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苦落魄書萸投阿姊,點鴛鴦袁靳娶嬌妻
自王氏在郁府住下,倒也本分,自是不能在上房伺候了,安排在廚房幫忙,做些輕松活計也就是了。平白養個年老的閑人,府裏少不了又是閑話。郁府人是比從前少了,只這滿房的閑話,何曾斷過呢?
王氏從前也是郁府出來的,哪裏不知道這些?她自然記得書蔚的話,有人打聽什麽,也只裝傻充恁。如今郁府這般冷清,經過這些日子,從各人嘴裏也知曉了因果,若算起來,她倒是罪魁禍首了!到底圖個安生,便什麽也不敢說了。
這日下了春雨。侬玉居的小院裏,太湖石生出煙來,飄飄袅袅,拂上石邊柳枝。書蔚着了件橄榄色素衫子,坐在矮窗邊,玄色長裙曳地,繡花鞋露出頭來。她倚着窗棂,手執素面團扇,銀镯銀簪顯得古舊,背後是一院煙雨,人也顯得古舊。
袁靳正來請脈,澗子領着他,一眼便見了這樣的古舊。他覺得有些不真實,她像是過去的人,他是個大夫,這樣的美,他畫不出。
“袁叔!”一旁玩耍的秋兒正朝他撲來。
袁靳順勢抱起秋兒。他來得多了,秋兒越發和他熟識,也愛粘他。書蔚聞聲轉過頭,帶着應有的微笑,只道:
“下着雨呢!還當你不來了,秋兒方才還鬧。”
她看了眼袁靳,衣擺已有些濕了。屋裏還不覺得,原是這樣大的雨。
書蔚忙道:
“澗子怎麽不看茶?乳母也下去吧,讓少爺和袁大夫玩一陣子。”
袁靳抱着秋兒,只逗他道:
“秋兒近日在忙些什麽?昨日來,可是沒見着你啊!”
“袁叔,秋兒忙着呢!”秋兒顯得驕傲,“母親教秋兒寫了字。”
“哦?那袁叔可要好好看看!”說着他便放下秋兒。
秋兒只撲騰撲騰跑向他的小書桌,不慌不忙寫下“郁隽柳”三字。書蔚看着秋兒笑,笑得慈愛,像一個母親。
袁靳正要誇秋兒,卻聽澗子進門道:
Advertisement
“大少奶奶,四小姐來了。”
“哪個四小姐?”書蔚只想,郁家哪有個四小姐?
“是您娘家的小姐。”澗子道,卻蹙着眉。
書萸?書蔚忙道:
“快帶她來見我。”
“四小姐淋了雨,一身濕漉漉的,來時還哭呢!問什麽也不說話。這會子正沐浴更衣。”
“怎麽會淋雨?她可還好?出甚麽事了?”書蔚又驚又急,有些語無倫次。
“我哪裏知道?您還是親自問她吧!”
書蔚點點頭,又急忙道:
“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快拿套我的衣裙給她換上。等等!她這樣出來,家裏怕是不知,叫苑兒去我娘家報聲平安。”
澗子應下便去了。
“看來,我來得又不湊巧。”袁靳尴尬笑笑。
“怕是出了些事。”書蔚向袁靳道,“抱歉,總叫你看笑話。”
袁靳笑得溫和,倒叫人忘了是下雨的天:
“我把秋兒送乳母那裏去罷。”
“有勞。”書蔚俯身一福。
袁靳忙上面去扶。剛碰到她,書蔚猛地一恁,袁靳知覺,遂緩緩撤了手。他只故作無意,笑道:
“舉手之勞。”
袁靳抱着秋兒出侬玉居,恰在大門口逢着書萸。她年紀尚小,着了書蔚初嫁時的衣衫,一件嫣紅短衫,下系蘋綠馬面裙,配了套黑色蘇繡裙帶。頭發雖已挽成髻,卻還有些濕漉漉的。她一臉的冷漠,也不遮掩,倒不像她那個年紀的女孩子。
後面的澗子像袁靳行禮。
“是四小姐吧?”袁靳道,輕點頭,“有禮了。”
書萸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澗子。
“是袁大夫。”澗子低聲道。
書萸也俯身行禮:
“袁大夫有禮。”
“快進去吧!你姐姐怕是等急了。”袁靳微笑道,說罷便帶着秋兒去了。
澗子領着書萸進去,便也退下。
剛見着書萸,書蔚便趨步而去,拉着她上下打量。
“這是怎麽了?卻是淋着雨來找我?”書蔚擔心道。
書萸還是慣了的一臉冷漠,只道:
“姐姐,家沒了。”
書蔚一恁:
“什麽叫……家……沒了?”
“姐姐這般驚訝做甚麽?”書萸看着她,“早晚的事。”
書蔚垂下頭,是啊,早晚的事!家沒了,她豈能不懂?郁家敗了,艾家敗了,泊家敗了;她蘭家又能殘喘到幾時呢?早已想到的,卻又是驚訝什麽呢?
“爹娘呢?”書蔚問道。
“姐姐且聽我說。”書萸坐下,淡然如初,“自泊表哥自盡後,三哥被亦被免職,賦閑在家。那時郁府也是千頭萬緒,你撐得辛苦,爹不叫告訴你,怕你擔心。”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書蔚道。
書萸點點頭,又道:
“本以為這便罷了。哪承想,前些日子省城又來人查三哥的賬。三哥怕連累家裏,便出去避風頭了。爹怕咱們也受牽連,辭了好些丫環長工,昨日便同大娘先去鄉下安頓了,讓我和二哥收拾好家當便也去。本是今早走的,可雨這樣大,也就耽擱了。誰知,忽然來了警察局的人,把二哥當作三哥抓了去。我一見不對,便從後院的小門逃了出來。”
書萸面上雖淡漠,身子卻瑟瑟發抖,顯然是吓壞了。
“搬家是大事,怎不同我講?”書蔚急得直站起來。
“大娘說,姐姐的日子也不好過,不叫我們同你講。待安頓好,再給你來信。”
“那三弟在何處?”書蔚忙問。
書萸搖搖頭。
“爹娘呢?可安頓好了?”
書萸依舊搖頭。
這般一問三不知,卻也是無奈。她一個深閨小姐,連蘭老爺夫婦所去何處也不知,哪裏能知曉他們的境況?
恰此時,只見得一個急匆匆的身影進來,也不及行禮。書蔚看清她,原是苑兒,她忙将苑兒拉住。
“大少奶奶!”苑兒喘氣道,“不好了!蘭府……貼封條了!”
書蔚瞪大眼,猛退了兩步。她深吸一口氣,漲紅着臉:
“還看到甚麽?”
苑兒直搖頭,顫抖着聲:
“我沒敢近前,兩個警察守着,手裏還端了槍。”
書蔚書萸兩兩相對,對方臉上的無助一覽無餘,可怕而扭曲。蘭家是保不住了!父母先去安頓,想必也未帶多少身家,二老年邁,若無接濟,日後怎生過活?這廂房子一封,家底一抄,人也四散分離,竟連來日也指望不了。
那夜,姐妹二人都不曾睡去,各自在屋中熬至半夜。
自那日後,書萸更是淡漠了,除開一日三餐來侬玉居,別的時候便再不出房門。書蔚托了苑兒照顧她,一應起居,與蘭府無異。她也只每日寫寫字,打發時光,終究是不大快樂的。
轉眼已是秋天,銀杏變得金黃,一地的燦爛。天氣驟涼,書蔚、書萸皆染了風寒。袁靳還是時常來郁府,對症下藥,例行公事;或是看看秋兒,同書蔚說說話,像個交情及深的老世交。
這日,他提着藥箱而至,腳下是一片金黃的銀杏葉子,書蔚正帶着秋兒在院子裏玩。秋兒捧起銀杏葉,又盡撒掉,然後沖書蔚天真地笑。書蔚坐在不遠的石凳上,墊了軟墊,也對他笑,像個慈愛的母親。
“秋兒。”袁靳喚道。
秋兒聞聲,忙撲上去:
“袁叔!”
袁靳抱他至書蔚身邊,自己也坐下來。
“你的風寒如何了?我看看。”
不待書蔚答話,只聽秋兒道:
“袁叔你真厲害!母親吃了你的藥,便都好了!”
書蔚笑笑,又道:
“可去看過我小妹?”
“已去過了。她好得倒快,只是長日不愛出門,總不大好。”
“她身在郁府,到底是寄人籬下,父母家人又……她心裏總是難過的。”書蔚嘆道。
“你又何嘗不是?還苦苦撐着這個家……”袁靳一時感慨,只默然搖頭。
書蔚忽笑了,只道:
“這會子說這個做什麽!再難不也得過麽?總別喪氣也就是了。”
袁靳也笑着點點頭。
“說來,我記得,你比我年長一歲?”
“難為你記得,”袁靳笑道,“問這做什麽?替我祝壽麽?”
書蔚攬過秋兒,笑道:
“你也不小了,見你這般喜歡孩童,怎不成個家?”
袁靳忽而一恁,一時不知如何答話。
“我原不該問的,只是拿你作朋友,才多句嘴。”書蔚尴尬笑笑。
“我……”他看着書蔚,她疑問地看着他,也不說話。袁靳又漸漸垂下頭,苦笑道,“許是緣分未到吧!”
書蔚笑了笑:
“若是到了,你要不要?”
書蔚鮮少說這樣活潑伶俐的話,袁靳一時恍然。他滿臉不解,只怔怔看着她。
“你也是個木魚腦袋,還非叫我說破麽?”書蔚掩面輕笑,莞爾卓約。
袁靳一瞬不知反應,只覺莫名的激動。他心口撲騰直跳,強壓着面上的笑容,屏住呼吸,額頭已滲出汗來。可身子卻像是輕飄飄的,直飛到雲端去。
“我家小妹也大了,自幼知書達理……”
轟!
小妹?!袁靳忽覺腦中一陣悶響,從天堂跌落地獄。書蔚後面的話,他再沒聽清,只覺天地旋轉扭曲,不知歲月。
“袁叔!”像是過了許久,秋兒的聲音将他的魂拉回。
“你……”書蔚看着他。
“大少奶奶,”袁靳打斷書蔚,“四小姐金枝玉葉,我一界江湖郎中,實在高攀不起。”
“你這樣說,是打我的臉麽?”書蔚道,“這個家裏,我只當你作朋友,我信任你。”
“這個家裏?”袁靳忽輕笑,“我并不是郁家人。”
書蔚垂下眼,默了半晌:
“可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但那和郁家無關。”袁靳眼中滿是誠摯。
“是我失言了。”書蔚道,“實在沒有高攀一說。”
“且不說我,四小姐怕不情緣吧?”
書蔚搖搖頭:
“她一向和順,況且婚姻之事向來父母做主,父母不在,自然是聽我這個長姐的。”
袁靳只道:
“你家也沒個長輩在,你何必這樣急?四小姐人生得好,性情也好,你還怕沒個大家少爺來提親麽?”
“說句喪氣的話,”書蔚嘆氣,“我父母沒回鄉下宅子,派人尋了這般久亦不得;我怕哪日……到那時,她又得等三年。如今我兄弟,一個下落不明,一個身陷囹圄,三年後郁家、蘭家是個什麽模樣,我真不敢想!”
書蔚正說着,眼睛卻有些紅了。她接着道:
“我身邊就只剩這一個親妹妹了,我想她有個好歸宿;否則……我于心不安啊!”
袁靳審視着她。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到她這樣的地步,竟還想着成全別人!書蔚卻是低頭不語,也不勸他什麽,只靜靜地等。
只是,她又能勸他什麽呢?書萸的品行、樣貌皆是百裏挑一的,雖說蘭府沒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到底還是位千金大小姐。袁靳再不識擡舉,這些道理也總是懂的。院裏沒人說話,一切都靜悄悄的。
“好。”忽而一聲,袁靳的聲音有些沉悶。
書蔚擡頭看着他,眼淚直落了下來。
“母親不哭。”秋兒墊起腳,伸手替她揩眼淚。
“母親高興。”書蔚道,又從袖間取出一錦盒,遞給袁靳,“這算是訂親的賀禮了。”
說罷,書蔚便領着秋兒去了。袁靳目送他們漸行漸遠,直到拐角處,霎時離了他的視線。他打開錦盒,一瞬呆滞,卻有些想哭。秋風忽來,銀杏簌簌而落,極盡燦爛地最後一次飛舞……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後面會出現袁靳這個角色呢~~~乃們可以想想他的名字~~~
袁靳既“緣盡”,從一開始,他和書蔚就沒有結局……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