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沈峰一句話沒說,鐵青着臉走了。
待高層們離開,一直沒發表看法的沈源嘆了口氣,他在病房來回踱步,忽然就脫口而出了這麽一句。
“你這個固執的性子,跟你媽是一模一樣。”
“是嗎?”沈肆少有的露出興趣的意味,“怎麽一模一樣?”
言下之意,是想聽對方舉個例子。
沈源的神色一窒。
卻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大伯去接個電話。”
聽着,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
幾分鐘後,沈源接完電話回來,“肆兒,大伯臨時有事,得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麽,又像是突然被東西卡住了喉嚨,一個音都沒發出來。
片刻時間,房內寂靜的過了頭,近乎死寂。
沈肆摸着床沿坐起來,他伸出手,擡到半空,左右揮動了幾下,按到床頭櫃一角。
病房的擺設後期有所調整,很寬敞。
早前沈肆交代過了,床到窗戶之間沒有障礙物,他可以在不需要人扶的情況下,獨自挪步到那裏,不會被絆倒。
門半開着,有小護士經過,忍不住伸着脖子往裏頭瞧。
男人站在窗前,背影高大,挺拔,如勁松,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麽能讓他低頭半分。
像是有一堵無形的
冰牆圍在四周,将男人隔絕起來,沒什麽可以踏入他的世界。
他便只和自己的影子為伴,孤獨的讓人悲傷。
小護士揉揉眼睛,覺得自己是看花眼了。
沈家大少爺,有權有勢,要什麽沒有,怎麽可能會有那種寂寞的東西存在。
王義過來的時候,正巧瞥到小護士,傻愣愣的自言自語。
“喂。”
背後的聲音來的突然,不亞于鬼魅,小護士吓一跳,她轉身,瞪圓了眼睛,氣鼓鼓道,“什麽事?”
王義看着小護士,個頭到他胸口,臉圓圓的,眼睛大,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像只小松鼠。
很可愛。
第一次這麽認真看着一個女人,王義有點不好意思,他咳一聲,剛要說話,小護士越過他,一溜煙的跑了。
“……”
王義摸摸下巴,他長的有那麽吓人嗎?
定定神,王義走進病房。
“大少爺。”
沈肆開口道,“推我出去。”
王義一愣。
現在局勢不太好,大少爺的眼睛看不見,頭上有傷,身體狀況差。
要查的張佩死了,王強失蹤了,兩天線索中斷,幕後之人也沒查到。
這時候,待在病房裏會安全許多,一旦出去,就把自己暴露在……
下一刻,王義的臉色劇變。
大少爺在用自己做誘餌,引蛇出洞。
“大少爺,這樣太危險了,萬一……”
沈肆擡手。
有再多的話想說,也沒用,王義只能閉上嘴巴。
推着輪椅出去時,王義小聲嘀咕,“蘇小姐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擔心的。”
沈肆面癱着臉。
穿過走廊,王義去按電梯,他邊等邊暗自去查看周圍。
大少爺真要是有個什麽事,別人那邊先不說,單單是蘇夏,他就沒法交代。
夕陽西下,餘晖金黃。
沈肆坐在草坪旁,有微風拂來,将鋒銳的氣息熨貼抹平。
他的雙手放在腿上,上半身前傾,聽着風,感受夕陽恰到好處的溫度。
有一層光從沈肆高挺的鼻梁往下,勾着削薄的唇,剛毅的下颚,再擴散至全身,猶如描了一個邊,色彩選的是暖色調。
顯的他整個人都溫暖起來,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錯覺。
僅僅是錯覺。
王義非常确定,他離的近,等于靠在空調邊。
還是制冷模式,度數極低。
沒一會兒,就有不少熱烈的目光投過來,駐足的也從一兩個到一群。
盡管男人的眼睛被紗布纏住,面容有幾分蒼白,五官輪廓依舊俊朗的讓女人砰然心動。
他靜靜的坐在輪椅上,不見其他動作,卻沒有人敢小觑。
不出意外引起圍觀,王義高度緊張。
人一多,就容易亂。
他已經通知了兄弟們,有突發情況,不至于束手無策。
過了十幾分鐘,什麽動靜也沒有。
王義推着輪椅,和那一片嘈雜聲拉開距離。
沈肆側頭。
王義會意,他認真的說,“那些女的都沒有蘇小姐好看,也沒有蘇小姐有氣質。”
下一刻,王義立刻補了一句,澄清的意味,“大少爺,我不喜歡瓜子臉的女生,我喜歡圓臉,有點肉的。”
沈肆皺着眉頭,“我沒問你。”
王義擺出一副認錯的姿态,“是我理解錯了。”
語氣和憋着什麽的表情不同。
沈肆問道,“幾點?”
王義看手機,“快五點了。”
他蹦出一句,“大少爺,之前每天的這個時間,你幾乎都在看蘇小姐跳舞。”
沈肆沒有回應。
王義輕嘆。
老爺子在家養腿,也不能來看大少爺。
其他人,各懷鬼胎,誰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要是蘇夏在就好了。
盤腿坐在沙發上,蘇夏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
她捏捏鼻子,把空調打高一點,繼續翻着漫畫書。
每一頁都是一個個小格子,人很小,字也小,蘇夏看的眼睛疼,她不喜歡看,也不怎麽看的懂。
這本漫畫書是沈肆的,忘了什麽時候擱她包裏了,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的。
剛才一時興起,就拿手裏翻了翻。
看了沒多久,眼睛酸脹,蘇夏兩眼一閉,幾瞬後才睜開,做了個眼保健操。
她放下漫畫書,拿起小印章,放在指間看了看。
這印章還是給爺爺好了,讓他交到沈肆手上。
省的再見面,他冷淡,她尴尬。
敲門聲響了,蘇夏将印章收起來,“門沒關。”
蘇長洺推門走進來,“小夏,你從外面回來以後,就待在房裏不出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蘇夏耷拉着眼皮,“我只是沒什麽精神。”
“春困夏乏。”蘇長洺說,“我叫你阿姨陪你去花園走走,好不好?”
蘇夏搖頭,“不了。”
蘇長洺也不勉強,“後天要回學校了,該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蘇夏嗯一聲,“差不多了。”
蘇長洺說,“有些東西可以不帶,學校離家也不是很遠,你沒課就回來吃飯,在家裏睡。”
蘇夏垂頭,“公寓那邊什麽都不缺。”
看着女兒,蘇長洺的眼中浮現一抹愧疚之色,她從小就很獨立,他不需要擔心,加上那時候忙着工作,又要顧慮蘭兒的感受,也因此對她少了過問的次數,虧欠了很多。
蘇長洺這些年一直在想盡辦法彌補,卻沒想到竟然還會為了家業,自私到拿女兒一輩子的幸福做代價。
甚至把家族的榮辱興衰壓在她肩上,讓她不得不面臨抉擇。
他這個父親做的很失敗。
楚成遠說他沒臉面去見翠鈴,那句話在蘇長洺的身上剮了一下,到現在還沒好。
“家是家,公寓是公寓,你回來,沒有人會說你什麽。”
蘇夏換了話題,“爸,你跟舅舅後來沒吵吧?”
蘇長洺的神色沉了沉,恢複如常,“我跟他沒什麽好吵的。”
蘇夏摳着手指甲,沒說話。
她的記憶裏,父親跟舅舅每次見面都吵。
不管是因為什麽事,最後必然會扯到陳年舊事,提起她的命格。
聽的多了,蘇夏麻木了。
現在她在家待的時間很少,一年加在一起,不到一個月。
但是,哪個親戚家一發生什麽不如意的事,還是會算到她頭上。
這仿佛早已心照不宣,好像她有多大的能耐,可以禍害人間了。
蘇長洺忽然問,“小夏,你床頭的娃娃呢?”
那娃娃是他買給女兒的第一個禮物,這些年她一直收着,舊了也沒扔。
對他而言,也有特別的紀念意義。
蘇長洺要去問打掃的傭人,蘇夏拉住他,小聲說,“爸,娃娃被我帶到沈家了。”
蘇長洺盯着女兒,“小夏,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小子了?”
沉默半響,蘇夏說,“我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也不知道在聽見沈肆忘了她,要她離開,不想見她的時候,那種難過,是不是喜歡。
“如果還沒動心思,那就不要再去想了。”蘇長洺的眉頭皺了起來,“如果動了,在還清醒前,趕緊退出來,不要越陷越深。”
他嘆氣,“爸當初是沒法子了,才不得不把你送進沈家。”
“現在沈家肯放人,爸心裏高興,也松了口氣。”
蘇夏擡頭,“為什麽?”
“他是傻了,才會那樣,任你擺布,對你好。”蘇長洺沉聲說,“小夏,你要清楚,現在他是沈肆,不是傻子。”
“你不了解他的為人,爸幾年前接觸過一次,那人城府太深了,他不适合你。”
蘇夏無話可說。
因為父親說對了,她是不了解沈肆。
單薄的一點信息都是從財經周刊和道聽途說來的。
蘇長洺說,“況且他也不記得了。”
蘇夏的眉心輕蹙了一下。
“你把頭發梳梳,”沒再繼續,蘇長洺說,“弄好了就下去吃晚飯。”
蘇夏抓了抓頭發,“我不吃了。”
蘇長洺的眉頭皺的更緊,“不吃晚飯怎麽行?”
“沒什麽胃口。”蘇夏說,“爸,我餓了會吃點水果。”
說不動,蘇長洺只好作罷,叮囑蘇夏一定要吃點東西,不能餓了,他回到房間,李蘭背對着他側卧着。
“問了嗎,她是住公寓還是怎麽着?”
蘇長洺掩上門,“蘭兒,這是她家。”
“我知道。”李蘭說,“這個家是你們父女倆的,我才是一個外人。”
她是唱戲的,嗓音好,說話的時候也幽幽轉轉。
蘇長洺板着臉道,“這都多少年了,都是一家人,你還說這些話。”
“是我要說嗎?”李蘭翻身,面朝着蘇長洺,“我不是要你不管她,只是覺得沒必要天天住在一起,她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也是。”
“我們可以給她在學校附近買一套房子,她缺什麽,都可以給她。”
随便哪兒都可以,就是不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
離的太近,李蘭總有種随時都會遭遇天災人禍的感覺。
蘇長洺的臉色變的難看。
“你看看你蘇家人,這麽多年了,有幾個是真心願意跟我們走動的?一個個的巴不得躲遠遠的,”李蘭說,“還不是因為你女兒的孤星命。”
蘇長洺氣的拍桌子,“高考沒考好,嫁不出去,怪小夏,自己沒注意,把孩子弄沒了,也怪小夏,這些事只有沒腦子的才會那麽想!”
李蘭的臉突然就白了。
蘇長洺一氣之下提到了孩子的事,他僵了僵。
李蘭的聲音發哽,怨恨道,“不是她在學校闖禍,老師不會給你打電話,你就不會丢下我一個人,孩子也會好好的,不會離開我。”
李蘭泣不成聲。
拿紙巾給她,蘇長洺唉聲嘆氣,“蘭兒,是那孩子跟我們無緣,不是小夏的錯。”
李蘭諷刺,“她是你女兒,你當然向着她!”
蘇長洺沉默了。
孩子的事是李蘭的心結,事到如今,她還是放不下來。
舊事重提,誰也不好受。
李蘭去洗了把臉,“長洺,沈家那邊什麽态度?”
蘇長洺坐到椅子上,“田箐桦聯系過我了。”
能是什麽态度,語氣從頭到尾都客客氣氣的,又透着難掩的輕蔑。
財産方面給的是大手筆,配的上沈家的排面。
李蘭走過去,“周家小公子對蘇夏有意思,周太太在我面前提幾次了。”
“下次你直接回掉。”蘇長洺說,“以後我們別插手了,讓小夏自己做主。”
李蘭頓了頓,“好。”
“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會改命的世外高人,他要來荊城了,到時候你帶小夏去看看。”
“算了吧。”蘇長洺哼一聲,“他要是能改命,怎麽不把自己的命改成富貴命,還至于擺攤算卦?”
李蘭的臉一黑。
“你們父女倆都是一樣,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也不想想,從小到大,你女兒連累了多少同學,現在她身邊連一個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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