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奈何女徒作奈何吟,驚夢人空道驚夢詩(2)

彤烏知她是故意打趣自己,“久”和“九”同音,分明是影射九哥哥。

緋玄聽了,斟了一杯酒遞給彤烏,也笑道:

“這題是最好不過了!三姐是認還是不認?若不認,就要罰酒一杯了。”

緋玄的話倒叫彤烏上下皆不是了。她瞥了緋玄一眼,只道:

“你們串通起來欺負我!我若題個別的,你們定說不如莫姐姐的。罷了,我自罰一杯就是了。”

彤烏接過緋玄的酒,一飲而盡,倒瞧不出什麽情緒。

莫然見彤烏這邊沒什麽意思了,又向九詩笑道:

“你看她方才用了那麽些‘孤’啊‘獨’啊的,不過是為了‘翻試君心’;你怎麽反倒不說話了?”

九詩見玩笑越開越大,怕彤烏臉面上不好過,遂道:

“姨娘拿我取笑做什麽?過會子丹青的句子出來,還煩請姨娘評說評說。”

莫然先是一愣,知是九詩故意打趣他,遂撅了撅嘴,自覺沒趣。

“你們只管笑你們的,扯上我做什麽!”丹青搖頭笑嘆道。

“也是該你了。”九詩道。

丹青默然點了一下頭,将折扇合了起來,淡淡道:

“千秋一迷蝶入夢,萬古同醉觞吟侬。伶仃冷嘆知音寡,浮塵酸辛誰不同?”

罷了,丹青又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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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為‘驚夢’。”

九詩聽後,有些疑惑,遂評道:

“前兩句用‘莊生夢蝶’和李太白‘将進酒’的典故起興,後又直言知音難覓,天下皆同。句子倒是大氣,只有一點我不明白。”

“你說。”丹青微笑道。

“書蔚說了,第三句須含鼻所能嗅之氣;你這第三句哪裏見得了?”九詩問道。

“這伶仃……”丹青笑着看了朱墨兩眼,朱墨自是含着一絲微弱的淺笑。丹青又道,“是一種香料。府裏沒有,是我在外面見過的。”

“難怪要用‘冷’字了,原來是香灰易冷。”九詩緩緩點頭,以示會意。

“這不算!”鶴飛忽然說道,很是不依,“世上得了名字的香那麽多,咱們也不是樣樣叫得出,誰知道是不是大表哥編來哄我們的?況且,你這香名怪得很!哪有取名不圖個好意頭,卻叫‘伶仃’的?”

“是啊,鶴表姐說得對!”緋玄附和道,“大哥這‘伶仃’的氣味,實是太過牽強了。”

“得罰酒!”彤烏也在一旁笑道。

書蔚和莫然也不便護短,只随了衆人勸酒。丹青搖頭笑了笑,遂道:

“你們既嗅不到‘伶仃香’,我喝便是了;何須你一句我一句地勸!三杯夠不夠?”

話剛說罷,丹青便自斟了一杯酒,拂袖擡手,一飲而盡。罷了,他又斟了第二杯。

朱墨見他飲罷,遂在自己的杯中斟了酒,遞與他,只道:

“三杯足矣。”

她方才在席間也飲了些薄酒,臉頰稍顯緋色;言語間,幽氣輕呵,顧盼時,煙眉微凝。袖托玉臂,曜一室之光華;指染酒香,催斯人之心腸。丹青雙手接過酒杯,一邊飲酒,一邊呆看着她。

待丹青飲罷,朱墨又起身接過了杯子;一低頭,步搖輕晃,碧簪幽鳴。朱唇淺笑,洛神遺绡。

書蔚見二人對視站着,實覺不妥。她拽了拽手帕,又吸了口氣,心中很不是滋味,遂冷笑道:

“怎麽還站着?想再喝一杯不成?”

“那豈不便宜他了!”莫然接話道,“這般好酒,哪能叫他獨享?”

她又道:

“接着該誰了?”

“我來。”書蔚道,一副當仁不讓的表情。

衆人皆有些奇怪,書蔚平日裏是最謙恭溫和不過的了,怎今日卻毛遂自薦了?書蔚的心思沒在這上,倒還不覺什麽。她淺飲了口酒,遂道:

“佳人舜華顏,華蓋車馬音。一夕桃夭夢,誰知百姓辛。”

書蔚全文皆引詩經的典,首句與次句是引了齊女文姜之事,三句引了桃夭此詩。她看了一眼朱墨,接着又笑道:

“二妹幫我添個題可好?我實是想不出什麽好的了。”

朱墨顯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她不明白書蔚為何讓她幫題,添個不罰酒的題目對書蔚來說也并不是什麽難事啊。朱墨求助地朝丹青望去,誰知丹青正死死地盯着書蔚。他忽然感到了朱墨的目光,遂向她看去。二人四目相對,朱墨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眼中一絲驚異,一絲彷徨。她畏懼地朝書蔚看了看,書蔚依舊一副笑語嫣然的樣子。

朱墨感到更加心虛了,顫抖着道:

“我……我……想不出。”

“你自己興的酒令,怎麽反倒賴上了?”鶴飛忽然笑道。

“就是,”彤烏也附和着,“大嫂決計不可以賴掉的!”

書蔚溫和地朝朱墨一笑,緩緩道:

“罷了,罷了!我自己題便是,就叫‘同車笑’好了。”

“大嫂引了詩三百的典,幾句憂國憂民的句子,倒像極了艾大哥的風格。”緋玄待書蔚說罷,笑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成日為家裏挂心,哪裏知什麽憂國憂民?這些不過是書裏寫了,我照着搬下來罷了。”書蔚搖頭道。

丹青只默默注視着書蔚,忽然覺得她那麽陌生。好一個“同車笑”,文姜和諸兒的故事!她竟也學會夾槍帶棒地諷人了!丹青輕嘆了口氣,人事易變,本就如此,又何必想太多,自尋煩惱!丹青心中也明白,作為妻子,書蔚沒有半分的錯處。他實在不該怪她些什麽,只是心裏有些微感,便随着春風散了吧。

書蔚方才也不過是一時的性子,這才意識到話說重了。她悄悄窺視了一眼丹青,他雖不形于色,卻也是瞞不住她的。書蔚這才知傷他不淺,可話一出口,便再收不回了。她雖憂心丹青怨她,但那麽些話,也還是不得不說的。

随後,九詩和緋玄也作了兩首,自不必說。莫然仗着有了身子不可飲酒,便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書蔚之詩,實有深意……

各人的詩,各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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