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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寧坐在窗邊,輕輕掀起窗簾的一小角,低頭凝望着他自虐的舉動,緊咬着下唇,他的身體在受苦,煎熬的卻是她的心。
他這個傻瓜……大傻瓜……
他怎麽可以這樣?明明她已經下定決心,這次絕對要收回自己的心,展開另外一段新感情,卻半途殺出他這個程咬金。
對她而言,他永遠是那麽令人難以抗拒。
他站了一夜,她則看了他一整夜,說好不動搖的心,正一片片剝落、松動……
風雨在清晨五點左右停止,天公不再落水,可是也沒出太陽,烏雲密布的天空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此時突然一陣“叩叩”的敲門聲傳來,接着是楊母的聲音響起--
“寶貝,醒了嗎?”
“嗯,我馬上出去。”星寧輕喊,連忙起身。
今天要拍攝堯震菲餐廳的平面廣告,前幾天他們就約好,等會兒他會過來接她,不進辦公室,直接去餐廳拍攝。
堯震菲會過來,但韋禮特還在樓下?!她頓時一愣。
不行,她要在震菲過來之前把他趕回家去,他已經站了一夜還不夠嗎?他為什麽不幹脆死心回去?
“寶貝。”楊母欲言又止,頓了一下,才又開口。“他在樓下站了一整夜,還淋雨,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他到底做錯什麽了?你要不要下去跟他談談,這樣下去不行。”
“媽,我上班前會讓他回家。”聽見老媽的話,她心頭微酸。
“真的是喔,累成這樣還不回去,連我看了心內攏就不甘咧……”楊母邊碎碎念,邊離開她房門前。
雖然一夜無眠、精神狀況不佳的她,依然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打理完自己,沖出房門,趕着出門。
楊母這次沒有上演十八相送,倒是在她道別時,飛快把兩份早餐塞進她手裏,吩咐道:“快點讓他回去休息。”
走出住所,走進電梯,望着數字從7逐一遞減,她的心情随之跟着緊張起來,拿着兩個紙袋的手悄悄捏緊。
等一下她要怎麽面對他?在開誠布公說過那些話之後,她實在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裝做若無其事的跟他說話和互動。
站在大門前,星寧深深吸口氣,企圖藉由這個小動作,得到一點點的勇氣去面對他、面對他們之間。
大門打開的聲音,立刻吸引他的注意。
看見開門的人正是她時,累癱的韋禮特精神為之抖擻,雙眼直勾勾跟着她的身子移動,對自己忽冷忽熱的身軀已經毫無知覺。
當自己一被他炯熱的視線鎖定,星寧能感覺自己孤坐在房裏一夜的身子,正慢慢暖和起來。
韋禮特沒有動,僵冷的身軀像尊雕像。
跟随着她移動的路線,他的視線透露出明顯且赤裸裸的渴望,渴望她的靠近、她的原諒、她給的只字片語……
她朝他一步步走近,随着距離越來越靠近,她能感覺身子越來越熱,直到站定在他面前時,她的心跳還在飛快加速中。
兩人都沒先說話,只是靜靜凝望着彼此。
全世界頓時變得安靜,靜得只剩下他們眼中的彼此,世界在廣大宇宙中凝縮成這一小點,而這一小點便是他們的全世界。
韋禮特率先打破沉默,用殘破的嗓音心急地解釋道:“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咳、咳……
那些話,那時候我喝多了,又……咳!咳!”
“別說了,先回家吧。”她聽到他的聲音變得粗嘎,心像被利刃輕輕劃過,輕微的刺痛令她下意識躲開他直視的視線。
“不,我要說,拜托讓我把話說完,否則我……咳!咳!就算……咳!咳!”望着她別開的臉,他心一急,雙掌緊緊握住她肩膀,粗啞的低語着,語調充滿哀求。
“真的別再說了,你現在臉色好蒼白。”
“星寧,不要不接我電話、不要不理我,求求你,別這樣對我,別這麽快就判我死刑,我愛你。”韋禮特顧不了其他,焦心地剖白內心的情感,把自己赤裸裸的心捧到她面前。
“不要對我說那三個字,如果你不是真心的,拜托請你不要……那只會讓我覺得更難堪……”
她哽咽,突然再也說不下去。
想相信他的渴望與深深的困惑像兩股力量,正在撕裂拉扯她的心!
“我是真心的!”他低吼,神情急切。
“騙人,如果你是真心的,之前怎麽會說出那種話?”她擡起雙手,撥開他抓痛自己的雙掌。
“因為我蠢、因為我愛面子,下意識不想把你跟其他女人相提并論,卻用了最差勁的方式,不讓你成為男人之間白癡對話的話題。”他卯足了勁解釋。
她靜靜的看着他。
許久後,她才吶吶的問道:“所以你故意說那些話,目的是為了不要讓我成為你們讨論的話題?”
腦子混亂不已。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特別的女人,我不想、不想讓你……”他煩亂地擡起雙手,粗率地爬過依舊微濕的柔亮黑發。“星寧,我為自己說過的話跟你慎重道歉,對你造成傷害是我最不願做的事,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相信我……”
“你的确深深傷害了我,我接受你的道歉。”她望着他頹廢又憔悴的面容,昨晚他已經表現出他的誠意,代表他真的很在意兩人之間的友情,但僅此而已。“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再對我說出那三個字。”
“為什麽?”他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微笑,五官皺在一起,神情凝結了心痛、驚愕與深深懇求。
“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話。”
她全身都在發抖,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因為徹底的絕望。
不過,她依然極力維持面無表情,盡量一字一字把話說得很清楚。
韋禮特看着她,嘴角不自然地往上揚,強烈荒謬感沖進他體內。
哈、哈,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己活該!
他緊抿唇線,感覺全身血液被瞬間抽空--
“星寧,你怎麽先下來了?先前不是約好我到的時候會打給你嗎?”一句低沉男嗓插入他們之間。
韋禮特僵硬的轉過頭,在看見堯震菲時,表情重重一沉,面如死灰。
這就是她拒絕他說愛的原因,是嗎?就算回到五年前,他還是慢了一步?他又徹底輸給他了?
哈、哈……
“禮特?他是今天的攝影師?”堯震菲嗅出兩人之間極不尋常的氣氛,眉頭輕皺,不動聲色地問。
“不是,我們走吧,謝謝你特地抽空過來接我。”她仰起頭,給堯震菲一個勉強的微笑。
兩人随即并肩往他停在幾步路前的車子移動。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其實不用……”
身邊的她突然停下腳步,堯震菲話講到一半,突然中止。
轉過頭去,剛好看見她正被人緊緊抓住,而她臉色一僵,輕輕吸口氣後,才緩緩轉過身面對。
莫非這兩個人……
“別跟他走!”韋禮特迅速伸出一手,大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跟他一起離開。
她回頭,他緊緊瞅着她。
“我送你?”韋禮特痛苦地哀求着。
她先回頭看了眼堯震菲,示意他稍等一下,然後轉頭面對看起來随時都會昏倒的韋禮特。
韋禮特眼睜睜看着她伸出手,輕輕撥開他的掌握,頓時,他覺得自己宛如被她親手推入萬丈懸崖。
她溫柔地對他說道:“你回家吧,這是我媽幫你準備的早餐。”
說完,她把差點忘記給他的早餐放入他的掌中,接着,頭也不回地跟堯震菲離開。
即使如此,她仍可以感覺到他強烈的視線正絕望的穿透她。
星寧跟堯震菲坐上車,車身迅速駛離,直到無法從後照鏡看見他依然僵在原地的身影時,她才收回視線,面露凄然。
堯震菲趁等紅燈時,看她一眼。
“他很喜歡你。”開門見山。
“別開這種玩笑,我跟他不可能。”她原想輕松的聳聳肩,可惜才試一下就馬上失敗。
剛才他的臉色好蒼白,該不會生病了吧?
“天底下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他露出斯文的微笑。
“我跟他就是。”她想學他笑,可是嘴角卻不配合。“記得我們聊過我跟他曾經交往過的事嗎?”
“記得,你們交往過一年。”他點點頭,平視車外路況。
大概是沒有人盯着她看,她感覺輕松了一些,開始輕輕訴說--
“分手後這十幾年來,我都沒有再談過戀愛,如果他真的喜歡我,不會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表示,他不是悶葫蘆,也不是對喜歡的女人不敢出手的男人,所以結論只有一個,他并不喜歡我,至少沒喜歡到願意主動來追我。”她越說,心越沉。
“你說得有道理,可是這世界上還有一種男人,對待在自己身邊很久的人習以為常,常常以為理所當然,只有當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即将徹底失去某個人時,才會突然驚覺原來自己深愛着對方。”仍舊維持紅燈,他轉頭,投給她意味深長的一眼。
“是嗎?”她像被燙到般,立即轉開目光。
“我是男人,我知道那是怎麽回事,你有聽過一句話嗎?”他的微笑裏突然多了一抹淡淡的凄楚。“人總是在錯過時,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經錯過此生唯一的真愛。”
“聽起來好……”她眼眶陡熱,胸口像被鉛塊堵住般難受起來,她連忙深吸口氣。“好悲傷。”
“這就是人生,這就是愛情。”他嘆息。
“你……”她再次看向他。
“我曾經在大學時代錯過一次真愛,等到我恍然大悟自己的感情時,她已經不屬于我了,那種懊悔情緒輕易就可以逼瘋一個大男人。”綠燈亮起,堯震菲重新讓車子起步。
“你曾經失去過真愛?”她問。
“嗯,然後我突然好怕待在臺灣,因為這塊土地上有她,每次想到這點,我的心就會痛,接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背起背包,自己一個人在歐洲流浪了整整三年才回來接下家族餐飲企業。”他說這些話時神情木然、語調平穩。
“我都不知道這些事。”
“星寧,我喜歡跟你相處時的輕松自然,不會因為有競争對手出現就自動放開你,可是另外一方面我又希望你幸福,真正的幸福,你懂嗎?”他語重心長地說。
喜歡相處時的輕松自然,不是真愛?
她的心被紮了一下,不曉得他有沒有察覺到自己所說的話?
“嗯,謝謝你跟我分享這個故事,我會好好想想。”她淺淺笑開,知道他是真心替自己着想。
“希望我們都能得到屬于自己真正的幸福。”堯震菲把車停在店門口,快速瞄眼餐廳內部,眉頭微蹙。
店長見他來了,眼睛陡然睜大,快步朝他奔過來。
發生什麽事?
“是呀。”星寧也在心裏祝福他。
“好了,別想太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吧,你從沒答應跟我正式交往,選擇權還在你手中。”
他微笑着提醒。
“好,堯老師。”她故意小小調侃他一下。
聞言,他霍然輕笑開來。
“老師?這是嫌我太過唠叨嗎?”他作勢睨她一眼。“你還真懂得辜負為師的一番用心良苦。”
感覺得到他輕松的态度,星寧靜靜看着他的側臉,噗哧一聲笑出來,在心裏默默說道:“震菲,謝謝你。”
店長氣喘籲籲的跑到坐車旁邊,堯震菲降下車窗。
“堯先生,出包了!”
“慢慢說。”堯震菲眉心微皺。
“那個知名攝影師在過來途中發生車禍,現在人被送往醫院,所有工作人員都已經抵達現場,就差攝影師,沒有攝影師,大家都只能幹耗着!”店長急得滿頭大汗,從懷裏掏出手帕頻頻拭汗。
“先追蹤對方受傷情況如何,積極聯絡其他攝影師。”他把車停妥,下車,指揮若定。
“堯先生,臺灣的攝影師是不少,可是要有這種等級的卻不多,随便找人頂替,我怕品質方面恐有疑慮。”
店長說這話時,眼神小心翼翼地飄向也剛下車的星寧,礙着頂頭大老板跟她的私交,不敢說得太明目張膽。
“我再想想辦法。”她明白店長的意思,輕輕咬着下唇,話一說完,立刻從皮包裏掏出手機。
“楊小姐,你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現在大家都到位,還有請來代言的名模,剛剛說她明天就要飛國外,今天不拍不行吶!你一定要快點想想辦法。”店長發量不多的頭頂頻頻冒汗。
“我聯絡看看其他跟我們公司有合作的攝影師。”星寧說完話,正打算靜靜走開。
堯震菲輕輕扣住她的手臂,朝她搖搖頭。
“先确認原本攝影師的狀況,再做決定。”
她點點頭,連忙撥電話給原本預定攝影師的助理。
韋禮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腦子裏盡是她跟堯震菲一起離開的畫面,就跟以前一樣,她頭也不回的跟他走了,他被遠遠抛在腦後,那種失去她、撕心裂肺的痛又跳出來,在他身體裏作祟。
一進家門,他只覺腦袋猛然一陣暈眩,接着就失去意識。
陷在浮浮沉沉的昏迷中,他依稀好像聽見放在胸前口袋裏的手機正在響,然而意識渙散,他只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凝住氣,仔細聽了一下。
不是她打來的專屬鈴聲。已分不清是失望,還是徹底絕望,眼前一黑,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幸好今天的拍攝行程臨時取消,廠商說是代言的大明星被困在歐洲,這世界的天災真是越來越多,飛機一天到晚常常不能飛。我急着跟我家老板報告這件事,結果打了都沒人接,我就直接沖去他住所,幸好他有給我備份鑰匙,才能把渾身燙到像要燒起來的他扛來醫院。”
冠冕往病床看了一眼,“不說了,我老板好像醒來了,先這樣!”說完,便匆匆挂上電話,快步走到病床旁。
韋禮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哪?”他問。
“老板,我們在醫院急診室裏,你發燒,醫生已經先幫你打了兩針,只要等這袋點滴打完,我們就可以回去休息,醫生剛剛還問我你是不是淋了一整夜的雨,我告訴他應該還不至于。”
冠冕說這話時,眼神正賊溜溜的在老板臉上猛打轉。
“工作?”韋禮特想起今天預定的工作。
“取消了,這就是我狂Call你的原因。”他飛快地把原因講過一次。“老板,明天的拍照行程要照跑嗎?”
“我沒事。”韋禮特身心俱疲的閉上眼。
“老板,我可以請問你一件事嗎?”
“不行。”他想也沒想,立刻輕哼。
“老板,我到你家的時候,你倒在客廳地上,全身燙得不像話,整個人陷入昏迷,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冠冕擔心的視線一直在他臉上打轉,老板一向壯得跟野生動物沒兩樣,今天居然會昏倒?此事非同小可啊!
一定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正偷偷發生着。
“別大驚小怪,明天我就會恢複體力,不要耽誤工作。”韋禮特閉目養神,眉頭微蹙,擺明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冠冕深深嘆了口氣,最後道:“是,老板,我知道了。”
在他垂下雙肩時,依然閉着眼睛的韋禮特,幽幽傳來一聲道謝,“冠冕,謝謝你。”
“這沒什麽,只是我不懂,你一向都有在練身體,這次怎麽會突然病得這麽嚴重?如果光是身體出狀況,應該不會有這種‘病來如山倒’的局面,老板……”冠冕抓到機會,又開始猛發問。
他還是覺得好奇怪,非常奇怪!
“我想休息,還有……”韋禮特直接打斷助理長篇大論的廢話,直接交代,“我進醫院的事,誰都不準說。”
“是,不過,醫生交代你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則會出大事的!”
這還用得着他說?韋禮特微睜開眼睛,冷冷觑他一眼,正打算好好補充一頓睡眠,未料,貼近他胸口的手機突然響起。
聽鈴聲判斷,是她打來的!他的心微微刺痛一下,不用多想,他立刻接起。
“禮特,在忙嗎?”
她的聲音一傳進耳朵,他的心立刻又驚又喜得不能自己!
“沒,我今天沒工作。”他啞着嗓音回答,完全沒料到她會打電話來,而且還這麽快?
“嗯。”星寧悶悶哼了聲。
“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怎麽了?”
他忙着想要坐起身,好好聽她說話,冠冕見狀,連忙沖上前協助。
老板在幹嘛?前一刻還嫌他吵,一副正要乖乖休息的模樣,現在居然坐起身只為了講電話?
到底是誰打來的,居然能讓老板一聽到對方的聲音,就馬上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
是老板的現任女友,歆姿嗎?
不可能!上次她來探班,老板臉色馬上就黑了,還差點被老板直接請出拍攝現場,名模歆姿沒這本事讓老板為她牽腸挂肚。
問題是,除了歆姿之外,還能有誰?
冠冕試着不着痕跡,偷偷靠向老板的手機,想要偷聽一點八卦。
“沒、沒事,再見。”星寧這通電話打得很猶豫,緊咬着下唇,最後還是決定算了,不要把他拖下水。
“等等,先別挂電話!星寧,一定有事對不對?”韋禮特一顆心全挂在她身上。她碰上什麽麻煩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不會打這通電話的。“我們認識多久了,你出了事我會聽不出來嗎?快點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他耐住性子,緩緩誘她把事情說出口。
她站在拍攝現場,不只工作人員正看着她,連堯震菲也盯着她看。
今天所有有合作關系且有同等水準的攝影師都有工作,如果拍攝開天窗,代表即将損失一大筆錢。
她轉過身,一手捂着手機,幾經猶豫,最後還是選擇把話說出口--
“今天合作拍攝的攝影師途中發生車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右腿骨折,肋骨也斷了一根,沒辦法到現場來,想請問你……你……”她沒辦法繼續往下說。
“拍攝地點在哪?”韋禮特直接問。
“堯鍋忠孝店,上次我們一起買糖果附近的那間店。”
只要短短一句話,她就知道他答應了。
她才剛松了口氣,但随即想到等會兒就會見到他,心情馬上變得更加緊張。
“我知道了,我立刻過去。”他一口答應。
在他身邊的冠冕彈跳了一下。
老板要“立刻過去”哪裏?他身體溫度燙到快要可以直接煎蛋,又還在打着點滴,他是想飙去哪?病人要有病人的樣子,病才會好啊!老天爺啊!
“等一下,禮特,你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不一樣,你是不是生病了?”她秀眉皺緊,察覺他的不對勁。
“你這是在……關心我?”他不答反問,一顆心提得老高。
感覺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一下,他的心因等待而輕輕揪緊。
“我說過,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這只是朋友之間的關心。”星寧沉下聲音,力持鎮定地開口。
“嗯。”他的心落回地獄。
“你不一定非過來幫忙不可,而且這是震菲的案子,如果你拒絕,我可以理解,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她把話挑明了說。
“我會過去。”他依然堅持。
他在心裏提醒自己,在完成拍攝之前,絕不能被她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否則她說不定會馬上結束拍攝,他不能讓她獨自面對所有損失的後果。
“你不用勉強。”她又确認一次。
“不勉強,我想過去,大約半小時後到,可以嗎?”他沒有想太多,她有事,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可以。”她說。
“有專門的燈光組吧?”韋禮特一一确認,還在發高燒的腦袋已經脫離放松狀态,轉入工作模式。
“有,已經在現場了。”這次,她回答得很快。
“好,等我到就開拍。”他立即做出決定。
老板一挂斷電話,冠冕立刻滿臉不可置信的開炮,“老板,醫生說你今天一定要休息。”
“等我拍完,馬上回家休息。”他掀開棉被,低頭研究要怎麽拔掉插在手臂上的針頭。
“老板,你在做什麽?!”冠冕一臉驚懼地伸出手,阻止老板拔針頭的動作。“如果真的非走不可,至少等點滴打完再走也不遲啊!”
“我不想讓她等。”每多等一分鐘,對她來說都是一分擔憂。
韋禮特抽回手臂,冠冕不敢太用力,那根針頭還插在老板手臂的血管裏,天啊!
韋禮特執意要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夠阻止。
他讓她等了十幾年,甚至等到她已經不再相信他可能是愛她的,他不想再讓她等了,連一秒都嫌多。
他不會放棄她,不管她推開他幾次,這次他會牢牢握緊她的手,除非她愛上別的男人,他想給的幸福,對她來說已經不具任何意義……
“老板,我們打個商量,我幫你回家拿相機,你安心待在這裏打完點滴,我們直接在餐廳碰頭?”冠冕不敢再輕舉妄動,鬼靈精腦袋一轉,趕快獻計。
韋禮特停下動作,想到自己這副模樣出現在她面前,只消一眼,她也能猜出他的狀況。
“也好。”他思忖一下,終于點頭應允。
他必須恢複點體力,而且不能被她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