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玲珑小姐終出深閨,風流公子閑撥月華(2)
“這是你大哥——明遠,表字‘丹青’。”郁太太指着一男子道。
朱墨審視着他。只見他長衫玉立,衣色月白,雖是冬日,仍手握一把折扇,風雅極了。他的樣子也甚是清秀,神色淺淡,眉宇間有着江南男子獨有的儒雅與風流。古籍之中所謂“公子”風度,應是如此吧。
他對朱墨微微一笑,輕點一下頭。朱墨也回他以微笑。他瞧着她,這個妹妹,原不是凡人模樣,若說杏眼桃腮,煙眉櫻口,反倒俗了。只見她眼含秋水清愁,面似秋霜茫茫,情态涼薄如秋風瑟瑟,往深處看,卻又是個善感的人兒。
郁太太又道:
“這是四弟——明達,表字‘緋玄’。”
朱墨回過神,朝郁太太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子,與彤烏同歲,只是比彤烏晚出生了一個月。他這樣的年紀,還不可能有丹青那種高雅的風度,但卻也是一副人中龍鳳的樣子。他着一件米色長衫和鵝黃色馬褂,英氣逼人,雖是庶出,面對朱墨這個嫡出的二姐卻也是不卑不亢。
“四弟好。”朱墨道。
“二姐好。”緋玄微笑道。
“朱墨,”郁老爺向朱墨道,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我們帶你去爹為你新建的院子看看如何?”
朱墨聞聲,便道:
“多謝爹爹。”
一行人遂從大廳右側而出。路上朱墨輕聲問了郁太太:
“為何不見三妹和四弟的娘?”
郁太太淡淡地道:
“你三妹的娘換了重病,在城郊的別院養病。至于你四弟的娘,整日念經誦佛,素來不喜歡熱鬧的場面,于是便沒有叫她過來了。”
朱墨聽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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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廳,便是“四美橋”。這是一座迂回的小型石橋,其下的流水應是從沉璧湖蜿蜒流來,水中小魚在悠閑游動,最亮眼的自然是豔麗的小紅魚。它們身形玲珑,穿梭于水下,時而浮上水面,像極了嬌羞的小娘子。至于此橋為何喚作“四美”,看一看兩旁的雕花便知,是蘭、荷、菊、梅四種象征四季的花朵,雕花是與之前那座石橋的古拙大不相同的風格,細致得連花蕊都絲絲入扣。朱墨心中暗自笑道:此橋雖精細,卻太過俗氣了。
下了“四美橋”便是郁府的大花園了,喚作“惜園”,取惜嬌憐紅之意。如此看來,“四美橋”倒像是惜園的引子。想到這裏,朱墨又覺得這種想法很有意思,遂不再覺得“四美橋”俗氣了。花園裏的花雖是開了不少,但畢竟是冬日,已不複春日的朝氣了。不過,若夜間可在此處賞雪觀月,那般雅致,也是春日所不及的。
出了惜園,又過了座小木橋,便見兩座一大一小的庭院立于此處。小的一座叫“碧雲閣”,在前邊,是彤烏的院子。後面一座較大的便是朱墨的院子了,匾上用行楷寫着“曜秋苑”三字。
郁家人在曜秋苑門口駐足。郁老爺看着前方的院子,道:
“朱墨,可滿意麽?”
“嗯,”朱墨點頭道,“多謝爹爹了。只是不知,這院子的美名是何人所題?”
“呵呵,這便要問你大哥了。”郁老爺頭轉向丹青。
丹青遂道:
“兩年前,爹讓人建了這座院子。我閑來無事也總愛來這邊逛逛,起初只是為了到院子後的‘清菡瑤池’作畫,可後來發現這院子是越建越別致了,于是,便忍不住題了匾。妹妹不會怪我吧?”
朱墨看着丹青,笑道:
“哥哥妙筆!曹子建《洛神賦》有雲:‘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哥哥犬曜秋’二字贈與妹妹,是擡愛了。”
“妹妹何必謙虛?”丹青依舊溫和地看着朱墨,“哥哥既要這麽寫,你自然是當得起的。”
朱墨有點害羞地低下頭,顯出疑惑的神情。她與哥哥素昧平生,哥哥何以覺得她當得起?朱墨遂淺笑,輕輕搖了搖頭,想是普通的恭維吧,何必當真?
“诶,”郁老爺似乎想到了什麽,笑着說,“丹青這兩字既是出自‘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何不把彤烏的‘碧雲閣’改作‘華春閣’?一‘曜秋’,一‘華春’,豈不妙哉?”
丹青猶疑地看着父親,欲語還休,卻淡淡道:
“嗯。”
彤烏見父親給自己的院子改了個名字,也覺得新鮮。對于彤烏,換個新名字,就好像換了座新宅子似的。彤烏忙道:
“多謝爹爹賜名。”
時至夜間,大家在曜秋苑吃過晚餐便各自離開了,剩下郁老爺、郁太太和朱墨。朱墨見郁太太逛了一天園子有些累了,而自己也乏了,便道:
“爹、娘,你們今日為女兒忙碌了一整日,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別累壞了身子。”
郁太太見朱墨這樣有孝心,便更舍不得離開了,道:
“朱墨,不如讓你爹先回去。為娘今晚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娘!”朱墨連忙道,“您還是回去歇息吧!您要是再對我這般好,我該覺得見外了!”
“是啊,研雙,”郁老爺道,“朱墨說的對。以後相處的日子多着呢,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子的。你看,今日朱墨也累了,不如咱們就先回去吧?”
郁太太又深深地看着朱墨,道:
“也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若還有什麽需要的,一定要告訴娘啊!若是睡得不習慣,也要過來找娘,知道嗎?還有啊,你如果……”
“娘!”郁太太還未說完,朱墨便打斷了她,微笑道,“這些您都說過了,女兒也都記下了。您放心。”
郁太太點了點頭,便和郁老爺一起離開了曜秋苑。
朱墨目送爹娘離開,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她在床沿輕輕坐下,如往常一樣望着窗外,一種莫名其妙的傷感湧上心頭。淇芷從外屋走進來,道:
“二小姐是要休息了麽?”
朱墨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道:
“這裏,離我過去的院子很遠吧?”
“是啊,”淇芷不解的看着朱墨,“小姐為何這麽問?是覺得這邊不好麽?”
朱墨搖了搖頭,輕聲道:
“沒有。”
淇芷遂不再說什麽。朱墨走到門前,輕扶着門框,又下雪了。
“淇芷,把我的鬥篷和傘拿來。”
“小姐還要出去麽,這麽晚了?”淇芷怯怯地看着朱墨,“若太太怪罪……”
朱墨見淇芷為難,便自己進屋拿了鬥篷和傘。
“小姐,”淇芷見狀阻止道,“您是要去哪?明日一早再去吧,這麽晚了!”
“你快去睡吧,我去去就回。”朱墨道,一邊穿着披風。
淇芷還想說什麽,但朱墨阻止道:
“太太若怪罪,我自己擔下來便是了。”
朱墨說罷,便撐傘走向門外,淇芷遂不再阻止。其實淇芷心裏明白朱墨在想什麽,出來了自然是好的,只是有些東西,朱墨是如何也放不下的。淇芷想朱墨定是回過去那所院子,于是喚了守夜的小丫頭來:
“二小姐會晚些回來,你記得給二小姐留門。”
小丫頭不安地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些什麽。
淇芷見狀,便問:
“怎麽了,有什麽話說麽?”
“淇姐姐,”小丫頭擡眼看了淇芷一眼,“太太如此關心二小姐,若是問起來……”
“可千萬不能讓太太知道!”淇芷嚴厲地說,“二小姐是任性了些,我以後會勸着她的。不過今日,她才到這裏,怕是不習慣,想出去走走。想來太太若是知道了,也會體諒小姐的,只是,咱們別讓太太擔心吧。”
那小丫頭也明白,淇芷的意思無非是:太太如若知道了,小姐自然是不會怎樣,只是丫頭們慘了。于是,小丫頭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天正下着大雪,風倒是不大。朱墨穿過後院,從後門出了曜秋苑。一出後門,她便看見了不遠處的荷塘,河面已有些結冰了,殘破的荷葉本就沒有什麽生氣,霜也結在上面,更顯得凄涼了。朱墨想,這應該就是哥哥白天說的“清菡瑤池”了。只是這般破敗,很難想象哥哥所謂如畫的美感。
朱墨又走近了些,仔細觀察着那些殘葉,葉脈依舊清晰,但那麽脆弱,好像一碰就會碎掉。朱墨伸出手,慢慢靠近一片荷葉,輕輕拖着它。霎那間,心頭湧上一陣莫名的酸楚,是美,這葉子,的确是美的!朱墨垂下紅着的眼,把手收回,無奈地盯着那些染霜的殘葉。
一個琴音打斷了朱墨的思緒,朱墨吃驚地擡起眼睑,那聲音,雖聽得不真切,但對于朱墨,已足以辨別。
她依舊撐着傘,朝琴音傳來的方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去。行至飛橋水榭旁時,她停住了腳步,猶疑地不再向前。
飛橋水榭前面不遠處是醉雪亭,從這邊看去,還能見得朱墨以前的院子。朱墨緩緩走上飛橋水榭,只見一男子身着月白長衫,盤坐于醉雪亭,十指輕撥七弦,由于是夜間,又加上大雪,朱墨根本看不清是何人。那人依舊悠閑地彈着,朱墨閉上眼欣賞。她如此熟悉的琴音,還是沒變,還是那麽動聽。他今天彈的是新曲子,朱墨從未聽過的。這曲子聽上去又歡喜又悲哀,又慶幸又遺憾,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朱墨不禁蹙了蹙眉,輕嘆了一口氣。
“誰?”那人的琴音忽然止住了。
朱墨忙轉過身去,想着,我與他隔得那麽遠,他是如何聽到我嘆息的聲音?想是別的什麽聲音驚擾了他吧。那人直起身來,轉身望向飛橋水榭,原來是丹青。只見一女子藏在月白的鬥篷下,撐着一把白傘,長發随着風一絲一絲地飄,綿軟、悠長。風比剛來時大了許多,那女子看上去就是一副柔弱的樣子,好像風會把她吹走一般。她在紛飛的大雪中若隐若現,丹青甚至覺得她美得有點不真實,遂不忍喚她。
那女子等了許久,不聞有聲,便低頭,轉身下了飛橋水榭。女子朝來時路返回,丹青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被她發現的距離,似乎在驗證着什麽。女子緩步走着,雪地上留下她一串清麗的腳印,她是天足,但并沒有多大,跟她瘦弱的身子生在一起,倒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女子行至曜秋苑的後門,正要叩門,便聽身後傳來一男子的聲音,那人道:
“墨兒?”
朱墨顯然被吓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還從沒有人這麽叫她!朱墨呆呆地看着男子,身着月白長衫,手抱一把上好的老杉木琴,微笑地看着自己。
朱墨的腦子拼命地思索,試圖把某些片段和事情聯系起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緩過神來,道:
“原是哥哥。”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去歇着?”丹青問道。
“是,是因為,哥哥的琴,”朱墨低頭淺笑,“聞琴聲,便尋了去。”
丹青笑了笑,道:
“跟為兄和了十多年的琴,見了面,倒生疏了。”
她知道,丹青是在說她方才沒有應他的事。朱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答他,反而問了起來:
“哥哥早知是我?”
“當時,只你是住那座院子的,淇芷又不會彈琴,其他的丫頭有誰敢在半夜彈琴?自然是你了。”
“這些年,妹妹的琴全靠哥哥指教了。方才聽哥哥的新曲,只覺難懂,哥哥可方便再指教小妹一二?”朱墨渴望地看着丹青。
丹青凝視着朱墨,不忍回絕她,卻又真的不知從何教起,便嘆了口氣,道:
“那曲子,不學也罷!改日等我譜了新的曲子再來教你,何如?”
朱墨覺得其中定有什麽古怪,但見哥哥不安的表情,又不好再問下去,怕哥哥有什麽苦衷不便開口,遂不甘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朱墨終于知道了十六年隔牆相和的琴士是自己的哥哥……丹青也見到了自己挂心了十六年的親妹妹……
知己相見相識,以後的故事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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