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度紅塵事

染香不知從哪兒現了身，飛身落在破廟中間的破敗佛像肩上，翹了個二郎腿，單手撐着下巴，同時揮了揮另一手裏的雲幕遮，輕笑道：“嘿，這位大姐，你是在找這個嗎？”

這賈雲雲也是夠了，看着都三十好幾的老女人了，還把路平叫哥，有貓餅啊？

路平雖然邋遢，但怎麽看都沒有二十五啊！

聽着她那有些久違的聲音，路平豁然擡頭――她怎麽來了？

沒料這裏會有意料之外的女人出現，賈雲雲身體一頓，而後擡頭看去。

在看到染香手中雲幕遮之後，頓時滿眼嫉恨，起身厲喝道：“你是誰？”

一旁看着路平雙眼泛紅，恨不得下一刻就上去殺了他的何廣山也詫異地擡了頭。

染香神色卻淡然自若，轉轉食指，雲幕遮在指尖繞了兩圈，随後她的目光落在路平身上。

與他對望了片刻，才挑着眉笑：“路大哥，她問人家是誰哎，你個負心漢倒是先給人家一個名分啊！”

路平虛弱無力，卻在她這話音落下之後笑出了聲。

名分……

她是真的想要？

賈雲雲聽見路平的笑聲就大概懂了些什麽，随即就目眦欲裂，擡眼看着染香，恨恨道：“我要殺了你！”

染香撐着下巴笑：“姑娘家家的不要打打殺殺啦，随随便便就動怒是很容易老的，老了就不招男人喜歡了……你瞧路大哥不就喜歡我這種小丫頭，摸起來嫩，睡起來爽啊……”

路平：“……”

賈雲雲卻氣炸了，大概是信了染香的胡言亂語，眼睛都是紅的，擡手就甩出幾枚銀針，直朝着染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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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平只來得及喊上一聲：“小心！”

染香卻擡腳在佛像上輕點了一下，直接來了個前空翻，同時擡手揮刀就朝着賈雲雲直飛而來。

氣勢磅礴，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殺氣全然不似個看着單純無害的小姑娘。

揮出去的刀光甚至帶着血腥味，滿是肅殺！

賈雲雲被刀風所震，連退了好幾步，避開刀刃，同時擡手又是一把銀針甩了出來。

染香見狀卻是不退反進，擡手又從背上取了大刀握在手裏，飛身一起便直朝着賈雲雲而去，同時神色一凜，怒罵道：“敢跟你爸爸搶男人，你他媽找死！”

話音落下，雙刃也跟着落下。

在那一瞬，她眼裏，只有自己的刀……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江湖人。

至少她眼裏的殺意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一個殺過很多人，且心很硬的女人。

随着刀鋒同時落下的，還有賈雲雲那欲抛暗器的雙手。

她疼得尖叫，可偏偏血流如注，周身力氣都好似忽然被抽空，直接跪坐在地，疼暈了過去。

一旁還站在原地的何廣山見狀，已然大驚失色！

這是什麽身手，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就……？

看到地上躺着的賈雲雲，何廣山陡然回神，瞬時怒上心頭，飛身上前，手中又是暗器。

染香不由蹙眉。

這些人真是陰損得很，丢江湖人的臉！

她轉過身，同時揮刀擋了銀針，而後身形陡然往前疾沖而去。

跟霸霸比速度，簡直找虐！

何廣山的武功不錯，可是接二連三的變故太過突然，他反應不及，等到身體想起閃避的時候，刀已經抹到了脖子上。

“本姑娘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可別惹我……”

染香說着話，正要收刀，結果何廣山因為慢了半拍的緣故，自己蹭上去了。

看着轉眼就被切了半截兒狂飙血的脖子，她有點呆。

刀：“……”#港真，這鍋我是不背的。#

染香：“……”#港真，我也不太想背。#

路平：“……”#你們戲真多。#

還是頭一回發現這種操作啊……染香喃喃着，擡腳把何廣山的屍體踢開，甩了甩刀上的鮮血，直接送回刀匣。

随後，她轉身來了路平面前。

路平還靠坐在牆邊，這會兒正擡眼看着她，眸子裏的情緒像是才經歷過暴風一般，緩緩歸于平靜。

狼狽，虛弱，憔悴，這是他的表象。

灑脫，無拘，自在，這是他的本質。

可他還有……還有，沒有表現出來的痛苦。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由經年累月帶來的疲憊不堪。

不知道為什麽，染香總覺得他這會兒看上去就像一個累極了的小孩兒，想睡覺，想休息，但四顧無依，無法安心。

她心中驀然一緊。

這感覺她沒有錯過。

如果之前對路平只是一時興起，那現在，她是真的動心了。

一輩子都放不下的那種。

想到此，她斂了斂神色，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淡淡道：“我去君山了，沒餓死。”

“嗯。”

“但你沒來。”

“嗯。”

“騙子。”

“嗯。”

話音落下，就聽啪的一聲，臉上已經被撂了一巴掌。

他有事是真的，沒回去也有原因。

但染香不知道。

所以白等這幾個月，氣得飛起。

還以為他是在外頭遇上了什麽新歡，結果找來一看，這都要死不活了。

氣不起來了。

但還是氣。

他要是找了個新歡倒也沒什麽。

反正愛恨情仇不過是一時貪念。

人總有貪念，她有，路平自然也有，無可厚非。

他要是看不上她，就算她本事不夠，撩不上，她認了。

她來找他無非也就是打算揍他一頓再感嘆一下自己眼瞎之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但偏偏不是。

他有事兒不跟她說，沒回去也不傳信……

這根本就是沒把她放在心上。

說白了就是她在自作多情。

打死你都活該。

染香扇完巴掌就抱着胸別過頭去了。

師傅只讓她千萬要找個好男人，但沒告訴她該怎麽對男人好。

他們總共也才見過幾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資格生氣，這一巴掌下去就後悔了。

他會不會讨厭自己，然後把那雲幕遮要回去？

這麽想着，染香連忙收起指尖纏着的雲幕遮，塞到胸口的衣服下面，讓他想要也拿不回去，除非跟她耍流氓。

路平現在沒什麽力氣，染香這巴掌險些把他脖子扭了，他卻不氣不惱，反倒輕笑了一聲。

染香等他開口，卻半天都沒動靜。

最後等等等等不到臺階下，咬牙回頭，卻見他就靠在牆邊，擡頭望着她。

內傷外傷導致的虛弱并沒有減去他眼底的墨色。

沉沉如水，平靜無波。

卻又好似夜幕星河，浩瀚渺茫。

染香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随即想起自己這會兒應該還在生氣，不能被美色所迷，正要重新扭回頭去，路平卻招了招手，“你過來些。”

我不！

染香哼唧，直接甩頭，不想理他。

腳步卻慢慢地挪了過去。

路平看她這樣，忽然就笑了。

染香聽着他的笑聲，咬牙回頭，直接走過去了，“不準笑！”

路平繼續笑，“你管得着麽？”

染香瞪眼：“誰稀罕管你。”

路平淡淡道：“不稀罕就算了。”

毛意思？

染香一愣，明白過來立馬就跟他急，“不算不算不算，我管死你！”

路平低頭笑。

染香：“……”

又是故意的！

臭男人！

染香黑着臉，在他面前蹲下身，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把他貼在臉上那亂七八糟的頭發撥開。

可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髒兮兮的身體……都被剛剛那女人摸過了，她不想碰。

路平看着她負氣甩下去的手，微微靜了片刻，便笑着說了句：“要不親我一下消消氣？”

“……”

你還知道我在生氣啊？

但親你一下消氣是什麽鬼的說法？

染香別過頭：“髒死了，才不要。”

都不想要你了。

還親個屁。

嗯，唉，其實……忽然好想親一下。

路平看着她精致的側臉，輕笑了聲，說道：“不髒。”

她一愣，反問：“……真不髒？”

“真不髒。”路平勾了勾唇，垂眸看着她的臉，輕聲道：“沒人碰過。”

染香頓時詫異。

她還以為路平以前有過別的女人。

畢竟那身浪蕩氣質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學得會的。

當然染香并不覺得這有什麽。

男人從前怎麽浪她都不在乎，只要以後只跟她一個人浪就行了。

她這會兒嫌他髒，只是不想看到他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碰過而已。

如果他對她的企圖一直不回應，那她也沒立場來嫌棄什麽。

但他回應過。

染香只是看似單純天真，性子卻很倔。

抓在手裏的東西從來不會放，人也一樣。

但現在，被她認定為自己的人卻被旁人染指，她心裏能不膈應？

看着路平的神色，她又有些遲疑，問：“真的沒人碰過？”

“沒有。”

染香頓時神色嚴肅，語不驚人死不休：“你莫不是不行哦？”

說完，又去瞟他下半身。

路平已經換了最開始那身吊兒郎當的低腰褲子，連肚臍都藏起來了，但染香的目光卻仿佛能穿透布料似的，說道：“那麽大的鳥，該不會只是長來好看的吧？”

看着也是二十好幾的大老爺們兒了，居然還沒過前女友之類的生物？

路平揚了揚眉，勾唇笑道：“你不是說它醜麽？怎麽就是用來好看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