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

疼,很疼!

一陣鑽心刺骨的疼!

商飛雪疼得額際淌下了豆大的汗珠,疼得她都有些意識不清了,但這時的她卻想起了出嫁時簡氏露出的那抹得意笑容。

那時她蔑視簡氏的得意,如今她才知道對方的得意從何而來——

不知何時,她竟着了商清遠的道,這表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她的乖巧所騙,且他明知道她心中有恨,卻還是放心讓她嫁入王府,那是因為他有十成的把握,她一定會聽命于他。

冷汗淋漓,商飛雪卻突兀的露出笑容。

商清遠以為這樣便能制住她嗎?他當真是太天真了。

她不怕死,從來都不怕!她只在乎死的時候能不能把整個冬寧侯府都拖下地府給她陪葬。

想到這裏,她唇瓣的笑容更盛了,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咬牙從床榻坐起身。

即便細致的臉龐毫無血色,可就憑着骨子裏那抹倔強,她逼自己站起來,接着筆直朝房門口走去。

“側妃這是要去哪裏?”瞧着商飛雪步履不穩的走了出來,伺候她的丫鬟迎花似是沒瞧見她的不适,帶着笑容迎了上來。

“讓開!”商飛雪打一開始就知道迎花是商清遠派來監視她的人,平時一句廢話也不會同對方多說,她已經很小心的了,沒想到還是着了對方的道。

“側妃瞧着好似不是很舒服呢,還是快快進房躺着吧。”迎花假惺惺的道。

算着日子,她也知道今日該是毒發的時候,甚至她的懷中就揣着一份解藥,那能暫緩疼痛。

侯爺說了,吃了這毒藥若是不按日按時服下解藥,毒發之時,那焚心蝕骨的疼痛會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滾開!”商飛雪的雙眼因為疼痛而泛紅,但她咬牙忍着,就是不想讓人拿捏住,她絕不讓小人得意。

商飛雪推開了擋在她面前的迎花,而迎花似乎沒料到商飛雪竟然還有力氣反抗,一時不察,就這麽被她推了開來。

望着商飛雪那奮力邁步的身影,回過神來的迎花幾個箭步上前擋住商飛雪,雖然情況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仍極力控制住。

“側妃的解藥在我這兒呢,側妃若是不聽話,便得受那蝕心之苦,若是側妃此刻乖乖回房,那麽奴婢自會奉上解藥。”現在迎花看起來比商飛雪更着急。

雖然侯爺交代得要明日清晨才能給解藥,說是要讓商飛雪嘗嘗疼痛的滋味,她才會乖乖的替侯府做事,可瞧着商飛雪那打算玉石俱焚的樣子,迎花心中有了幾分猶疑不定。

若是逼急了商飛雪,讓商飛雪将所有的事捅出來也不太好,畢竟侯爺還得靠商飛雪拉攏住泷陽王的心,接着替侯爺找出那幅圖才行。

不說侯爺需要商飛雪,她自己也得倚仗商飛雪過好日子呢。侯爺說了,一旦她能讓商飛雪聽話完成任務,侯爺就會叫商飛雪想辦法也讓她被擡為泷陽王的妾室。

想到自己可以成為王爺妾室,迎花不禁露出神往的表情。

這幾日随着商飛雪待在泷陽王府,看多了府裏的富貴,也瞧見王妃有副好性子,能在這樣的當家主母底下做妾室也是她的福氣呵!

迎花的思緒全陷入自己美好的想象,完全沒瞧見在聽完她的話後,商飛雪的眼底閃過一抹算計。

“你身上有解藥?”商飛雪強忍着疼痛,斜倚着門扉問道。

“這是自然。”以為商飛雪終于動搖了,迎花連忙上前攙扶商飛雪,想要帶她回房。“雖說不能解了側妃身上的毒,卻能緩了側妃身上的痛。”

“侯爺想要我做什麽?”既然迎花身上有解藥,興許會知道商清遠要她嫁進來的目的,不然如何讓迎花監視她是否有照做。

以為商飛雪是聽到解藥後要服軟了,迎花知無不言,“侯爺要你找一幅圖,繪有山水景致的水墨畫。”

迎花說得很籠統,商飛雪眉頭微皺,“能說得更清楚嗎?”

像泷陽王府這樣的人家,山水圖沒有百幅也有幾十幅,她又不能全拿給商清遠确認到底是哪幅。

既然想知道得更清楚,迎花便認定了商飛雪是怕死的,于是心防更卸下了一些,嘴角含笑道:“側妃乖乖回屋,等會兒便讓側妃瞧瞧圖樣。”

聽到她的話,商飛雪沒再多問,任由迎花将她攙回內室,并有些刻意地将自己身子的重量全壓在迎花身上。

她得保留些體力,免得壞了等會兒要做的事。

好不容易将商飛雪給攙進屋裏坐下,迎花累得氣喘籲籲。

剛坐下,商飛雪便急忙說道:“把圖樣拿給我瞧瞧。”

“側妃莫急,先喝口水,休息一會兒。”伺候商飛雪有一陣子了,迎花多少了解商飛雪的性子,見對方突如其來的示弱,她雖卸了心防卻非全然沒有戒心。

“我可不想多受毒發之苦,要嘛你先讓我看圖樣,我盡快完成父親想讓我做的事,要嘛你先給我解藥,省得我這般難受。”商飛雪刻意揚高說話的語氣,給人她似乎已經着急了的模樣。

商飛雪這番話安了迎花的心,侯爺說的對,沒有人不怕死的,就算商飛雪的性子再強硬,但面臨這樣的生死關頭,再倔強的性子也得往後靠一靠。

迎花彷佛以經看到了往後的富貴生活,臉上的得意藏不住,她覺得只要自己能拿捏住商飛雪,未來在王府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笑着,接着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簡單勾勒圖案的紙張。

她想,眼前的主子有何懼?只要商飛雪身上的毒未清,解藥捏在自己手裏,商飛雪也不過是她手中的傀儡罷了。

在迎花掏出圖紙的當下,她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接着那弧形的軌跡從她的頸項帶出一片血霧。

“你……”極度的驚駭取代了她臉上的得意,迎花不敢置信地直勾勾瞪着商飛雪。“你……不怕死嗎?”

“你和他一樣的蠢,以為我會受制于你們,我曾經在我娘親的墳前發過誓,就算是死也不會向商清遠低頭。”

瞪大了眼,聽到商飛雪這麽說,迎花的眼中布滿了驚懼和後悔,接着她緩緩地向後倒去。

默然無聲地望着沒了氣息的迎花,商飛雪冷然一笑,接着便捏着手中的圖紙、步履不穩的往尹承善的書房走去。

她沒有費勁找迎花身上的解藥,反正解了這回的痛也還有下一回,她寧可把時間拿來揪出商清遠的狐貍尾巴。

就是死,她也要拉着商清遠跟簡氏陪葬,這是他們欠她的。

原來就是這幅山水圖嗎?

商清遠費盡心機想要的就是這幅圖?雖然這的确是前朝大師之作,價值連城,可也不至于讓商清遠這般大費周章才是。

到底這幅山水圖藏了什麽秘密?

尹承善一邊打量攤在桌上的圖紙,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瞄向還在床榻上昏睡的商飛雪。

真是性烈的女子呵!

寧願忍受鑽心的疼也要将那簡單勾勒這幅圖的圖紙送來給他,教他明白商清遠的意圖。

他想,本來她是沒有要跟自己合作的意思,大概是以為自己熬不過去了才來找他的吧。

幾次接觸,他很清楚她就是這樣的人,看似清冷,實際上比誰都重情,也比誰都執着,是以恨極時,即便拚着玉碎也容不得瓦全。

如果商清遠如自己般知曉她,那是絕對不會找她當棋子的。

尹承善緩緩地踱近床榻邊,俯視臉色蒼白的商飛雪。

商清遠給她下的毒,要不了她的命,可只要一段時日沒能服食解藥,便得承受鑽心刺骨之痛。

她可以撐過一、兩次,但每次發作的時間會越來越長,她最終将因無法對抗那樣的痛楚,導致力竭而亡。

商清遠的确是夠狠,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不但算計商飛雪,且完全不留餘地。

或許也就因為商清遠是這樣的人,所以她的恨才多年不退吧。

“你找到它了嗎?”被體內的毒素折磨了一整晚,商飛雪睜眼時只覺得疲憊,費了勁才能靠自己坐起身。

擡眼望去,她不在自己住的屋子,望着滿室質樸的擺飾,她能感覺這是一間男子的寝房。

是尹承善的房間嗎?倒跟他那身處處顯示富貴的衣着不同,這裏簡單利落卻能讓人感受到主人家的品味。

“找到了。”尹承善坐回桌子邊,關心的問:“你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她身上的毒,尋常大夫治不了,為了她,他特地拿帖子請了宮裏的太醫,可惜的是太醫也束手無策,而手裏有解藥的人斷不可能他們開口索要就奉上。

唯今之計,便是先壓着她體內的毒性,至于解毒之事,只能慢慢琢磨。

“我沒事。”對于他的關心,她有些不習慣,回避了他的視線,她将目光落在攤放桌上的山水圖。“那幅圖有什麽古怪的地方嗎?”

沒料到她一醒來最先關心的是這個,尹承善又氣又無奈。

她不是應該先關心自己身上的毒嗎?

這兩天來他始終沒法忘記,她撐着痛楚找到他時的模樣,面無血色,額際狂冒冷汗,粉唇被她自己咬得傷痕累累。

連中了毒她都這般固執,就為了不想讓人發現她的軟弱,所以她寧可咬破了唇也不肯逸出一絲痛楚呻吟。

即便是昏迷的這兩天,意識不清了,卻連一滴淚都沒掉。

老實說,看她這樣,他的胸口悶悶的,甚至有股想殺人的沖動,說來他寧可看她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狠勁,也不想見她這蒼白的模樣。

思及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越來越在意這個女人了……

看尹承善沒說話,商飛雪有些急了,“怎麽?那圖有什麽問題嗎?”

回過神,他搖搖頭,“沒事,只是瞧了兩天也沒瞧出有什麽不對勁。”

“是嗎。”聽到這個答案,她不算失望,畢竟她早有心理準備,可能不會那麽簡單就能看出端倪,但至少她已經知道商清遠讓她嫁進王府就是為了這幅圖,這幅圖裏一定有什麽玄機。

現在瞧不出來不打緊,慢慢琢磨早晚有一天能知道這其中的秘密,然後她就能想到辦法扳倒商清遠。

想到這裏,她一邊撐着虛弱的身子準備下床榻,一邊朝尹承善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

沒想到一昏竟然睡過了兩天,她心裏一急,動作跟着慌張起來,本就身子還虛弱的她差點摔下床榻。

見狀,尹承善眼捷手快的沖上前扶好她。

“你想做什麽?你身子還沒好全,回去躺着。”瞧她那倔強到連喊人幫忙都不願意的模樣,他的濃眉皺了皺。

“我得回侯府。”打成婚那夜兩人把事情攤開後,除非是在外人面前,否則商飛雪不再自稱為妾。

“你放心,三朝回門的事,本王已讓人遞消息回侯府,說你染了風寒,等身子好了再回去。”

他不贊同的道:“你被這毒折騰了兩天兩夜,如今身子虧虛,應當再躺躺。”

她搖了搖頭,“回門的事可以這樣說,但迎花的事該怎麽辦?商清遠支使迎花監視我,但我并不知道迎花多久回複商清遠一次,也搞不清楚兩人是怎麽聯系的,如今迎花被我殺了,沒人回複商清遠,若我還不回侯府交代,只怕商清遠要起疑心,到時可要打草驚蛇了。”

她殺迎花的時候可沒想過自己會昏睡兩天,現如今可不能再拖了。

望着她那帶着濃濃倔強的臉色,尹承善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就沒見過比她還固執的女人!

他上輩子是犯了什麽錯了,怎麽他身邊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倔強,初冬陽是這樣,商飛雪也是這樣。

“本王不準你拿自個的身子開玩笑,別忘了,你可是本王的側妃。”犯難地揉了揉發疼的額際,他沒同意她這麽折騰她的身子。“你先養好身子,這事我再想想怎麽解決。”

“王爺,記得我們的共識嗎?我不是你的側妃,充其量咱們就是盟友罷了,你管不着我。”

她還以為針對這件事他們已經講清楚了,沒想到這男人反反複覆的,她實在有必要再次申明。

從頭到尾她願意以妾的名義入府,那是因為想要弄清楚商清遠想幹麽,而不是真的心甘情願委身為妾。

自從眼睜睜瞧過娘親受過的屈辱後,她就已經發誓此生絕不為人妾。

“本王不記得什麽共識,本王沒跟你應好吧。”聽她想撇得一幹二淨,尹承善有些氣結。“咱們行過禮的,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側妃。”

雖然只是簡單置辦,可京裏誰不知道冬寧侯府的庶女商飛雪嫁給泷陽王尹承善當側妃,這身分可不是說不要就不要的,就算她不承認,将來只怕也無法另嫁旁人。

不,應該說,就算她想另嫁他也打死不會答應的。

“你——”原來這男人壓根就打算跟她耍無賴,商飛雪有苦說不出,只好撇過頭倔強道:“随便你跟天下人要怎麽想,總之我說我不是你的側妃就不是。”

她早想好事成之後會詐死離開,改名換姓的自在生活,至于他愛怎麽想怎麽做是他的事,別動手動腳便是。

知道她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動,尹承善也不跟她争執了,自顧自地說:“反正無論你怎麽說,本王今日都不會讓你出門。”

太醫特別交代過,每每毒發一次,她的身子就會損耗一次,定要好生休養,才能延長等待解藥的時間,否則身子若折騰太過,到時就算找到解藥,只怕也是回天乏術。

“我有腳,我自個兒能走!”才說着,商飛雪便要自己起身“放肆,本王讓你不準出門,就是不準出門。”尹承善用力按住她的身子,讓她掙紮不開。

理智上,他知道她說的對,若是他們打算将計就計,便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商清遠起疑,可瞧她那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身子,他就是不舍。

“讓我走。”她試圖撥開他的手。

“不準。”命令的聲調更沉,瞪着她的眼睛裏火氣更盛。

她也瞪了他一眼,但懶得與他多說,反正除非他能綁着她,否則找着機會她便一定會去。

雖然她沒有再反駁他,也沒再說話,但他卻清楚的看出她心意已決。

“你……該死的!”鮮少被人拂逆的尹承善氣壞了。

隔天,兩個同樣固執的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大眼瞪小眼。

商飛雪沒想到尹承善會跟來,但又不得不承認以回門當借口回侯府恰當又不會讓人起疑,不過既然是回門,那尹承善跟來便合情合理,她也不好拒絕。

為此,她只好懷着對這無賴男人的滿心不悅啓程,說來這是她第一次反省自己的眼光,不懂自己先前怎麽會把這無賴當好人。

王府的馬車自然是舒适的,軟軟的卧榻,柔柔的靠枕,不僅有固定在馬車上的茶幾,還置有微型的多寶格用來放置茶葉、點心和蜜餞等物,供人解饞。

“咳咳!”許是剛剛上車時吹了點風,商飛雪喉頭不舒服地幹咳了幾聲。

她一咳,尹承善像是捉到她的小辮子似的,随即用那渾厚低沉的嗓音數落道:“你着實不該出門的,瞧瞧你,又不舒服了吧。”

斜睨了他一眼,她懶得理他,徑自靠着軟枕瞧看窗外。

其實她覺得身子沒好全更好,否則騙不過商清遠。

她的蒼白是讓商清遠卸下心防的最好方法,也只有這樣,他才會相信他的計策成功了,而她則是因為怕死,才會在身體不适的情況下仍堅持回娘家。

只是……她該怎麽解釋迎花的下落呢?

“你在瞧什麽?”瞧她看着窗外不說話,不喜歡被忽略的尹承善刻意朝她挪了挪身子,看她仍不出聲,終于忍不住問道。

“街景。”他愛問她就答,但口氣很清冷。

不知道為什麽,她不過嫁給他幾天罷了,她卻覺得這個男人的改變頗大,尤其在她昏睡兩天醒來後,明明她照樣拒他于千裏之外,他反倒更縱容她,雖說也會氣惱,但不至于真對她怎麽樣,且拿回門這件事來說,不僅最終是順了她、更甚是幫了她一把。

但對于尹承善,她是矛盾的,她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話、有些行為會讓她覺得安心,甚至喜悅喜歡,可是她告訴自己,這個有了正妻的男人她沾不得,她遲早要離開的,對于他,她應該要敬而遠之。

“那有什麽好看的?”尹承善咕哝一句,不高興的其實是她寧可看街景也不跟他說話的行為。

就他看來,京城雖然繁華熱鬧,可街上的景致數十年如一日,沒啥稀奇的。

“以前給人做丫鬟的時候,身不由己,想要上街一趟不容易,我娘總是……”提到這,商飛雪的心情驀地沉了幾分。

她想起的不是做人丫鬟的委屈,老實講她也不委屈,只是思及幼時幾次跟娘親上街的情景,頓時覺得觸景傷情。

想到這,她擡手放下了簾子,也不看了,只是閉目養神,但從她的臉上仍可隐隐瞧出一抹暗藏的哀傷。

瞧她臉色蒼白、神情黯下的模樣,尹承善覺得心裏一陣疼,不擅長安慰人的他也忍不住開了口,“你別多想了,你娘是個好人,天上神佛不會為難她的,沒準她在天上過得比你還歡。”

這是很蹩腳的安慰,但商飛雪聽在耳朵裏卻覺得頗受用的,至少有人安慰她了,不像她名義上的爹,知道她娘死的時候,表情變都沒變。

“我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見她只是挑眉不語,他以為她是沒聽進自己的話,連忙又問了一句。

聽到了,但她別扭的不想跟他道謝,也不想拉近兩人的距離,所以她說:“聽到了,但覺得王爺真是天真的人,人生前不能好過,升天了才好過又有什麽用。”

噗地一聲,尹承善将剛剛入口的茶水都噴了出來,還好商飛雪閃得飛快,才沒被他弄得一頭一臉的濕。

“你知不知道我是王爺?”他打出生還真沒遇過敢這麽跟他說話的人。

雖說他們尹家是因為先祖戰功彪炳才被封王,但幾代世襲,不僅受幾朝帝王重用與信任,跟皇家亦有親戚關系,他還是僅存幾個王爺中少數有名望又有實權的,到哪不是被人吹捧着,就是當官的見着他,他說月亮是方的,那些人也只會唯唯諾諾稱是,根本沒膽子這樣同他說話。

“我知道你是王爺,但王爺又怎麽樣。”若是她願意,也能有個尊貴的身分,或許比不上他,但也能走路有風,可她不屑要。

“觸怒了本王,本王随時能要你的命。”他堂堂一個王爺,想要收拾了妾室的命,沒有人會多說一句話的。

“既然想收了我的命,幹麽還巴巴的跟着我回侯府。”商飛雪沒好氣的應道。

“你真的是口無遮攔的,當真不怕我讓王妃整治你,或者将你趕出府?”對她,他真是又氣又沒轍,也只敢說這些來吓唬她了。

“我有什麽好怕的,就說不想當你的妾室了,想趕我出府就趕,只是要等我把商清遠扳倒了。”

反正她從來就不想受制于人,被趕出府算如她願的了。

“你……你作夢!你就是本王的側妃!”尹承善瞪着她,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偏偏馬車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算算時辰也該是到冬寧侯府了。

“來吧,本王的愛妃,咱們該下馬車了。”眼含笑,他故意朝她眨了眨眼,把話說得大聲,接着率先跳下馬車,将手伸向她。

商飛雪橫了他一眼,卻對他這行為無可奈何,畢竟馬車外有侯府恭迎他們的人,為了不壞大事,她也只能将手交給他,由着他妥貼地将她扶下馬車。

商飛雪含笑看着商清遠用盡了心思,好說歹說地引得尹承善同府中的門客下起棋,并在棋局方酣之際,找借口将她往書房領。

一進了書房,商清遠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看着商飛雪的眸光也沒了方才的慈愛,冷冰冰的,就像是在看下人似的。

這樣的目光,商飛雪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很習慣了,所以她很坦然的迎視,甚至不等商清遠發話,就自顧自地坐下,還斟了杯茶遞至商清遠面前。

她淡淡地說道:“父親請用茶。”

她的氣定神閑讓商清遠皺眉,有那麽一時半刻他懷疑商飛雪是不是壓根就沒有中毒,可迎花不可能沒聽他的話……說到這,迎花那方竟斷了聯系……

疑心已起,商清遠皺着眉問:“這幾日,在王府過得可順利?”嘴上是關心女兒,實際上是想知道商飛雪到底有沒有照他的指示做事。

“沒什麽順利不順利的,即便讓人稱一聲側妃,終究是個妾,不過王爺對女兒挺不錯的,雖然說不上是言聽計從,可也沒虧待女兒半分。﹂“嗯。”聞言,商清遠點了點頭,臉上卻沒半絲欣慰,只是依然目光炯炯的直盯着商飛雪瞧,像是要她繼續往下說。

“父親若是有話便直說了吧。”其實商飛雪也不耐煩再看他的惺惺作态。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是不是王妃刁難你了?”

“那倒沒有,只是前幾日晚膳後突然感到渾身像是萬蟻鑽心般疼着,甚至下不了床,休息了兩日方見好轉,這才誤了回門的時間。”頓了一下,她直言道:“女兒為何如此,我想父親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吧。”

“怎麽說?”商清遠挑眉,還是在等她自己講白。

像這樣的父親,她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幹脆開門見山地說道:“要不是迎花同我說了,我還不知道原來父親有事要讓我做。”

她說這些話時,商清遠仔細瞧了她的神色,看着清冷,但隐隐透着一股懼色,顯然毒發之苦吓壞了她。

吓壞了好,若是這都吓不了她,他還怎麽拿捏這個女兒。

見他不說話,她又接續着說:“父親想讓我找東西,直說就好,我是您的女兒,還能不幫着您嗎?”

沒了平素的冷淡,商飛雪的話裏多了些讨好賣乖,商清遠自然聽得順耳極了,面上随即多了一抹得意之色。

妻子還讓他多當心這個庶女,別圖謀不成反被她給害了。

可如今看來,這個女兒也沒多厲害之處。

“迎花已經将圖紙交給你了?”商清遠終于主動提及此事。

商飛雪語帶不滿的說:“說到這,女兒就要說一聲父親的不是了,父親怎麽挑這種人幫我,這個迎花啊,差點壞了父親的大事。”

他皺緊眉頭,沉聲問:“怎麽說?”

“先前我毒發之際,便已向迎花表達我願意幫助父親,可迎花愣是不把解藥給我,我痛得忍不住呻吟出聲,結果讓人聽去了往上禀給王妃,王妃還以為一個小小的陪嫁丫頭就敢給王爺側妃臉色瞧,甚至見我病了也不給請大夫,結果沒讓我有機會求情,王妃就讓人把迎花打死了。”在馬車上,她已經想好一套說詞,說來最倒黴的不是罪有應得的迎花,而是被她拿來編派、其實人很好的初冬陽。

“死了?”他當時指示迎花別馬上給解藥,可沒想過會有這種事。

“就是,還差點引得王妃要給我請大夫,若真請了大夫,我身上有毒的事不就曝光了,那還不知怎麽收拾呢!”她故意說得很緊張。

聽到這,商清遠握緊茶杯,“那你怎麽說的?”

“我騙說是自小帶來的病,偶爾會這樣,照我給的藥方熬藥喝了便可,畢竟王府裏的人都以為我是打小在外養病的,便也瞞過去了,王妃則對不知情的人說我是染了風寒病了幾日,是以差人來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為了顯示沒有說謊,她直勾勾看着商清遠的眼睛說話。“可是迎花一死,我就只知道父親想讓我找一幅山水圖,可您說的什麽圖紙,我壓根不知道。”

聽她這麽說,他松了口氣,“不要緊,我再讓人繪給你。”

商飛雪故作困擾的說:“說來父親讓女兒找的東西應該都收在庫房裏,可庫房是王妃管的,女兒能進去的機會不多,要這樣一張一張核對太耗時了,父親可有更好找到那東西的方法?”

她明明已經知道是哪幅圖了,這麽說是想從商清遠這多探得一點口風,可若她直接問他要這幅圖做什麽,想必商清遠只會讓她把東西拿回來,絕對不會跟她把用意說清楚。

這說法讓商清遠略一思索,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的,便道:“你注意了,那幅山水圖的背面左下角用炭筆寫了承王二字,承先啓後的承,君王的王,若你看到那兩個字,便速速差人把東西送回侯府。”

“女兒清楚了。”商飛雪輕應一聲,低着頭把玩手中的茶杯,不讓眸中的算計被商清遠瞧去。

承王啊……這兩個字的确值得好好琢磨了。

看她低着頭,商清遠有些不放心,安撫道:“你放心,這毒不會這麽快複發,你好好替爹辦事,爹自然不會舍得你受苦,爹會這麽做也是萬不得已,以後你便會明白。”

“女兒明白爹的苦心,會盡心的。”擡起頭,商飛雪又是一副乖巧的樣子了。

商清遠拍了拍她的肩頭,交代道:“對了,這事你得小心進行,萬萬不可讓王爺發現了,否則為父的可救不了你。”

看似關心的叮咛,其實只是冷聲的警告。

這表示雖然臺面下彼此動作頻頻,可商清遠也沒打算在明面上和泷陽王府決裂,他的話是在警告商飛雪若是事敗,斷不可扯出冬寧侯府,就算她這麽做了,他也會舍棄她的。

“女兒知道。”清亮的眸子閃過一抹冷意,但她嘴上卻恭敬的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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