳動不已,如雷般的心跳聲。
“我是個混蛋,看看我做了什麽呀?昨天,見你人都來到外面了,卻還是不肯進來見我,我好心痛,也很憤怒,覺得所有的自尊,全被你狠狠踐踏糟蹋光了,一時昏了頭,便匆匆決定去加拿大,就像頭落荒而逃的野獸,夾着尾巴躲起來療傷。”說到這,天磊露出哀凄的微笑。“誰知道……居然會搭上那個飛機,出這種烏龍……”
她依舊毫無反應。
“當我們在飛機上遇到亂流時,整個飛機晃動得好兇,并發出類似解體的聲音,有那麽一剎那,我真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可是突然有個人出現在我腦海,讓我整個人冷靜不來,是誰?你知道嗎?對!就是你。你可知道,當時。我腦子瞬間閃過什麽樣的念頭嗎?”說到這兒,他突然發出刺耳的幹笑聲。“我居然混蛋地想知道,若是我就這樣死了,你會不會感到痛苦?覺得後悔,傷心不已?我想知道你對我的愛到底有多深?”産生這樣的念頭後,他随即湧起強烈的自我厭惡和憤怒。
“後來,我又想到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時,便立刻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死,一定要平安活着回到你的身邊……”這時他已不在意她有沒有意識,只要有必要,他會一直說不去,直到她蘇醒過來為止。
“我從未信仰過任何神祇,在那一刻,我衷心向天上所有的神明祈求,不管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也不管是佛教、基督教,回教,只要是神,我都向他們祈禱,請
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活下來,讓我能平安無事回到你的身邊。“他将她摟得更緊。
“不曉得是哪個神出力比較大,但我衷心感激每一位神祇,因為我真的平安無事回來了。可是我作夢也沒想到,你居然已變成這個樣子?”他痛苦的低語。“難道這是神在何處罰我?要我為活下來付出的代價?只因為我懷疑你的,曾經想要以死亡測量出你對我的愛到底有多深的念頭?”他溫熱的淚水,沿着臉頰,綏緩落在她的發際,若是現在再對她對他的愛有任何質疑的話,他真該遭天打雷劈了。
“原諒我!心愛的,我不該被愚蠢的自尊蒙蔽住我們的愛,我該有耐心的,要對我們的愛要有信心的。”他捧起她細致的臉龐。“我求求你,快點醒過來吧!哪怕你依舊冷着臉對我,那怕你還是不敢靠近找,這些都無所謂,反正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都會在你身旁,活着守住你呀?”他用溫熱的唇狂猛地親吻她,吻遍她臉上每一寸的肌膚,将殘留的淚珠吮幹,将他強烈的愛意毫無保留地傳給她,只盼她能走出悲傷,轉醒了過來,重新感應這個世界。
可是無論他如何呼喚,如何親吻、觸摸、拍打,湘君仍将自己緊緊關在另一個空間中,不肯走出來。
天磊真的已經快瘋掉了,講得口幹舌躁、搖她搖得兩手發酸,卻仍束手無策、窗外不曉得何時開始下起雨來,雨點滴滴答答敲在玻璃上,一個想法鑽進他混亂的腦袋中。
他一把将她攔腰抱起,将房門踢開,抱着她大步走出去。
“你要帶她去哪?”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每個人都錯愕不已。
“我要讓她活過來,倘若她不想活的話,那我就陪她一起死。”話聲一落,他人已經走出大門外。
什麽?亞蘭和季翔面面相觑。一起死?二話不說,兩個人臉色大變飛快地沖出門。
當他們趕到時,天磊抱着湘君站在社區內的溫水游泳池旁。
“天磊!你要做什麽?”季翔大吼道!
“你別做傻事呀了!”亞蘭也大吼制止道。
“統統別過來!”天磊厲聲喝住他們,同時也提醒了
這兩個急瘋的人,這裏只是一個室內溫水游泳池,又不是懸崖深海旁,他們落水的話,也不會無法可救。
天磊低頭看着懷中的人。“我不會輕易放棄的,即使試遍世界上所有的方法,我一定要将她喚醒!”他曾經悲傷沖昏頭,頹喪地想放棄過她一次,但這次,他不會再放棄,絕不了!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便抱着她直跳進泳池最深的地方,兩人的重量使水瞬間淹沒了他們,天磊抗拒着浮力,硬是讓湘君和他一道留在池底……
像過了一個世紀,湘君臉上開始出現痛苦的表情,她張開口想要呼吸,卻只有吃到水,她手腳終于有動作,開始掙紮起來。
“見她掙紮,天磊松開鉗制住她的手,讓她自由行動,揮了幾下手,蹬了幾下腿,湘君的頭冒出水面,大口地呼吸,并開始嗆咳起來,尤其事出突然,她根本還沒完全意識自己是在水中,手忙腳亂地又沉下去好幾次。
天磊緩緩浮上來環住她,将她帶往池邊游去,這一幕讓亞蘭和季翔看呆了。
“這個方法很駭人,但卻很有效,因為湘君已經不再像個石人,總算能再動了。
爬上岸後,湘君和天磊靜靜地相互凝視,一動也不動……亞蘭和季翔很識趣地将這塊小天地留給他們兩人——在誰也不知覺的情況卞。
湘君已經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麽,她不知道該喜或悲或怨或懼。“我一直聽見你的聲音,可是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怎樣都動彈不得,所以我在想,大概是在作夢吧,死掉了的你……特意回來安慰我的……“
“不!我是真的沒死,我回來了。"他溫柔凝視她。
“你可以過來聽聽我的心跳,你會聽到強壯有力的心跳聲,也可以過來摸摸我的皮膚,你會感受到溫暖的熱度,來證實吧!”語畢,他将雙臂展開,邀請她再度投進她怯怯伸出手,輕輕挲巡他俊逸的臉龐,感到胡渣的微刺,然後緩緩觸摸而下,接觸他的胸口,胸膛的肌肉正有韻律地起伏,靠進他的懷中,将她的臉頰貼靠,聆聽那有如天籁般的心跳聲。
怦咚、怦咚!
原來活着,竟是這麽一件美好的事呀!她想跪下來向諸天神道謝,謝謝它們讓他回來。
“你……真的回來了?”她好怕這只是一場幻夢。
“對!我回來了。"他再一次堅定的說道,低下頭給她深深的一吻,直到她被吻得喘不過氣,臉紅不已為止。”相信嗎?“
她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緊緊抱住他。“別再離開我了。”她嗚咽道。
“不會了。”他再度緩緩低下頭,在封住她的唇前,他輕輕說道。“我不會離開的,在未來五十年,我将會一直守在你身旁直到永遠。”
這次的親吻,飽含了淚水以及不變的承諾……直到永恒。
尾聲
“何謂愛呢?
愛就是要活在當下,珍惜每一次的離與聚!
愛不是占有!
愛絕對不是只有單方面的付出與不求回報!
愛在恐懼的陰影中是無法生存的!
愛固然是人類最平凡的感情,但卻能源源不斷,永無止盡的——“
門啓開,一個穿着帥氣英挺禮服的男子站在門口。
他溫柔地凝視那正沐浴在陽光下,穿着一襲雪白正埋首疾書的傾城佳人。
“你在寫什麽?”他溫柔地問道。
她仰起頭,對他露出燦爛的笑顏。“我在寫一篇箴言,打算五十年後,我們再一起打開來看。”
他眼神變得更溫柔。“寫好了嗎?”
“是的。”她将那張小紙片折好,放在一個小盒子裏,然後輕輕解下一直挂在頸上的項鏈,打開凝視了一下,輕輕落下一吻後,便将它一道放在盒子裏,用鑰匙把它鎖上。
他始終以深情的眼神看着她的動作。
突然——“喂!你們兩個還在蘑菇什麽?所有人都在教堂裏等着你們呢!“伴郎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提醒了他們。
今天可是他們在衆人面前許下共度白首盟約的大日子。
他伸出手。“我們可以走了嗎?”
她點點頭,展開自信、從容不迫地走向他,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對他說。“我們可以一起走一輩子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