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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青石板被雨水沖刷得格外幹淨,白牆灰瓦,煙雨蒙蒙,倒有幾分煙籠寒水的意味了。
小巷裏行人不算多,撐着傘從一條巷弄裏走出來的男人皺着眉頭環顧了一圈四周,确定這個地方自己幾分鐘前才走過的他轉身折到了拐角處的雜鋪店門口。
雜貨店的老大爺抱着只黃色的貓,眯着眼看他:“年輕人買點什麽?”
男人咳嗽了幾聲,聲音有種跟年歲不符合的低沉嘶啞:“大爺,我想問問,咳咳咳……”他捂着嘴偏向了一側,等咳嗽過了,才又接着開口,“鎮上的衛生院在哪兒?”
“衛生院啊。”老大爺揉了一把貓頭,“沒有衛生院,看病去種家,種家醫館。”
“不過那也是以前了……”老大爺嘆了口氣,“你可以去試試運氣,就在右手邊那條路,進去最裏面那家院子,一個四合的大院,門口就能看到種氏醫館的牌匾。”
男人啞着聲道了聲謝,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他收了傘,尋着路一路走了過去。
種氏醫館,他來的路上還在想,是哪個種。
看到招牌的時候他微微眯了眯眼,這個姓氏不常見,空曠的古宅叫人心底有些不安,總覺得過于死氣沉沉,甚至比他多年未有波動的心境還要如死水一般。他有些奇怪,卻說不出奇怪在什麽地方,等踏進院子才發現院子裏擺着香燭紙錢,白色綢緞系在柱子上,整個院子透露出來的訊息就是,有人去世……
他反應了過來,難怪大爺說,那也是以前了……
突然有些松了口氣,還好他平日裏穿的衣服都是淺色的,不至于沖撞了。
院子裏有棵大榕樹,樹下的藤椅上側躺着一個人,看身形像是女人,周圍一圈地都濕着,唯有樹下的方寸之地沒有被雨水淋濕,而那人就躺在那兒,單手搭在額頭上,擋去了光亮,也擋住了臉。
他走近時禮貌的放輕了腳步,只是忍不住又是一陣猛咳,緩過來時那人已經從藤椅上坐了起來,頭發微微翹起了一邊,整個人的狀态和表情似乎都有點初醒的惺忪。
精致漂亮的五官因為不設防的神情顯得格外柔和,素白色的襯衣有些過大反襯出了整個人的嬌小。他有些走神的想,都說女要俏就穿孝,俗話說還是很有道理。
種青黛抓了抓頭發:“來看病?”
雖然她不會醫術,但咳成這樣,豬腦子都該想到是病了。
她家是醫館,病人來拿藥,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不過巧的是,這人她遇見了三次了,真不知道該說是緣分還是鎮子太小使然。
男人點了點頭,手裏的傘還順着在滴水,種青黛起身往裏走:“跟我進來吧。”
大廳正望過去就是極大一面牆,靠着一排木櫃,都是規格統一的抽屜,上面整整齊齊的貼着标紙,然後是寬闊的空間,一排紅木桌子,桌上擺放的東西也很整齊,一目了然。
橫桌的另一側有一扇和桌面齊平的小門隔開,種青黛就拉開小門走了進去,櫃子邊的門簾後想必是通往裏院的門,不過此刻男人的視線卻落在了正堂挂着的一張黑白肖像上,相框周圍的白色綢布,女人一身的素白,初見那日的一身黑色,都是素槁的顏色,也都是,戴孝的顏色。
他抿了抿唇,開口道了句:“節哀。”
男人的聲音不像是因為感冒或者扁桃體發炎而引起的沙啞,反而像是天生就是這樣喑啞,只是因為感冒而更澀了些,并不好聽的聲音,卻帶着他說話獨有的一份溫柔語調,種青黛看了他一眼,驚訝裏有一點點感動。
她微微颔首,語氣放緩了許多:“你等等,我叫我爸出來。”
等她把種遠志叫出來時隔着門簾都聽到一陣咳嗽,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
種遠志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指了指桌邊的凳子:“坐。”
男人在對面坐下,在看診的腕枕上伸出了手。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診脈種青黛是一竅不通的,但她也在一邊坐下了,拿過桌角擺放的藥方,一手握着筆頭也沒擡的問道:“名字。”
“付蔚然。”
喑啞的聲音聽得種遠志微微皺了皺眉:“你的嗓子……”
“老毛病了。”付蔚然答道,“之前意外被熏壞的。”
雖然好像和感冒無關但種遠志還是叫他張開嘴伸了伸舌頭觀察病情,扁桃體沒有發炎,倒還不算嚴重。
又伸手探了探額頭,體溫有些過高了:“除了咳嗽,有痰嗎?”
付蔚然搖了搖頭。
寫好名字半天插不上話的種青黛這才接着問道:“年齡。”
“31。”
“有什麽嚴重病例嗎?”
付蔚然又搖了搖頭。
等問完了基本信息種遠志才開始開藥,中藥名一味又一味,種青黛寫字速度極快,雖然沒有學醫,但到是把醫生自成一派的字體學了個十成,至少付蔚然一眼掃過去真沒認出每個字寫的都是什麽。
每味藥材的劑量也有講究,種青黛拿着小秤杆在在一邊稱藥的時候種遠志就和付蔚然閑聊了幾句。
是來旅游的,前幾天上山采風淋了雨,回來就感冒了,拖了兩天嚴重了許多所以不得不來拿藥。
大概還要待一段時間,待多久也不一定。
種青黛把藥稱好包成一個個的正方塊疊在一起紮起來,然後遞了過去。
種遠志叮囑道:“認真吃,旅館要是不方便煎藥就來醫館吧,過幾天還沒好轉再來看看。”
付蔚然點了點頭:“謝謝種醫生。”
他總覺得種遠志有些面熟但又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于是等人回了裏屋才禮貌的問道,“想請問一下種醫生的名字是?”
“種遠志,安神益智的遠志。”種青黛拿起算盤撥弄了幾下,“去個零頭,28塊。”
女人纖長的手指撥動算盤珠子的動作慢悠悠裏帶着幾分随意的從容感,賞心悅目,看得付蔚然微訝:“現在很少看到人會用珠算了。”
“按克算,方便。”種青黛指了指藥單。
付蔚然又問道:“安神益智的遠志?”安神益智四個字裏只有智一個字吧……
同時也想起了自己心底莫名的面熟感是來自什麽,那年的事故他住院時見過的,市醫的副院長,種遠志,這麽少見的名字該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他想,副院長給他親自看診開藥,診費不算,藥費還這麽便宜,這場病他倒是撿了大便宜。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種青黛沖他笑了笑,揚起的眉眼肆意舒展,桃花眼點染開的潋滟亮色,撩人而不自知。
“那你呢。”他突然來了興致,忍着咳嗽多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種青黛,清熱解毒的青黛。”
……
人的一生會遇到2920萬人,但太多人都是匆匆過客,付蔚然三個字意味着什麽,那時候的種青黛并沒有想那麽多。
頭七那日她和種遠志忙了一整天,種氏醫館很久沒這麽多人來過了,雖然大多是相親鄰裏,也有親戚朋友,來吊唁的,還有付蔚然。
雖然只是來上了一炷香。
那時候她想,不過是看了次病,這個人的性子可真好。
付蔚然并沒有說過與種遠志的淵源遠在這之前,種遠志也沒認出他來,所以種青黛和種遠志都當他是因為禮貌而再次上門,大概也是為了表達謝意。
頭七過了種青黛也還是沒走,她後來在街頭又遇見過幾次付蔚然,他感冒好了,倆人還能點頭打招呼,偶爾會看到他在河邊吹着風走神,再後來他好像就走了。
故事沒什麽看點,而且這個男人還長着一張路人的臉,再想起就只剩下了他每次禮貌帶笑的眼,甚至也記不太清楚了。
等她拎着行李再次奔波颠沛回到A市已經是三個月以後的事了。
晚上10點多,下飛機的她趕去坐輕軌,又是換乘,從出站口走回小區的路上踩着路上樹枝影影綽綽的投影走神。
就這麽回來了,還真是,有些不真實感啊。
但是真的好累。
踩着這片繁榮的土地,卻孤零零只有她一個人,背着一個大大的背包,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與世隔絕了三個月,娛樂圈也并沒有因為她這個三流小編劇的消失而震動。
除了死黨陸英時不時就給她打電話問她什麽時候滾回來以外,好像真的沒有誰察覺到她的突然消失匿跡,或者是察覺到了,但是并不在意。
有誰會在意呢,她自嘲的笑了笑,沒誰會在意的。
但是勉強還算是有值得開心的事,比如她男神前幾天出了新歌,此刻耳機裏傳出的歌聲咬詞遣句都清明透亮,讓她不由得想起了付蔚然的眼睛。
很幹淨的一雙眼,也像這首歌的名字。
《清明》
不知道是不是她先開端玩的文字游戲的緣故,當陸英把新歌鏈接扔給她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詞不是清明節的清明,而是清澈明亮的清明,看完詞以後,果然是後者,她為自己和男神的思想同步竊喜了許久。
陸英罵她沒出息。
她反怼回去,你這個膚淺的聲控是沒辦法和我進行精神交流的。
《清明》
作詞作曲寄無人,演唱喻洗河。
寄無人是種青黛的男神,喻洗河是陸英的愛豆。
一個粉詞曲,一個粉唱功和聲音,較個高低那是沒可能的,畢竟領域不同沒有可比性,但是女人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的生物。
男神是電男神是光男神就是神話的本身,不接受任何反駁,就是這樣,沒毛病。
寄無人是筆名,至于他的真名,沒有人知道。
雖然在圈子裏久負盛名,但寄無人從來不出席任何媒體公開活動,至今百度百科上沒有廬山真面目,不過這并不妨礙種青黛喜歡他。
一個人寫的歌詞能句句紮心,也能句句給你安慰,所有的情感共鳴,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他給的,這樣的人,很難讓人不喜歡吧。
耳機裏輕緩的歌聲被另一段旋律打亂,種青黛摸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心頭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種,[ chóng ]
青黛,中藥名,性味鹹寒,有清熱解毒,涼血消斑,瀉火定驚等功效。
寄無人=付蔚然
雖然男主有他的故事,但其實也不是特別的慘,不虐,真的,相信我,我們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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