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風水輪流轉

之前不止一次聽說起馬浩的事，說他自從在簽售會之後好像是走了下坡路。先是出版的書被人指出是抄襲，書迷說他的書抄的是一位同類型小說中最出名的一位，所以他成了衆矢之的，很多人在站隊中都遠離了他。

他的書被書店從貨架上撤了下來，他的生計也成了問題。馬浩之前有自己的工作，好像是因為書很好賣，他就辭職在家做了全職作家。至少他認為自己能稱得上是作家。可是出了事情之後，沒人再來問津他的小說。

他也漸漸地淡出了寫作這個圈子。到是張悅從其他人那裏聽起他的事，再加上之前在民政局見過他，知道他跟他妻子離了婚。

之于離婚的原因，有人說是他在外面有情人，有錢之後嘛，男人就會這樣。有人說他還對初戀念念不忘，他妻子無法忍受提出了離婚，也有人說他身體有問題。

傳言那麽多，張悅也就是聽過算數，沒太當一回事。自從上次見過面之後她沒想過還會遇到馬浩。現在的他，看上去多了幾分狼狽和落魄。真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他。“你找我什麽事。”語氣裏沒有一絲好感，反而是被他吓到之後略有生氣的意味。

可馬浩沒有聽出張悅言語裏的不悅之意：“我很久沒有好好吃頓飯，能讓我吃餐飯嗎？”

張悅看着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人，究竟還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馬浩啊。想想記憶當中那個青澀的少年，也曾意氣風發過，如今怎麽會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張悅不想知道在馬浩身上還發生了什麽事，但也不情願讓他到自己的書店。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張悅聽到了馬浩的肚子裏傳來咕嚕嚕的聲音。哎，張悅嘆了一口氣：“我那裏沒什麽好吃的東西。”

“沒關系，沒關系，能吃飽就可以。”

以前，他可不是一個要求這麽低的人，是環境把他逼得吧。張悅對馬浩，已經沒有半點感情可以談，甚至覺得給他做飯吃都是多餘。家裏有杯面，林簡不喜歡吃，但張悅還是備着。

現在的情分就連手指都懶得為他動一下，也不知道過去會喜歡他什麽。那麽一瞬間，張悅感到自己确實放下了過去。頓時心情豁然很多。家裏沒有熱水了，需要先燒開水。

燒水有一會兒，張悅讓馬浩坐下休息。馬浩倒也不客氣，進來就摸到衛生間去方便。聽到抽水馬桶的聲音，張悅皺起了眉頭，她越發不明白，自己以前怎麽會喜歡他。為什麽以前會喜歡他，現在那麽的厭惡他，甚至不想讓他碰自己的東西。

出來時，馬浩顯得精神了些。看樣子除了方便之外還在衛生間洗了個臉。張悅白了他一眼，這個人，也太蹬鼻子上臉了。只是請他進來，他擅自用了衛生間不說，還自洗了臉，用了主人的毛巾。

“現在感覺好很多了。”馬浩笑嘻嘻地坐到餐桌邊，“打算給我吃什麽。”

“方便面。”張悅沒好氣地說。

“方便面就方便面，能吃飽就行。”可能是馬浩也看出張悅的眼神不對勁，只好幹了幾聲說，“你知道我離了婚，淨身出戶。本來想着能靠寫小說賺錢，你也知道一開始都很好——直到在你這裏開過簽售會之後就——”他又是一陣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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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悅曾聽一個編輯說起過，好像是張馬浩把自己不順的都怪到簽售會上，還說街角書店不吉利。張悅不覺得哪裏好笑。她看了眼電熱水殼，還在底座上燒着。從沒覺得燒壺熱水的時間會那麽漫長。

馬浩還在講他自己的事情，張悅無心在聽。可他的話還是會竄進他的耳朵。他說自從被指抄襲之後日子就一直不好過，朋友也不見待，父母那裏也被嫌棄。離婚也是，真正的原因是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被老婆知道。

張悅從他的語裏聽不出他有半分後悔的樣子，相反的，竟然還在為那個女人是沖着他當時的名氣而來，這個原因讓他沾沾自喜。

看着自說自話的馬浩，張悅越想越可笑。不過她臉上到是沒有什麽變化，心裏早就希望馬浩吃了泡面快點離開。從他來到現在，還沒有說過一句道歉的話。張悅并沒有為上次的事情原諒馬浩。

“最近都是在網吧過夜。”他繼續說着自己的苦日子，拼命得想引起張悅的同情。可在張悅眼裏看來，他就是一個跳梁小醜，不值得同情半分。

張悅坐着時，花斑貓凱撒走過來跳到她的腿上。張悅摸着凱撒的毛，凱撒大概是覺得很舒服，軟軟的叫了幾聲。

“那個，我啊——是想找你，借——”就在馬浩要說到重點時，電熱水殼響起了嗚嗚聲。張悅馬上站起來，她腿上的花斑貓驚得一躍而起跳到地上，不安地叫了幾聲。

馬浩看到了花斑貓，花斑貓也看着他。張悅在廚房裏撥掉電熱電水壺的插頭，拿出一個杯面，撕開口子正在往裏倒水，就在她要倒好水時，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貓叫聲。吓得張悅馬上放了電熱水壺。

可還沒有看清是怎麽回事，就見一道小小的影子沖進廚房，随後是馬浩的身子重重地撞了過來。張悅被馬浩撞向後面，下意識伸去想去抓什麽東西，不想，胳膊肘兒撞到了放在臺面上的電熱水壺。

熱水壺砰的一聲摔了下來，砸到張悅的腿上，差不多整瓶的熱水倒了出來。有很多倒在張悅的小腿上。

張悅第一個想法是自己學過緊急救護，裏面有一個知識點是關于燙傷處理。可一下子，腦袋像是空白了似的，想不想來要怎麽辦。到是前面的男人，在假惺惺地說了句對不起之後，更關心杯面泡了沒有。

下一秒，有個人抱起張悅，二話不說把她抱到衛生間放進浴缸，打開花灑噴出冷水不斷在她的小腿上沖淋。張悅這才反應過來把自己抱進來做應急處理的人是林簡。

“你下班了？”張悅簡直不敢相信，林簡會來得那麽及時。

“來了也有一會兒，只是沒上來。”林簡說。

難怪會那麽及時，張悅這才看清自己坐在浴缸裏，水已經浸過浴缸缸底。冷水還在不停地沖下來，林簡不準她站起來。張悅無力地靠着，難道真是被自己猜中了，倒黴事情還沒完。不過，事不過三吧，應該不會再有了——

到裏看到洗臉臺上亂放的毛巾，用過之後沒有放下蓋子的馬桶，比起來，這些事更讓人生氣加頭痛。

“你沒事吧，面還沒泡軟。”馬浩一邊嚼着面條，一邊說着不痛不癢的話。

“出去！”林簡說話時，仍是嚴肅認真臉，但語氣卻多了幾份怒意。

馬浩這才有點意識到自己在這裏的存在很尴尬。“張悅啊，我吃完面就走。還有，剛才我的話還沒說完，能不能借我點錢。”

張悅馬上想到在常樂的婚禮上同桌的人說起一個落魄作家，說他在到處借錢時，張悅還想不會是馬浩那麽巧吧。現在看來，真是他。張悅看到馬浩一手拿着杯面，一手張開手掌，五個手指全部豎着。

“五千！”張悅簡直不敢相信，馬浩怎麽好意思跟自己借錢。

“五、五百也行。”馬浩說，“等我東山再起，一定會十倍奉還。”

林簡抱着張悅，讓她坐到浴缸邊上，水灑噴出來的水還是繼續淋在張悅的小腿上。“五百，不能更多。也不用還，就當是送給你。”林簡說着從自己的錢包裏拿出五百給馬浩。“記住一件事，馬先生，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老婆面前。”

老婆？雖然比起叫妻子或是太太，老婆這處稱呼更俗一點，但是聽着卻很喜歡啊。張悅愣了一下，又笑了出來。

“笨，以後絕對不要讓他進門，知道了嗎！”林簡兇巴巴地說了張悅幾句，但張悅知道他不是在自己的氣。他把五百元錢遞給馬浩，馬浩厚臉皮地笑着接過錢。

“行，行，我以後再也不會來找她，不會，絕對不會。”馬浩拿到五百之後很是滿足，轉身繼續吃起了杯面。

“你可以走了嗎！”林簡見馬浩還呆在客廳，他下了逐客令。

“我再問一件事。你離婚，跟我沒關系，是不是。”張悅只想确定這一件事。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關系，要不是我出軌被我老婆抓到——”馬浩嘿嘿笑了幾下。“我再拿兩個泡面，不介意吧。”他問歸問，但在張悅還沒有回答之前他已經動手拿走了廚房裏的杯面，而且不止兩個。

看着掉在地上熱水壺，淩亂的衛生間和自己的現狀，張悅長嘆了一口氣：“我以前怎麽會喜歡上他啊——”

“以後別再同情他，有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也不用對他抱有愧疚之心，你不覺得他現在都是咎由自取嗎。”林簡看了看張悅的小腿，讓她站起來開始脫掉她的褲子，幸好有了冷水長時間的沖淋，讓張悅的小腿看上去除了發紅之外沒有其他傷害。“家裏有沒有燙傷膏。”

張悅說有，在小藥箱裏。林簡又拿了燙傷膏均勻地抹在她的小腿上。應該說幸好是冬天，穿了厚的褲子，不然後果不能想像。

帶着芝麻油香味的燙傷膏抹上之後涼涼的，林簡又抱起張悅讓她坐到沙發上去休息，自己則收拾了一下廚房和客廳。

“你覺得他以後還會來嗎？”張悅問。

“會。”林簡幹脆地說，“如果他再來，你怎麽辦。”

“絕不心軟，絕不請他進門。”張悅信誓旦旦地說。

第二天時，林簡就在垃圾筒裏看到了原本還在使用的毛巾，好好的就被扔到了垃圾筒裏。而毛巾下面，是一本關于盜墓類的小說。

林簡把垃圾袋系緊，扔進街角的大型垃圾筒。砰，合上垃圾筒的蓋子。他拍了拍手，走回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