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紫藤架下花護嬌人,杏香影裏春撩公子

正是人間四月天,華春閣的紫藤開得甚是嬌美。紫藤本也算不上是極好看的花兒,只是成片地從架子上垂下,卻別有一番恬靜。

彤烏最是清閑的,一早便坐在紫藤架下做女紅。繡樣是沁君畫的,正是紫藤,恰合了此情此景。近日天氣越發熱了起來,彤烏換了件兒鵝黃繪碧桃的衫子,沁君則在一旁煮茶。

她看了一眼沁君,停下繡活,笑道:

“你今日怎麽也穿上碧色的衫子了?方才你取茶葉過來時,我乍一眼還以為是二姐來了!”

沁君沖着彤烏哈哈笑了幾聲,一面扇着小火,一面道:

“這天氣漸漸熱起來了,碧色倒也清爽!若是秋冬之季,我是斷不會穿青白二色的。”

“也是了,想着你秋冬是愛穿緋色的。”彤烏笑道。

“難為小姐還記得。”沁君舀了盞茶,遞給彤烏,淺笑道,“我總覺着碧色也太過冷清了,這才在衣襟旁繪了幾朵粉薔薇啊。”

“真是好看,”彤烏接過茶,飲了一口,“好花、好茶、好丫頭!”

“小姐又拿我說笑做什麽!”沁君苦笑道。

“哪裏說笑了?分明是在誇你!”彤烏笑了笑,又将繡繃舉到沁君眼前,道:

“你畫的繡樣,看看繡得如何?”

沁君接過繡繃,仔細端詳了一陣子。忽聽身後一女子道:

“三妹的針法倒是精進了不少。”

彤烏聞聲,看向沁君身後,笑道:

“是大嫂子啊!方才一心盯着繡繃,倒不曾發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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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君轉身舀了盞茶,笑道:

“大少奶奶喝茶。”

“原來你們主仆二人在這裏偷偷煮茶,還好叫我趕上了。否則,不知何時才喝得上沁丫頭的茶了!”

“大少奶奶擡舉!您若是想喝,常來便是了。”沁君笑道。

書蔚微笑地看着沁君,只道:

“家裏事茶最妙的,除了念恩,便是你了。念丫頭愛煮些稀奇古怪的茶,我也喝不大慣,還是你的舊茶飲着舒服些!”

“瞧大少奶奶!”沁君沖着彤烏道,又轉向書蔚,“我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罷了!”

彤烏呵呵笑了幾聲,指着沁君道:

“平日我說什麽話她都當我是取笑她!如今大嫂真真兒地誇她,她又不樂意了!”

書蔚掩面笑了笑,在彤烏身旁坐下。彤烏向書蔚身邊擠了擠,挽着書蔚,向沁君嗔道:

“我看你這性子,是比小姐們還叼了!”

“三小姐何苦又說這些話來?”沁君故作惱态,道,“也是我臉皮子厚,小姐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說罷,沁君便提起一籃方才讓小丫頭們去剪的紫藤,沿着走廊離開。還未走兩步,她又轉過身來,笑道:

“我去給你們煮紫騰茶喝,今早新開的。”

彤烏和書蔚都望着沁君離開。書蔚見沁君走遠了些,遂輕聲對彤烏笑道:

“這沁君的嘴皮子,都快趕上你莫姐姐了!”

“也是我平日由她放肆慣了,心氣兒也越發高了。方才才說念恩的茶比她有心思,這便忙着去煮那聽也沒聽過的‘紫藤茶’了!”彤烏淺笑道。

“本是找你去惜園賞紫藤的,不料,你這裏的紫藤嬌婉更勝別處。”書蔚指着頭頂的紫藤道。

“我這園子裏,也就紫藤好看些。”彤烏道。

書蔚又細細端詳了那紫藤,忽然詩性大起,思索了一陣子,只念道:

“四月芳菲隐春深……”

“十裏軟架藏花魂。”彤烏接道,也看了看那花。

書蔚驚了一下,轉頭凝視着彤烏。她眼睛一溜,又試探地笑道:

“身較薔薇婉幾度……”

彤烏也莞爾一笑,手拿絲帕,指節抵着下巴,起身在架下來回踱了幾步。她無意望見不遠處飄香的洋槐,忽然轉過身子,食指一豎,興奮道:

“有了!‘色比洋槐嬌三分’。”

“素日倒少見三妹寫詩弄文的,原來是真人不露相啊!若是艾公子聽到,定會驚喜。”書蔚看着彤烏道。

“大嫂故意試我!叫我好沒臉!”彤烏羞道,牽起絲帕遮臉,裝作根本沒有聽到後面一句話。

書蔚一把輕扯下她的絲帕,歪頭看着她,笑道:

“你接得情景皆具,倒叫我沒臉了!”

彤烏低下頭,抿嘴淺笑。

沁君正捧了紫騰茶過來,一面道:

“小姐和大奶奶說什麽這麽開心呢?”

書蔚偷瞧了彤烏一眼,向沁君笑道:

“說你這茶‘色比洋槐嬌三分’!”

“我怎麽好像聽到‘艾公子’啊?”沁君故意道。

“你這死丫頭!”彤烏羞得站起來要追着沁君打,“何故幫着大嫂欺負我?”

“好小姐,”沁君一邊跑一邊控制着平衡,又道,“可別打翻這茶啊!”

書蔚一面搖頭,一面起身,端了盞茶到彤烏面前,只道:

“你也別打沁君了。大嫂以後不提艾公子就是了!來,喝茶。”

“我倒不願喝這茶。這麽好的花兒,竟叫你們給糟蹋了!”彤烏嗔道。

書蔚和沁君笑笑也就罷了。

“沁姐姐!”一個新來的丫頭在不遠處輕喚着沁君。

沁君朝那邊望了望,向彤烏道:

“小姐,我過去看看?”

“嗯,去吧。”彤烏點頭道。

沁君遂去了那丫頭跟前,只道:

“什麽事?”

小丫頭從身後拿出一封信給沁君,又道:

“說是咱們小姐的信。”

沁君看了看那信,笑道:

“怕是送信的人弄錯了!你看,這上面分明寫的是四少爺的名字。你怎麽也這般粗心!”

“沁姐姐,”那丫頭羞紅臉道,“我不識字的。”

沁君看了她一眼,微笑道:

“那就難怪了。這樣,你把信直接送到松煙樓去吧。”

“是,沁姐姐。”說罷,小丫頭便去了松煙樓。

她到松煙樓時,恰巧碰到了從拙古齋回來的滌蕊。滌蕊是緋玄的大丫頭,便請她把信帶了去。

“少爺!”滌蕊遠遠地就喚了緋玄一聲。

緋玄正在正屋不遠處的青雲臺賞杏花,聽見滌蕊的聲音,遂招了手讓她上來。

“金絲燕窩送到太太那裏了?”緋玄見她上來了,遂問道。

“送到了。”滌蕊道,一面拿手帕輕拭着汗,“我看太太很是高興!只是太太讓四少爺今後自己留着吃,倒不必只念着她。”

緋玄低頭淺淺一笑,搖首道:

“看來太太是嫌我小氣啊!”

“何以見得?”滌蕊不解,“我看太太還是疼四少爺的。”

“太太那個‘只’字,分明是說我忘了大哥和二姐!”緋玄輕哼道,又讓滌蕊坐下,“太太疼我,不過是場面上的事兒。一來,我不是她親兒子;二來,我娘與她處處為難;她哪裏會真疼我了!”

“少爺多慮了。”滌蕊安慰地笑道。

忽然,她想起了華春閣的人送來的信,遂道:

“對了,少爺的信。”

緋玄接過滌蕊遞上的信,在心裏暗暗算了算日子,遂舒心一笑。滌蕊見緋玄拆着信,又道:

“方才錯送到華春閣了,三小姐讓人送了過來。”

“嗯。”緋玄敷衍地點頭應道。

他展開信紙,滌蕊悄悄伸長脖子,瞥見了信中的幾行字:

春水行,聲聲思,公子可在杏花影?

暖香凝,字字嗔,斯人何憐露水情!……

緋玄似乎感覺到了滌蕊目光,遂将信紙立了立。這下滌蕊是徹底瞥不見了,她将小嘴一撅,叫道:

“哎呀呀!這都寫些什麽啊!少爺你結識的都是些什麽人呀!”

“什麽人都不關你的事!”緋玄将信收起,沖着滌蕊道,“竟敢偷看我的信!看來是我平日裏對你太好了。給你找點事做:你現在就把剩下的金絲燕窩給大哥和二姐送去。若還有多的,就給三姐送些去;若沒有,便拿其他的燕窩也是一樣的。”

滌蕊懶懶的看了緋玄一眼,遂道:

“知道了!”

說罷,她便取了金絲燕窩朝各房送去。緋玄見她走遠,又細細讀起信來。不時地,他會微微一笑,也會哈哈大笑,還會若有所思……

滌蕊心下已有些生疑,擔心緋玄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人,打算着告訴四姨娘去。但又怕緋玄知道後厭她亂嚼舌根,遂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心中一軟,便決定不告訴四姨娘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緋玄弟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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