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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都深了。
茫茫霧夜中,張莫問摸着後巷跌跌撞撞地跑着,離家越來越遠。
剛開始還能聽見張召北哇哇亂叫,鄰裏深處的狗沉沉的嗚咽,到後來,似乎只有天殘劍茲茲的聲響如影随行。
這是個連月亮都不露面的夜。張莫問跌倒了又趕忙爬起來,一路磕磕絆絆終于伏在一個黑黑的巷口,哭出聲來。
為了什麽呢?
不為什麽。
張召北帶着文氏去印天城東面靠海的安波城談些藥材生意。張莫問一個人在家憋得慌,有天下了學,就帶着小同學和治來家裏住了幾天。倆人像過家家一樣有模有樣的自己做飯,自己洗衣,白天又一起去上學了。張莫問覺得家裏有個小兄弟也不錯。和治家裏管得嚴,難得父親答應,這回在張莫問家裏自是玩得不亦樂乎。
張家有習武的根底。後院裏練把式用的刀斧劍戟外加一條鋼叉,十八班兵器樣樣俱全,在牆邊排了一溜。和治每天從第一件摸到最後一件,抱不動的石印也要每次攀上去坐上一坐。張莫問比和治大不了幾個月份,咋看見和治這個傻模樣,還是給逗得呵呵直樂,二話沒說,提了兩把木劍,遞給和治一把,比劃開了。其實也就是小孩子之間打打木棍,追追野狗的游戲,和治每天跟着瘋得大汗淋漓。
文氏是個眼尖的女人。和張召北回到家後,文氏覺得家裏的擺設有些不對勁。文氏讓張召北問問張莫問這幾天都幹了什麽,張莫問也沒瞞着,直說帶了個同學來家裏住了幾天。
“你可知道你文姨丢了件鑲玉的金镯子?”張召北皮不笑肉也不笑問道。
張莫問起初聽着好笑,心想,從來沒見到文氏披金帶銀過,原來還自個兒藏着金镯子吶。
“你現在翅膀硬了,還知道帶人回家了……”張召北陰陰地說了一句,張莫問聽了兩眼一熱,臉便黑了下來。
“滾!——”
張莫問劈頭對着張召北就是一句。
張莫問氣血“轟”得沖到了頭頂,兩邊後牙跟連着腮幫子陣陣酸麻難忍要飙出淚來,簡直是又激怒又冤屈。
最不濟的是,張莫問感到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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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被張召北的那句話在渾身灑遍了這世間最肮髒最龌龊的東西,恨不得立時噼裏啪啦拍個幹淨。
當然,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老子沒你這種兒子!”
張召北楞了一下,就一個大耳光子抽過來。
張莫問覺得自己跳過了前廳裏一把太師椅,沒頭沒腦就向後院沖去。
然後呢。
然後就是老子要殺了親生兒子。
再然後呢。
再然後,那件金镯子,就突然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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