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王義退出病房,在門口站着,身子挺的筆直,渾身肌肉繃緊,神色戒備。

大少爺這次要找的是個女人,叫張佩,陂城人。

她十八九歲的時候,在陂城酒吧唱歌,擁有動聽的歌聲和清純的相貌,一夜成名。

漸漸的,特地為張佩慕名而來的男人越來越多,酒吧給了她最好的待遇,她有了藝名,小蓮,出塵而不染。

不到一年,令衆人意外的是,張佩在最火的時候,竟然一聲不響地離開酒吧,離開了陂城。

有傳聞說她傍上了大款,被包養了,也有傳聞是她家裏有事,不得不回去。

張佩再出現在陂城人的視野裏是多年以後。

青春年華不再。

她一直在一家工廠工作,今年年初和工人發生口角,廠裏将她開除。

張佩最後一次出現在陂城車站是六月二十八號晚上七點,也就是大少爺出事的第二天。

之後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跡可尋。

鄰居,朋友,同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張佩去了哪兒。

她不見了。

王義将最新的情況告訴大少爺,對方直接扔了手裏的水杯。

玻璃在地上四分五裂,蹦的老高,燈光折射在碎片裏面,絢的人心驚膽戰。

有細小的碎玻璃飛濺到臉上,帶出一點刺痛,王義沒有去擦。

大少爺看不見,王義卻不敢掉以輕心,唯恐再刺激到他。

之後他們放棄那條線索,把目标鎖定在這個中年女人身上。

她叫李琴,五十來歲,家裏祖祖輩輩都是漁民。

李琴很小就離開島上,來到陂城生活,前些年在陂城開了一家小飯館。

最近突然把飯館轉手,回島上去了。

張佩這些年多次往一個賬戶彙錢,戶主就是李琴。

而李琴當年和張佩在同一個酒吧,她是伴舞。

張佩離開後沒過兩年,李琴也走了。

兩人之後看似沒有交集。

喉結滾動,王義吞了口口水,他不知道李琴能不能給出大少爺想要的東西,只負責避過周圍的監視,把對方帶到大少爺面前。

王義不是跟在大少爺身邊最長時間的,還有一撥人在他被安排過來時,就已經為大少爺辦事了。

據說都是姓沈,人數未知,個人信息沒有,他們身處各個城市,從事不同工作,混在社會各個層面,幹的是收集情報的工作。

彼此之間從不聯系,也不熟悉。

大少爺不下命令,他們就只是一個普通人,有的争着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有的燈紅酒綠,也有的在上流社會享受紅酒美人,談笑風生。

一旦接到指令,他們便會利用身邊的人脈關系,用最短的時間去打探到相關的信息。

王義和那些人僅僅是任務上的交接,還是不需要碰面的那種。

不多問,不多說。

互不打擾。

這次找張佩和李琴,就是他們提供的線索,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将幾個地點一一搜查,确定準确信息。

王義的耳朵動動,裏面有動靜,他眼觀鼻鼻觀心。

一瞬後,王義擡腳走開,停在聽不見的距離。

大少爺那天會不會就是去見的那個張佩?

對方是誰?

和大少爺是什麽關系?竟然能讓大少爺那樣失常。

王義忍不住猜測對方的身份。

病房裏,氣氛壓抑到極致。

身處這裏,會讓人如遭巨石壓在胸口,重碾着一根根肋骨,呼吸困難,瀕臨死亡。

李琴的手攥着口罩,魚尾紋一條條的,堆在眼角,清晰可見。

她緊張的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身子發抖,聲音也抖的厲害,“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肆不開口。

李琴緊抿唇,“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對面響起一道聲音,“想清楚。”

那聲音冰涼,沒有起伏,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發出來的。

李琴聽的脊骨一陣陣發涼,她打了個哆嗦,哽咽着祈求道,“我……我的孩子……你們別傷他們……”

沈肆的口中出現一個名字,“張佩在哪?”

一臉駭然,李琴搖頭,“我不認識張佩。”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威壓從床前散開,吓的李琴兩條腿抖成篩子,就要跪到地上。

冷汗浸濕後背,李琴硬着頭皮說,“我很長時間沒見過她了。”

沈肆問,“多久?”

“兩個多月。”看一眼染着病态的男人,李琴又繼續,“之前每個月的月底,張佩都會找我,這次沒有。”

沈肆淡淡道,“上次是六月二十八?”

“對。”李琴詫異,她說,“那天是我閨女生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她把欠我的錢全還了,是現金,還說要出去旅行,散散心。”

“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去了什麽地方。”

李琴心裏發怵,現在回想起來,張佩那時候是有點不對勁的,她哪來的那麽多錢?

而且,她們說話的時候,張佩精神恍惚,打翻了兩次杯子,還一驚一乍的,好像特別不安。

沈肆的薄唇輕啓,“多少?”

好半天,李琴才明白是指的什麽,她搖頭,“張佩跟我借的一共是二十多萬,在其他人那裏借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她的毒瘾挺大的,也戒不掉。”

想起第一次看見張佩吸毒時的情形,李琴至今還記憶猶深。

她跟張佩年紀相仿,是老鄉,兩人同一天進的酒吧,她努力練舞,生病都不敢休息,那麽拼命,卻只能在最後面給對方當伴舞。

而張佩每天都是吃喝玩樂,在臺子上随便唱兩聲,就能享受衆星捧月的待遇。

只因為她有一副好皮囊。

那時候,很多人嫉妒,羨慕張佩,包括李琴。

有一天,酒吧來了一個青年,二十出頭的樣子,英俊不凡。

大家都被他吸引了。

李琴看到張佩一個勁的盯着那個青年看。

再後來,張佩就不來酒吧了。

時隔多年,李琴在朋友的婚禮上碰到張佩,她發現對方蹲在地上,手裏捧着一包白色的粉末狀東西,另一只手拿着小吸管,神情異常興奮。

知道張佩吸毒後,李琴的心裏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麽感覺。

從前高人一等,現在和毒品爛在一起,多麽可悲。

年少時期落下的陰影,李琴的心理是扭曲的,她看着張佩堕落,毒瘾發作的時候,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我知道的有幾個人,張佩欠他們的錢都一次性還清了。”

李琴的心一突,張佩突然出手大方,不會是跟這個人有關吧?

沈肆拿出一張照片,将正面朝在外面。

李琴瞪大眼睛。

那照片有些年頭了,裏面有幾個年輕人,穿着花哨,他們勾肩搭背,臉上都挂着笑,張揚,青春。

那是當初酒吧裏關系最要好的一群人,有張佩,她也在其中。

照片是在酒吧裏拍的,背景是舞池,有許多扭動的男男女女,姿态各異,表情迷離。

“那個人……”指着角落裏有些模糊的人影,李琴想了想,“好像是王強!”

沈肆問道,“誰?”

李琴說,“就是靠近吧臺的那個。”

她想起來,這人看不到。

卻見對方的手在照片上慢慢摩挲,停的位置就是她剛才所說的,一點不差。

李琴滿臉震驚。

這得看過多少遍,才能閉着眼睛都能找到位置。

沈肆摸着照片,“說。”

“張佩那時候有很多追求者,他是追的最久的。”李琴不自覺的念叨,“幾十年沒見了。”

她在張佩面前提到王強,對方直接沖她發火,反應很大。

沈肆又拿出一張照片,上面從左往右,依次是沈峰,田箐桦,沈源,還有另外三個人,兩男一女。

這張照片他在過去看了多次,即便是視線受阻,他依舊知道誰站在誰的旁邊。

那三人裏面,其中兩人赫然就是張佩和王強。

還有一個卻不知道是誰。

一只手擋住照片的一半,沈肆拿給李琴看。

李琴咦一聲,“跟王強站在一起那男的,不是吳鑫嗎?”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她的臉更白了幾分,“好多年前就出車禍死了。”

見對方沒有回應,李琴害怕的說,“我把知道的都講出來了,可以走了吧?”

沈肆收了照片,“再想。”

李琴的神色一滞,還想知道什麽?

她不敢問,只能挖空腦袋去想,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都一股腦的抖出來了,攤到面前,一點點的去翻。

片刻後,李琴說,“他們當年好像說是要去爬什麽雪山,去沒去我就不曉得了。”

沈肆如墨的眉峰擰了一下。

病房裏仿佛刮過一道冷氣,溫度大幅度下降。

李琴打冷戰,開始語無倫次,“我真的全說了,你去查王強啊,說不定張佩是去找他了,對,就是去找他了!”

她怎麽不知道張佩還認識這種人,話沒幾句,全程面無表情,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冷冷的,跟大冬天裏的冰碴子一樣,看年紀,說是張佩的兒子,她都信。

但這不可能。

張佩要是有這種兒子,得緊扒着,不扒下來一層皮一塊肉,她是不會放手的。

足足承受了十來分鐘恐怖的壓力,李琴才被帶走。

王義的腳邁到門口,準備進去,他感覺有一股極致的寒意穿透門,往身上撲。

腳步瞬間頓住,王義變了變臉色,還是先不進去了。

在原地幹杵了一會兒,王義拿出手機。

“蘇小姐,大少爺發脾氣了。”

打電話的和接電話的都是一愣。

王義撫額。

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少爺一有事,他就無意識的去找蘇夏了?

這不怪他。

蘇夏的确能将大少爺治的服服帖帖的。

咳一聲,王義說,“蘇小姐,大少爺生起氣來,沒個人可以傾訴,也不發洩,就悶在心裏面。”

說的特別可憐。

蘇夏說,“那就悶着吧。”

王義語塞。

蘇夏說,“他不記得我了,也不想見我,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王義繼續語塞。

“下次他有個什麽事,不要再打給我了。”蘇夏說,“就這樣,我挂了。”

那頭傳來一串嘟嘟聲,王義把張大的嘴巴閉上,一臉凝。

大少爺是真的傷到蘇夏的心了。

他還真有點懷戀大少爺傻了的那段時間。

高興就笑,不高興就鬧。

多直接。

不用戰戰兢兢的。

王義洗了個蘋果進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大少爺,蘇小姐剛才打來電話,說你要多吃蘋果,對身體好。”

沈肆沒反應。

“不吃嗎?”王義說,“我放桌上了,等大少爺想吃了再吃。”

沈肆的下颚線條堅毅分明,臉上寫着兩個字“不吃”。

王義把蘋果放桌上就出去了。

他再進來一看,蘋果沒了,就剩下一個核。

抽了抽嘴,王義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大少爺,蘇小姐剛才還說你要多休息,有利于傷勢的恢複。”

沈肆的頭一擡,像是在看王義,“是嗎?”

“嗯。”王義還在胡說八道,“蘇小姐真那麽說,她很關心你,想看到你早點出院。”

削薄的唇抿直了,沈肆緩緩躺到床上。

王義掌握了一項新技能。

都這樣了,還要裝作不記得,不認識。

也是不容易。

沒過一會兒,醫生帶着幾個護士進來給沈肆的眼睛和頭部換藥,一陣忙活。

他們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傷到了這尊大佛什麽地方。

沈肆的眉頭一皺,衆人的心提了起來。

醫生立馬關切的詢問,“沈先生,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肆搖頭。

醫生剛松口氣,就聽對方問起眼睛的傷。

他也不敢給出明确答複,“只要沈先生配合治療,我們一定竭盡所能,讓您盡早恢複。”

沈肆不再多言。

醫生護士一走,病房就清淨了,他讓手下去查王強。

查到的信息很奇怪。

二十七年前,王強失蹤了,他的家人突然都離開了陂城,買車買房,成家立業,一下子發達了。

但是誰也沒有去尋找王強,也沒報警,他們好像并不擔心他的情況。

當年王強失蹤,張佩離開酒吧,吳鑫死于車禍。

到底發生了什麽?

父親,田箐桦,大伯都認識他們三人,他記得照片,那幾人穿着防風衣,像是在旅行的途中拍下來的。

沈肆的面容冷峻。

他在查,有人搶在前面藏,在改。

到手上的信息就不全了。

發現身世,查幾十年前的事,找到自己的生母,對方被買通,把他推下山。

現在對方失蹤,不知生死。

幕後之人是自己人。

這幾件事在沈肆的腦海裏不停翻轉。

彌山所發生的,都如同蓋了放大鏡,清晰到變形。

當時是他生平第一次激動的無法冷靜。

這才大意了。

沈肆的面部徒然之間湧出了幾分煞氣。

随後出現的是極重的諷刺,悲傷。

少有的那種一發生,就會被報道的事情出現在自己身上。

他深呼吸,壓下翻湧的情緒。

一切又如死寂般,波瀾不起。

伸出手按了按太陽穴,沈肆忽然側頭,發覺外面的腳步聲有力,并不是他喜歡聽的輕慢,優雅,他又側回去,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曙光。

從小到大,幾乎每個人都拿羨慕的目光看他,長大了,那些目光變成畏懼,惶恐。

漸漸的,極少有人敢肆無忌憚的和他平視,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

所有人和事都虛假了起來。

最難得的是“真”。

沈肆的話越來越少,活的也越來越孤獨,甚至都忘了笑的時候,弧度是怎麽劃出來的。

這件事解決以後,他不想那麽累了。

夜色無邊,月亮如水。

沈宅不是往日的鬧騰,因為沒了傻子。

沈穆鋅無精打采,因為見不着蘇夏,空氣裏都再也嗅不到半分她的味道。

田箐桦端着剛榨的果汁過來。

“穆鋅,媽最近會比較忙,恐怕顧不上你,金家那邊,你不要冷落了人家女孩子。”

沈穆鋅喝了口果汁,他無骨的躺回沙發上,沒接話。

田箐桦說,“明天你去蘇家走一趟。”

沈穆鋅當場拒絕,“沒空。”

“那媽這邊聯系一下蘇夏。”田箐桦蹙眉,“你哥不離婚,媽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有點慌。”

離婚協議的事沒那麽大,她是想确認,沈肆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了。

還是裝的,另有目的。

沈穆鋅随口問,“媽,爸呢?”

田箐桦說,“跟幾個朋友擺了個飯局,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的話剛落,門外響起下人見禮的聲音。

“說曹操,曹操就到。”田箐桦聞到一股子酒精的氣味,“老沈,你喝酒了?”

沈峰走近了,酒精味越發濃烈,有些嗆人。

田箐桦瞪他,“你是不是忘了,你不能喝酒,一喝就全身起紅疙瘩?”

沈峰喝多了,他揮開田箐桦,搖搖晃晃的往卧室走。

“爸喝了不少酒。”沈穆鋅放下交疊的腿,懶懶的伸展四肢,“媽,你去看看他吧,我上樓了。”

“去吧,早點休息。”田箐桦說,“把果汁拿走。”

沈穆鋅慢悠悠的離開客廳。

深夜,沈穆鋅出現在一樓,他單手插兜,似乎是沒什麽睡意,在那溜達。

有聲音傳進耳朵裏,很模糊。

“我能怎麽辦?你想逼死我們是不是?”

“我告訴你,大不了同歸于盡,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争吵聲停止了,沈穆鋅不動聲色的轉身走開。

他重新躺到床上,神色複雜,摻雜着陰沉,困惑,懷疑。

拿到手機,沈穆鋅翻出一串號碼,這麽晚了,打過去會吵醒她睡覺,他也緊張,不知道說什麽。

在心裏把蘇夏這兩個字拆開了,默念了很多遍,沈穆鋅才平靜了下來。

不管扯到誰,又扯出什麽,局面出現多麽惡劣的變化,他都不感興趣,只想那個女人平安無事。

沒過幾天,沈蕾回來了。

沈源拽住女兒的胳膊,滿臉怒氣,“蕾蕾,你怎麽回國了?”

被吼的莫名其妙,沈蕾納悶,“爸,不是你叫我回來的嗎?”

沈源的臉色大變,“你說什麽?”

“爸,你是不是得失憶症了?”沈蕾拿出手機,給自己澄清,“看,這是你給我發的短信。”

看見那條短信,號碼的确是自己的,沈源閉緊嘴巴,見鬼了一樣。

沈蕾吓到了,“爸,你怎麽了?”

“沒事。”沈源摸摸沈蕾的頭發,“你回房間,爸出去辦點事。”

沈蕾哦了一聲,“爸,大哥跟蘇夏……”

人已經出去了,走的很快,背影慌亂。

沈蕾不是什麽都不懂,她感覺爸有什麽事瞞着她。

好像很不希望她回來。

半個小時後,沈氏董事長辦公室

沈源開門見山,“是你叫蕾蕾回來的?”

沈峰翻着文件,“是我。”

沈源的呼吸急促,憤怒道,“她只是一個孩子!”

沈峰沒擡頭,“她是你女兒。”

沈源攥緊拳頭,骨頭捏的作響。

“既然來了,就幫我看看這份文件。”沈峰丟到辦公桌上,“有不同的想法可以告訴我。”

走過去,沈源拿起文件,看到裏面的內容,他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沈峰雙手交握,“怎麽樣?”

沈源看着沈峰,還是只字未提。

“回頭我給箐桦看看,她一定會有想法,”拍拍沈源的肩膀,沈峰穿上西裝外套,“走吧,我們去醫院看肆兒。”

沈源放下文件,手捏住的地方,紙都皺了。

到達醫院,沈峰關心的問道,“肆兒,今天的狀态還好嗎?”

沈肆,“嗯。”

“那就好。”沈峰溫聲說,“不要急,在醫院慢慢調養,把心情放好一點。”

他笑道,“你大伯也來看你了。”

門口的沈源邁步進去,視線落在桌上的花上面,“肆兒,程家的閨女來過了?”

沈肆說,“剛走。”

沈源看了眼沈峰。

“玉穗那孩子最近跑的勤,挺上心的。”沈峰問道,“小夏那邊,你有什麽打算?”

沈肆冷淡道,“這兩天處理。”

沈峰嘆氣,“你既然做了決定,爸說什麽也不起作用了,你想清楚了就行。”

待了很久,沈峰跟沈源才走。

等在外面的王義頂着沉重的表情進去。

“大少爺,張佩死了。”

周遭的氣流猛然凝結,涼意能把人活活凍僵了。

死了嗎,沈肆摩挲着手指,“什麽時候?”

王義吞咽了幾下口水,接着說,“是上個月的事。”也就是大少爺跟蘇夏回老宅的時候。

沈肆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怎麽死的?”

王義說,“勒死的。”

他的視線觸及地面,不敢觀察大少爺的神色。

費心費力找一個人,突然知道她早就死了,換誰都接受不了。

沈肆的臉側向窗外,嗓音低低的,“繼續查。”

王義,“是。”

大少爺是沒表情,不哭不笑的,但他身上的氣息變了很多,王義又差點沒控制住,想給蘇夏打電話。

第二天上午,醫院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病房裏,財團高層平時精明能幹,滔滔不絕,現在屁都不敢放一個。

就在剛才,沈肆宣布,将子公司未來五年的全部盈利拿出去,放進慈善機構。

衆人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雖說大難不死,做點好事,發點善心是應該的,但沒必要一口氣給十幾個億吧?

子公司主營的是百貨業,一直是連接着財團流動資金這塊的周轉。

要是真的五年都做慈善,沈家那些老不死的不得心疼死。

高層們一致的去偷看沈峰。

他現在坐在那個位置,怎麽也不會坐視不管。

不過,那位置是他暫時坐的,在原主面前,有權利,也沒有權利。

沈峰繃着臉,原來穆鋅那天跟他說的是真的。

他的眉頭打結,沉吟道,“五年太長了,一年比較合适,公益事業是該支持,但是有心比什麽都重要。”

平時附和的高層今天都沒表态。

沈肆穿着病服,氣色不好,眼睛看不見,強大的氣勢卻沒有減弱半分,“這是我的決定,不是在征求誰的意見。”

擺明就是在針對他的父親。

還有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

沈峰的臉色難看。

氣氛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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