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戚玦
等沈卻和沈寧都止了哭,沈琉才姍姍來遲,朝着何氏拜:“給母親請安。”
“二姐,你又來遲了!”沈薇打趣。
沈琉将她一瞪,道:“明明是有些人故意趕個早來瞧熱鬧。”
沈琉的眼睛很小,卻亮的驚人。瞪起人來格外有氣勢。
俄頃,院裏三位姨娘過來給何氏請安。
白姨娘風華正茂,剛一進來,沈卻就被她戴的一副厚重的鎏金頭面晃花了眼。不知道的還當是誰家的夫人,絕不像個姨娘。她是沈緋的生母,另還有個兒子沈器。
後面跟着薛姨娘和房姨娘。薛姨娘身量嬌小,尤其是腰身走兩步就要折了似的。沈卻心裏點頭,這樣才像個姨娘。她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沈薇。
至于房姨娘,自打進了屋就沒擡頭,那性子是低到塵土裏的。據說本是茶水房的一個丫頭,不知怎麽得了體面,還一舉得男,生下沈府三少爺沈澤,這才被擡了姨娘。
別說是光鮮亮麗的白姨娘,就連畏首畏尾的房姨娘也插了支新簪子——都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大半生窩在屋子裏只等男人過來伺候,早上給主母請安的時候,穿戴在不出格的情況下拾弄拾弄也不乏是一種消遣。尤其今兒還有府上正牌的嫡姐兒回家。
也是,當姨娘的也就這樣了。
三位姨娘跪了何氏,作勢就要跪沈卻。
沈卻口口聲聲說着“使不得”,“使不得”,去扶的手不過是臨空虛扶,并不沾她們的衣邊。
三位姨娘目光都閃了閃,只好真的跪了。
沈緋面色微沉,那沈薇倒是直接紅了眼。
沈卻笑笑。
她這人啊就是心眼小,還喜歡專挑刁鑽法子回擊。
她報複了嗎?沒有啊,她可沒紅臉沒頂嘴,待沈緋、沈薇禮讓有加,姐妹情深。
何氏是高興的。
“都別杵着了,這說了一大早的話,胃口都空了。”何氏發了話,丫鬟們魚貫而入,将早膳擺好。
八道素菜,蝦油豆腐、葛仙米、茭白菱、炒松菌、芋羹、煨三筍、清煨蘿絲、冬瓜拌燕窩。又四道葷菜,酒班魚、芙蓉肺、脫沙肉和鹿筋羹。又有七八種粥和糕點,再加時令瓜果。
何府的吃食向來是精致的,又今天沈卻回家後第一次在正屋吃,今日的早膳,廚房那頭更是費力表現,争取色香味俱全。想讓這個在窮鄉僻壤中長大的嫡姐兒開開眼。
可惜這些飯菜糕點并沒有怎麽入沈卻的眼,又因為臨出折筝院前吃了一碟紫菱糕,這一桌子的飯菜她幾乎沒怎麽動過。倒是對那些時令水果喜歡得不得了,倒不是好吃,而是冰鎮的西瓜和冒着涼氣的荔枝咽下去就讓她附在身上的薄汗消了不少。
“父親什麽時候回來呀?”沈寧放下銀筷,眨巴着眼睛望着何氏。“阿寧想父親了。”
何氏也放下筷子,揉了揉她的頭,說:“再過幾日就回來了,應當是和你哥哥們一起回來。”
一屋子人都高興起來。孩子們盼着父親帶回來的小禮物,幾個姨娘心思流轉,面兒上又紅潤了不少。
何氏對不知情的沈卻解釋:“你父親奉命去鄉裏做些差事,再過兩日就回來了。還有你哥哥,如今在書院讀書,當是同一日回府。”
沈卻仰着頭,臉上帶着絲純真的盼望,說:“嗯,阿卻也很想見父親和哥哥。”
沈寧聽見這話又不高興了,她剛想說話就見沈卻含笑的目光掃過來。她眨了眨眼,低下頭大口咬了一塊芋米分團。
用了早膳,何氏打發了三個姨娘,帶着幾個孩子往老夫人那兒請安。因為分了家的緣故,何老夫人就讓幾個媳婦在自己府裏用了早膳再去給她請安。
“夫人,肅北沉蕭府送來了東西。”一個媽子急忙忙趕來,她欲言又止,“紫檀木的鎏金箱子,一共十八個。說是……說是三姑娘日常使用的物件才給拾弄好給送過來。”
一屋子人都呆住,正要離開的三個姨娘也都停下。
衆人呆了一瞬,全看向沈卻。
沉蕭府正是沈卻在肅北時住的地方,也是世子戚玦的府邸。
沈卻也是愣住。
她那先生對她素來嚴厲,小時候治燒傷哪次不是剝皮一般的疼。可先生從不許她哭。若聽見她一點哭聲就要不愉,輕者蹙眉責罰,重者甩袖子就走,不給她治了。
後來沈卻就學會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但是一點聲響都不發出的本事來。
反正,先生看不見。
“走,出去看看。”何氏看了沈卻一眼,當先出去。沈卻急忙跟上。幾位姨娘也不走了,都跟去瞧熱鬧。
院裏,十幾個偌大的紫檀箱子擺着,還有家丁在往這邊擡。箱子很大,可以裝下四五個妙齡的丫鬟。有些又很沉,兩個家丁險些擡不動。引得一幹丫鬟小聲議論。見何氏他們出來了才停了嘴。
沈薇吐了吐舌頭,小聲嘟囔:“切,這麽大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給三姐姐下聘禮呢。”
白姨娘掐了她一把,她才閉了嘴。
何氏何嘗不是被這陣勢給驚了驚,她又看了一眼沈卻,問:“這些都是你的東西?”
“應……應當是吧?我去瞧瞧……”沈卻回答得很猶疑。她實在不敢相信先生會這般費心。當初她離開沉蕭府的時候去跟戚玦告別,可是戚玦當時雕着個小木人,由始至終沒有挽留,甚至連多餘的話都沒說一句。
可那紫檀木箱子鎖扣邊雕着的蕭紋又确是沉蕭府的印記。
箱子都上了鎖,沈卻也打不開。她一回頭就看見王管家。
“王管家!”沈卻臉上帶着笑,像見了親人一般親切。這種親切比見了何氏還要濃些。
“見過姑娘。世子擔心姑娘回鄂南住着不适應,讓老奴把姑娘的東西送來,又加了點小玩意兒,聊以解悶。”王管家年近五十,雖瘦弱,瞧着卻精神。望着沈卻,臉上的笑也真了幾分。
“勞累管家了。”沈卻知道這些東西竟真是戚玦的意思,心裏開心了幾分。
王管家被沈卻引去拜見了何氏,将來意說了,又畢恭畢敬将一份清單呈了上去。蘇媽媽接過清單遞給何氏。何氏望着清單上的物件,默了半天,才道:“倒是有心了。”
何氏這般說着,面色還是沉了沉。“若有機會再見世子,當是要道謝一番。”
“是,女兒記下了。”沈卻乖乖應下。她哪裏不知道何氏這是不滿意了,可能是因為覺得戚珏這動作像打何府的臉,像是明晃晃地擔心何家會苛待沈卻。
可沈卻現在心裏高興得很,已經顧不上何氏心裏的看法了。
自打小,戚玦給她一塊糖,在她心裏那就是天下最甜的。給她一碗水,她也覺得是天下頂好喝的玉泉水。
何氏在心裏輕輕嘆息了一聲,她的不滿還有一層是沈卻沒有想到的。當年把沈卻獨自留在肅北乃是形勢所逼。可終究是對沈卻名聲有損。雖然沈卻住在沉蕭府的時候,與世子戚珏那是師徒的名義。
可是……
沈卻十一了,正是即将綻放的年紀。畢竟男女有別,還是男未婚女未嫁不能再這般親近了。
何氏有點煩躁,這個時候甚至開始埋怨戚珏,作為一個世子,還是天下首富唯一的外孫。這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不成婚?
看着沈卻雀躍的目光,何氏無奈道:“去看看吧。”
算了,好歹回家了,慢慢教導吧。
“謝母親!”
沈卻去将第一個箱子打開,雪白的錦緞将裏面是大物件層層包着。囡雪和兩個丫鬟将錦緞扯開。霎時流光将朝陽的光都比了下去。
不知道多少人在這一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個羊脂白玉雕成的梳妝臺,通體雪白。沈卻目光漸柔,她手尖輕輕劃過,雪白的玉就透出了些米分色。玉色受膚色影響,那可是最上等的白玉。
它比普通的梳妝臺稍稍小了些。可那畢竟是白玉做所,整個鄂南所有女兒家的梳妝臺加起來都沒有這個昂貴。
囡雪揚了揚下巴,哼,再讓這群土包子笑話我家姑娘!她挺了挺胸脯,去開第二個箱子。
那是一架鑲着寶石的瑪瑙屏風。
收拾折筝院的時候,何氏特讓蘇媽媽開了庫房,選了個繡着綠翎孔雀的屏風,這個還是前朝宮裏賞下來的古物,可是和這眼前的瑪瑙屏風一比,就遜色多了。
囡雪就要開第三個箱子,沈卻叫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沈卻将心裏層層疊疊的歡喜小心收好,對着何氏盈盈笑道:“這些東西回來再收拾不遲,不要因為女兒耽誤了給祖母請安。”
肅北。
肅北的夏天幾乎一場雨也看不見,可是今日倒是劈頭蓋臉就是一場暴雨。
戚珏側坐在檐下,合着眼,聽着雨聲微微出神。雨水從屋檐落下,又在檐下的水灣濺起,濺髒了他一身皓白的衣袍前擺。
他臉色有些蒼白,棱角分明的側臉像蒙了塵的璞玉。眉峰如劍,唇薄似刃。
“先生。”一個十二三歲的男童撐着傘走到檐下。
戚珏睜開眼。
他的眸子是溫潤的黑玉,有流光緩緩流淌。
若是不說,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雙眼睛是瞎的。
“走吧。”戚珏的唇盼雕出一朵笑。他起身,扶着男童的肩,走進雨裏。
這真的不是一個夢。
他是真的回來了,回到了二十一歲這一年。
她還沒有嫁給那個人。
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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