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宋傑走出醫院，趕緊撥打了柳瑞玲的手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宋傑将手機裝起來，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柳瑞玲安靜的睡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決定，她只知道自己無力抵抗了。賀剛在一旁心疼的望着柳瑞玲的面容，這一次他也付出了沉痛的代價！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突然，賀剛的手機響起，他趕緊走出房間----。

賀剛走下樓梯，接起電話：“喂！”

“是我呀！剛才有個人來醫院----”王偉在電話那頭，緊張的解釋。賀剛站在門口，挂掉電話後，目露兇光！然後開始撥打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輛出租車停在柳瑞玲住的小區門口。宋傑從出租車上下來，快步走向裏面----。

保安趕緊跑過來攔住他，對他進行詢問----。

“我以前經常來----”宋傑不耐煩的解釋。但保安還是堅持，如果沒有業主陪同的話，必須要登記。宋傑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好吧、好吧----”

突然，保安驚訝的望着宋傑的身後，趕緊向一邊跑開了。宋傑快速回頭，但已經來不及了。一輛轎車飛速而來，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直接将宋傑撞飛出去----。

宋傑躺在地上，身後的大理石牆面上，還有他頭上濺出的血。那輛轎車快速逃離了----。

宋傑望着小區裏面，想努力的站起來。但兩條腿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已經不屬于他了。一些路人開始圍觀，但沒有人敢靠近。他傷的太重！躺着別動，等待醫護人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許多人都開始撥打120----。

宋傑不敢相信自己竟會遇到這種事，他含着眼淚想爬進小區。他想見到柳瑞玲，想要用生命去保護那個女人。即使他的一條胳膊已經使不上力，肘部露出了白色的骨頭。圍觀的人不停的勸他不要動，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無論宋傑怎樣的努力，他的身體也沒有離開原地，他感覺到血液在五髒六腑中亂竄，連呼吸都困難！

“啊！—”他不甘心的大吼一聲，将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淚水也滑落下來----。

宋傑用力的望着小區裏面，身體扭曲的趴在地上，不再動彈。賀剛站在圍觀的人群中，片刻後，平靜的轉身離去了----。

一個星期後，柳瑞玲來到宋傑的家。她拿出鑰匙打開門，宋傑的身後事，是她一手操辦的。因為在這個城市，沒有第二個人會在乎這個年輕人。這幾天，柳瑞玲幾乎已經把自己的淚水流幹。

“嗷嗷----”兩聲無力的吼叫，笨笨躺在院子中，它還在守護這個家。但它已經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爬起來，它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好像只剩下一張毛皮，包裹着它的心髒起伏着。只有那雙眼睛沒有變，一如既往的期待！

柳瑞玲靠近笨笨，慢慢蹲下來撫摸着它的脖子，哽咽着問：“你還在等着他回來----是嗎？”它努力仰起頭與柳瑞玲對望，柳瑞玲閉上眼睛，淚水急湧而出。她決定将今生的淚水流盡，以後再也沒有流淚的理由了。

兩個月後，賀麗從英國回來。她發現父母的關系發生了轉變，柳瑞玲沒有跟賀剛複婚，但正在嘗試接受他。家裏人沒有将柳瑞玲的事告訴賀麗，沒有人願意再提起這件事。

賀剛有自己的事業和朋友，但他的确将柳瑞玲放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位置。賀麗回來後，他們一家三口算是團聚了。賀剛也開始在柳瑞玲家裏過夜，雖然不能睡在柳瑞玲的房間，但他已經很知足了。因為他知道柳瑞玲早晚會接受他----。

已經很晚了，賀麗還在柳瑞玲的房間裏，不舍得離開。母女倆有說不完的話----。

“咚咚！”兩聲敲門聲後，賀剛端着兩杯牛奶走了進來。放在床頭櫃上後，微笑着問：“小麗，還不讓你媽休息呀！”

“恩！”賀麗點了點頭，說：“我今晚要在這裏睡。”然後緊緊摟着柳瑞玲的身體。

賀剛的眼神，忍不住露出羨慕之情！然後微笑着說：“那你們早點休息吧，晚安！”轉身便要離開----。

“你不坐會兒呀！”賀麗調皮的問。賀剛回頭面帶笑容，認真的說：“不坐了，能在睡前看你媽媽一眼，已經很幸福了。”然後繼續離開----。

賀麗望着母親，羨慕的問：“你還記得有多少人追求過你嗎？”柳瑞玲沒有回答，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賀麗撫摸着母親的臉，小心翼翼的說：“媽媽，我這次回來感覺你不像以前了。”柳瑞玲望着女兒，無所謂的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老了。

短短幾個月，她看起來老了十歲。現在應該不會再有人問她到不到三十歲了，雖然她依然美麗！這次荒唐的意外，仿佛傷了她的元氣。直到現在回憶起那些恥辱，他的心還會忍不住顫抖！為什麽那些人要欺負她，柳瑞玲永遠無法想明白。還有宋傑，他為什麽會發生那樣的意外。柳瑞玲不敢想，因為她知道宋傑那天一定是來找她的。

午後的陽光灑在柳瑞玲臉上，她依然習慣這個時候在辦公室小睡一下。她的大好年華，幾乎都獻給了工作。但可悲是：她不是、也不想做女強人。她溫柔賢惠，得萬千寵愛于一身，但她卻走錯了第一步，然後再也沒有找到正确的“節奏”。

電話響起，柳瑞玲睜開眼睛，拿起電話----。

“你好！我姓楊，是潘淑梅的朋友----”——

“你好，有什麽事嗎？”柳瑞玲平靜的問。

“其實潘淑梅去年就得了腦癌！你上次來的時候，她沒有跟你說。聽說她有個兒子，她想在臨終前----”——

“宋傑過的很好，我不想打擾他。”柳瑞玲冷冷的說完後，将電話挂掉。表情悲傷！但她好像真的沒有淚流了。

姓楊的将手機裝起來，一副為難的表情。在特護病房門口站了一會兒，無奈的推開了病房門，來到潘淑梅的病床前----。

潘淑梅望着他為難的表情，坦然的說：“他不願見我是嗎？”

“不----不是----”姓楊的趕緊回答，但卻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我将他遺棄那麽多年，卻妄想在臨走前得到他的原諒！可以安心的上路。”潘淑梅傷心的閉上眼睛，把頭轉到一邊，淚水從眼角滑落。姓楊的趕緊上前握着她的手，但卻不知該怎樣安慰。

“我應該下地獄，對嗎？”潘淑梅睜開眼睛，含着淚問。

姓楊的緊緊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怎麽會！你只是個女人，不是你的錯。你也是沒辦法呀！”

“不！我有其他選擇。”潘淑梅無法掩飾自己的後悔！然後又感激的說：“老楊，謝謝你！”

姓楊的用兩個人的手，遮住自己流淚的雙眼----。

傍晚的時候，柳瑞玲回到家中。賀剛已經做好了飯菜，并告訴她，小麗今晚不回來吃飯了。柳瑞玲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直接上樓了----。

雖然柳瑞玲總是對賀剛不冷不熱，但賀剛看得出來，她今天一定是有什麽特別難過的事。

一會兒，賀剛端着飯菜來到柳瑞玲的房間，柳瑞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賀剛将飯菜放到桌子上，坐在床邊關心的問：“瑞玲，你怎麽了？”

柳瑞玲慢慢轉身望着賀剛，紅腫的眼睛泛起淚光。賀剛心疼的摟住她的肩膀，柳瑞玲沒有反抗，在賀剛的懷裏開始哭泣！她錯了，眼淚是流不完的。

賀剛不知道柳瑞玲是為了什麽，更不了解她對宋傑的情感！

在賀麗回英國的前兩天，柳瑞玲跟賀剛複婚了。按照柳瑞玲的意思，他們沒有舉辦婚禮，只是跟雙方的父母吃了一頓飯。對此賀剛沒有任何異議，完全尊重柳瑞玲的決定。只是在雙方父親的提議下，他們補上了幾張婚紗照。

當柳瑞玲化完妝，穿上潔白的婚紗，站在賀剛面前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她太美了！賀麗更是興奮的忍不住拍手----。

賀剛驚訝的望着柳瑞玲，她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但是任何一個新娘的笑容，都要比她幸福！賀剛知道自己無法挽回，只能盡量彌補。但是他欠這個女人的太多了，一輩子都還不完。

柳瑞玲的笑容隐藏着太多的牽強與無奈！而且曾經的光彩正在漸漸逝去----。

三十年後，賀剛躺在病床上，靠着醫院的儀器維持着生命。他的心髒正在衰竭！簡單的說，就是他的心壞掉了，不能再維持他的生命。

柳瑞玲坐在病床邊，皺紋早已爬上了她的臉，眼神也不再那麽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和藹慈祥！

“瑞玲！”賀剛無力的叫了一聲。柳瑞玲看了看他，體貼的問：“你需要什麽嗎？”

賀剛望着柳瑞玲，說：“我的時日，應該不多了。”

“生老病死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你不要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好。”柳瑞玲平靜的安慰他。

賀剛深呼吸，愧疚的說：“我對你隐瞞了很多事情。”柳瑞玲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繼續安慰：“算了吧！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你可以原諒我嗎？”賀剛期待的問。柳瑞玲沒有回答，拿起一本雜志開始翻閱。她從來沒有說過原諒賀剛的話，也不想聊這個話題。即使這麽多年賀剛對她百依百順！柳瑞玲選擇接受賀剛，只是出于無奈，向命運的妥協。

“劉兆洋、王偉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包括宋傑的意外，也是我安排的。”賀剛終于在柳瑞玲面前交代了自己的罪行，然後他緊張的望着柳瑞玲。

柳瑞玲沒有看他，繼續盯着雜志，那雙眼睛仿佛已經幹枯！無法流出淚水。

柳瑞玲放下雜志，直接起身離開。她不想讓賀剛再看她一眼，或是聽到她的聲音！

“瑞玲！瑞玲----”賀剛用盡全力的叫着，他還想在臨走前多看柳瑞玲一眼，還想再聽到她的聲音。柳瑞玲沒有停下腳步，更不可能回頭，讓他多看一眼----。

走出病房，柳瑞玲表情依然平靜。那個魔鬼将她的一生玩弄于鼓掌之中，并期望能在臨終前得到她的原諒，柳瑞玲知道過去的選擇都是錯誤！除了最後這個決定。

賀剛已經從病床上摔到地上，他沒有力氣再爬起來，無力的叫着柳瑞玲的名字----。

柳瑞玲緩慢行走在長長的醫院走廊裏，身體已經不像過去那樣修長，仿佛不能完全伸展開。她老了！明明直視着前方，但還是會蹭到某些迎面過來的人，因為她無力避開。當然，沒有人會跟她這樣的老人計較。

柳瑞玲走出醫院大門，注視着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與車輛，眼中只剩下迷茫！

“我的過去，都是錯誤嗎？”她不敢相信的問自己。一個美麗高雅的年輕女人從她面前經過，柳瑞玲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