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度紅塵事

染香長得清秀，聲音也好聽，給人的感覺就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那天在街上初見的時候，他聽見她說話就有些好奇。

當時隔着雲幕遮，看 不到，也就只當是個離家的可憐人兒。

後來林間再遇，好家夥，盯着他的鳥看了一晚上……當時他就在想，誰家女兒這麽不知羞？

染香垂眼看着他的手，揶揄道：“二十多啦，比看着要大一些，你不會嫌棄吧。”

“誰說你這個。”

路平哭笑不得，捏了捏她耳垂。

染香嘿嘿笑了兩聲，才道：“我這內力是我師傅給的，不過他已經不在了，走前把畢生內力皆傳于我，還讓我下山歷練，再找個會照顧人的男人喜歡……”

她在山莊裏沒什麽人緣，下山了也不願意交際，從河朔到洛陽，她一路走來經過了好些個城鎮，其實也認識了一些人，但都是轉眼就忘。

路平一開始也沒有給她多少特別的印象，但……怎麽說呢？

動情這種事本來就是一瞬間，誰讓路平的舉手之勞恰好滿足了她當時最想要的期盼呢？

雖然口口聲聲說是美色誤人，其實更誤人的，還是他的無心之舉。

這男人看着不怎麽正經，但對她而言是個好的就行了。

染香想到此就笑了笑，末了又把他上下打量，完了故意疑惑：“那你呢？內力挺深厚啊，多大年紀了？四十？還是五十？六十？”

路平故作驚恐：“……沒想到你還好這一口！”

說完擺擺手，“本俠士還很年輕，才八歲，姐姐你過個幾十年再來找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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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

八歲你妹啊！

兩人回了揚州城暫時休養。

本來路平的傷勢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但所幸在揚州城裏遇到了他在萬花谷的好友，傳信回谷請了大師兄出山幫忙診治，之後又重新調藥包紮，另外開了幾副藥。

效果顯著，大半個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期間，染香一直都在照顧路平……雖然很多很普通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卻也有其她可圈可點的優勢，照顧人算一個，路平享了一把清福。

而這大半個月以來，染香和路平朝夕相處，也多多少少是了解到了路平的一些往事。

此前他會失手中這暗器，其實就全賴何廣山。

路平幾年前出手救過他一命，江湖人本不拘小節，何廣山又有意套近乎，口口聲聲說着重恩難報，路平也不好說什麽。

拜入丐幫之後，幫規什麽的向來是熟記于心，行俠仗義慣了，也就沒怎麽在意。

只是，沒想到那次何廣山落難卻是他自己有意設局，原因則是因為賈雲雲。

說起賈雲雲，染香就來了些興致。

他們這會兒就住在路平早些年在這邊買下來的院子裏。

路平是個比較念舊的人，揚州城是他家，縱然早就家破人亡，飄來蕩去沒個定性，但這裏始終是他一切開始和結束的地方。

染香就躺在院子裏兩棵樹中間的吊床上面擦着自己的刀，翹着腿一晃一晃的，問旁邊坐在樹下喝酒的路平：“說起來我還挺好奇的，賈雲雲那天說她喜歡了你十五年，你是幹啥了？”

路平淡淡道：“啥都沒幹。”

“鬼才信。”

染香撇嘴，說完又道：“這幾天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人見着事兒了就喜歡出手幫一把，街上好多人都知道你的脾氣……那天要不給我只燒雞，我現在估計都不記得你了，我猜那賈雲雲那兒必然也是這樣。”

路平笑了聲，之後才道：“都是陳年舊事兒了……”

“說來聽聽。”

路平想了想，說道：“以前，我爹娘是賈府的管事和丫鬟，聽了主家的安排，兩人成了婚，後來就有了我。

“我小時候在街上意外遇見過賈雲雲一次，她應該是偷跑着出去玩吧，身邊沒帶人，也沒帶銀子，在街上見着攤販上好玩好看的東西就本性暴露嚣張跋扈直接開搶……

“後來搶了幾家惹了衆怒，被打了幾下，恰好我路過那條道，本着是主家的小姐，我不能就這麽幹看着，就過去解了圍……結果……”

說到這兒，路平忽然笑了一聲，說道：“結果就跟你一樣賴上來了。”

染香歪着頭伸手去戳他腦門兒：“胡扯，本姑娘比她年輕貌美幾百倍好嗎？被我賴上是你撿大便宜了！”

說完，又皺眉：“這些年往你身邊賴的人是不是挺多的？”

“沒有。”

路平偏頭看她，目光在她臉上游離片刻後，忽然擡了手，扣着她脖子往下拉……

他并非完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時候常有，行俠仗義也救下過一些女子，确實有對他動過心的，但沒堅持多久就撤了。

一來他只是個窮叫花子。

二來……也不是誰都能吃得住他那浪來浪去和随時都能爛醉在街上的破性子的。

染香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讓他覺得有意思的女人。

從頭至尾都沒約束過他，也沒有因此而拘束她自己。

染香沒料他忽然的動作，險些從吊床上栽下去，剛剛穩住身形，唇上就覆上了一片溫熱……還帶着烈酒留下來的醇厚，沁人心脾。

她舔了舔，然後就不曉得是勾到男人哪根神經了，死活巴着不放。

染香就着這麽個高難度姿勢，有些方，手裏的刀險些落到路平脖子上去。

“幹嘛搞突然襲擊？”她魂兒都吓飛了，連忙推開他，差點兒把刀給丢開，氣道：“我這刀鋒利着呢，落你脖子上就玩兒大發了！”

路平滿不在乎，“撿了個大便宜。”

“……”

你特碼為了撿便宜連命都不要的嗎？

泡妞兒都不用腦子的，全靠浪！

“還是說說你以前的事兒吧。”

染香說着就砸砸舌，舔了舔嘴邊的痕跡，全是他留下來的酒味。

她把刀放在旁邊，伸手從他手裏撈起酒壇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口，說道：“說完了咱們去睡覺，你這都越來越浪了還不讓睡，撩得我難受！”

“……”

路平接過她丢下來的酒壇，笑了笑。

仇，于他而言是血海深仇，但對于賈雲雲或者賈府而言，卻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往事。

路平之所以在習武方面優于常人，是有些天賦的。

這天賦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體現出來了……他長的比其他同齡人快，八九歲就是十四五歲的個子，腦子也沒有原地踏步，悟性高，人也機靈。

但被他随手救下的賈雲雲不知道。

她只是一回家之後，就跟她爹說要嫁給路平……那時候她已經十六，過了女子及笄的年紀，但是因為嚣張跋扈的行徑，揚州城裏沒人敢娶她。

路平是唯一一個出手救她的人，長得也很是出挑，所以她毫不意外地動了心……不過賈老爺當然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管事的兒子。

更何況賈老爺也是知道路平的。

一個才八九歲的小孩子，心機就頗多。

路平的爹在府裏出過幾次錯，都是那小子給出主意化解的。

賈老爺本來就不喜歡被人走到前頭，路平不過是個下人的孩子，就比他的兒子還要聰明，現在更是把他女兒的心也拉了過去，那自然是萬萬不能夠的。

于是賈老爺就給了路平爹娘一些銀子，讓他們準備準備，拿着賣身契，買棟宅子住着，在開個什麽鋪子之類的，讓路平去讀書之類的話。

然而當天夜裏，路平的爹娘和他那才三歲的妹妹就都被賈老爺派人來殺了。

路平被他爹娘藏在地窖裏，等到天亮出來之後，院子裏橫着爹娘的屍體。

他妹妹更慘，被賈府的惡狗咬沒了半邊腦袋，掉在樹上，血和腦漿流了一地。

當時的場面，路平這輩子都忘不掉。

只是，還不等他将父母和妹妹安葬，賈雲雲就帶着人一把火燒了他們家。

路平在外面刨了墳頭，準備趁着入夜将爹娘的屍體悄悄安葬，結果回去只看到了滿天大火，還有賈雲雲那句：“誰讓你們要把平哥藏起來，死了也活該。”的話。

染香聽着他這段往事，便不由嘆道，“你吧，善念上頭救了那賈雲雲，她倒好，恩将仇報，死不足惜。”

也難怪路平之前出手那般不留情，是她的話，肯定還會把人碎屍萬段。

說來他也是難得。

很多人背負着血海深仇，就會迷失自我。

路平卻并未因此茫然。

丐幫弟子挂在嘴裏的義字當先，鋤惡扶弱，他确确實實做到了當仁不讓。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半生瘋癫狂，半生貪嗔癡，半生愛恨仇……靡靡大半生，風雨皆走過，歸來還少年。

所謂少年，大約就是這樣吧。

路平想着往事，喝着酒，聽着染香的話就不由喃喃道：“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大概也明白……我爹娘是因為我才被害死的。”

因為賈雲雲在府裏哭死哭活地要嫁給他，賈老爺才會想把他除了。

當初的目标也只是他而已。

但卻是他父母和幼妹糟了無妄之災。

路平說不清這些年的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真的見過發育不要錢的男生，九歲，1.73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