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自己來

周圍的光線依舊昏暗，只有點點光斑灑了下來，由于還貼着身，姜半夏甚至能聽到陸玄心跳的聲音。

陸玄是好看的，這一點打從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姜半夏就知道。她在現代也看過許多美人，可沒有哪一個是如陸玄這般讓她一眼看到就驚豔，此刻哪怕兩人都十分狼狽，但依舊沒能遮住對方的風采。

深處後宮，陸玄見過太多的美人，可像姜半夏這樣素面朝天、面黃肌瘦、行為粗鄙、不知羞恥的女子，他卻是從未見過。他其實打從心底看不上這樣的人，可這一會兒，對方的那些毛病依舊，神奇的是，他雖不喜依然，但身體的排斥竟不知何時淡了一些。

看人盯着自己，陸玄的雙眸動了動，“還不松開？”

“哈？”姜半夏沒太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

陸玄看了一眼某人的手臂，“手。”

“哦哦哦。”陸玄不說，姜半夏自己都還沒發現，她竟然還抱着。她連忙把人松開，随即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一時緊張沒注意。”

貼着的人離開了，陸玄跟着動了動身子，他擡頭看了看，冷靜道：“人應該走了。”

“準備上去吧。”

“你的腳怎麽樣了？”危險解除，比起上去，姜半夏反而更關心這個。

陸玄聞言彎腰的動作一頓，“沒事。”他把姜半夏的背篼提了起來，“上去再說。”

大黃被姜半夏當機立斷的讓其往前方跑了，并沒有跟着帶到下面，兩人從坑底扣着土壁往上爬出的時候，彼此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泥土，至于雙手就更不用多說了。

姜半夏先陸玄上去，上去後的她先癱在了地上，可一想起陸玄還沒上來，她又不得不重新爬到了土坑邊緣，把手伸了過去，“呼~來，把手給我。”

頭頂出現了一張笑的毫無防備的臉，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帶着污漬的小手，陸玄頓了一頓。

“快呀，你楞着幹嘛。”姜半夏催促道。

陸玄斂了斂目，快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雖有一分猶豫，可眨眼過後，他到底還是把手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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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成功的躲過了一截，從坑底爬出的兩人吃力的在地上喘起了氣。

姜半夏一邊給自己擦汗一邊不忘邀功道：“喂，這事可得感謝我啊。”

她把自己的右曲了起來，單手搭載了膝蓋上笑道：“要不是我，我兩肯定就撞上了。”

“要怎麽謝我，嗯？”

自握着姜半夏的手從坑底爬出之後，陸玄的心不知為何突然跳的快了幾分，此時聽着姜半夏這話，明白其肯定有打算，遂一邊平複心情一邊頭也沒擡的回道：“你想如何。”

陸玄的腳離姜半夏很近，以至于随意一瞥就看到了，這讓姜半夏玩笑的心收了收。

她扯過了自己身旁哪怕危機時刻都沒放棄的背篼翻了翻，“等我想想，一會兒再告訴你。”

“我現在先給你把藥再換了。”

背篼裏的藥草只有最簡單的如止血化瘀清熱解毒藥效，治标不治本，看着陸玄已經有些浮腫的小腿，姜半夏給人敷上後有些憂愁的嘆了口氣。

某人難得露出愁容，陸玄眨了眨眼，難的開口道：“出了山就好，不用多慮。”

姜半夏聞言癟了癟嘴，“這麽不擔心自己的身體，你還真是奇怪。”

她站了起來，低頭問：“能不能走？”

“诶，不能走也得走，我這問的是什麽問題。”不待陸玄回話，姜半夏便自己否定了她問的問題，她拍了拍自己腦袋，轉而道：“我扶你走，這裏離出山還有好一段距離，希望一會兒別再遇到那群人了。”

說完這話，姜半夏便彎了彎腰，她直接拉住了陸玄的手臂繞過了自己的肩膀，“你可得給姑奶奶撐住了啊。”

陸玄的腿并不是完全使不上力，可姜半夏卻沒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他被人拉了起來，可是由于兩人的身高差距，姜半夏的肩膀根本夠不到起身後的陸玄，若真要扶着走，陸玄少不得得彎着腰才行。

這是姜半夏第一次意識到兩人間的身高差距。她扯了扯嘴角，“你多高？”

“七尺七寸。”

七尺七寸，對古代計量單位完全不熟的姜半夏聽了等于沒聽，只能嘀咕道：“沒事長這麽高做什麽。”

她這身子看起來和她之前的差不多，也就是一米□□亦或是六五的樣子，她眼前這厮的身高，目測至少應該有一米八，身高壓制下，她想扶人都困難。

“我自己來吧。”看姜半夏似乎有些下不來臺，陸玄心底嘆了口氣，平淡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姜半夏想也未想便拒絕了對方，“我又不是只有肩膀。”

她順手提起了地上的背篼，先是單肩将其背好，緊接着往陸玄身側一靠，下一刻，陸玄就看着自己腰上突然環上了一只手臂，姜半夏摟着人腰緊了緊，“我還有手，再不濟我還有背。”

“你……”

吞吞吐吐一副看起來不大情願的樣子，一眼見此，姜半夏語氣一重，“別啰嗦！再不走你想在這裏過一夜？”

陸玄對這麽親密的姿勢十分不習慣，可他也清楚，姜半夏說的話并沒有錯。是以事情到最後，他再是別扭，也只能接受。

手裏摟着個人，身上又背着背篼，姜半夏走了沒多久，便顯得有些吃力了起來。不過她沒有吭聲，即使死咬着銀牙，她也沒有任何想要放開陸玄的意思。

人就在自己身側，陸玄對姜半夏呼吸的變化再清楚不過，他看着她累的喘氣，也看着她累着額前冒出了汗漬，一旁隐約傳來水流的聲音，陸玄緊了緊自己垂在一側的左手，卻是突然開口道：“有些餓了，先找個地方吃東西。”

沒有再聽到拒絕的話，對于某人合理的要求，姜半夏滿意的點了點頭，她自然也聽到了周圍的水流聲，遂對其道：“好，我去打些水，你在這裏休息一下。”

“我跟你一起過去。”陸玄沒有同意姜半夏的安排。

姜半夏想了想，思忖着她親眼看到也好，也就同意了，“也行。”

“你小心你的腳，別用力。”

“嗯。”

午餐是昨晚姜半夏提前烤好的兩條魚，大黃已經找到了他們，姜半夏給了陸玄一條，給自己留了魚肚子中間那一塊，至于魚頭魚尾，她則盡數給了大黃。

陸玄在一旁看着姜半夏這個舉動，眼中劃過一分探究，好巧不巧被姜半夏一擡頭就看見了，“你怎麽了？”姜半夏問。

陸玄默了一默。

就在姜半夏以為人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沒想到陸玄卻是突然開了口，“你就吃這麽一點？”

“嗯啊。”姜半夏點了點頭，“我胃口小，這麽些夠了。”

兩人手上的烤魚并不大，烤熟後更是連半斤都沒有，聽着姜半夏這麽回答，陸玄再一次默了下去。

看着陸玄手上已經吃得幹幹淨淨的魚肉，姜半夏雙眼動了動，随即換了一個思路的問：“怎麽了？是不是不夠你吃？”

“要不要我……”

“夠了。”陸玄沒等姜半夏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她下面的話。

男女飯量有明顯的差別，姜半夏聽完有些不大相信，“你确定？”

“嗯。”

他認真的看了看山谷四周，轉而問：“此處離出山還有多遠。”

姜半夏左右看了看，沉吟道：“最難走的一截路已經過了，一會兒要是沒有意外，應該快了。”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把最後一塊魚肉塞入口中，姜半夏拍了拍自己的雙手，沒忍住道：“說起來，你當真不打算跟我說說，出山後要怎麽辦麽？”

“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出山之後也是很長一段路才會到城鎮，你的腳……”

“別說話。”陸玄一邊認真的看着周圍的群山，一邊打斷了姜半夏的話，他并沒有什麽多餘的解釋，不過一旁的姜半夏卻直覺應該有什麽大事才會如此，她挑了挑眉，倒也聽話的閉了口，尋思着一會兒再問明白也不遲。

此處是數坐高山相擁并立，他墜崖的地方，正是最高的一處山峰，山底一眼看去看不到底，甚至還由于山間氣候變化在半山腰被一團白霧籠罩。

兩人沿着山脊走了一路，可以說是從最深的山底處慢慢的朝外面一步一步走去的，如今走到這裏，已經算是出了深谷，白霧自然消失于半空，從這邊看，幾乎能看清山谷全貌。

姜半夏并不清楚陸玄為什麽一直盯着天空看，眼瞅着人盯了大半天不帶動的，她未免也好奇的擡起了頭。

能成為九千歲，陸玄的地位絕不是一次刺殺和失蹤能撼動的，有人想他死，自然也會有人不希望陸玄盯着天空看了好一會兒，當天上出現一處黑點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終于有了變化，垂在一旁的手也随即有了動作。

一旁的姜半夏只見陸玄把手做了一個奇怪的姿勢放在了他的嘴邊，緊接着一個吸氣加上吐氣，一聲奇怪又清澈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天空的黑點似乎注意到了此間動靜，原本還在盤旋的它很快落了下來，也是這個時候，姜半夏才發現，那個移動的黑點，竟然是一只十分健碩的禿鷹。

禿鷹來勢洶洶，看清情況後的姜半夏吓了一跳，她下意識的想要上前拉人，可這邊還才剛碰到陸玄的手腕，這只讓她膽怯的禿鷹卻已然飛到了二人身前，甚至就這樣直直的落到了陸玄伸出的手臂之上。

“咋……咋回事啊？”姜半夏結巴的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陸玄看了一眼一臉緊張的某人，再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心底有了判斷，他簡單的解釋道：“我養的。”

姜半夏被陸玄的回答震驚的睜大了眼睛，“還能這樣？”

這玩意兒還能這麽玩？

陸玄沒有理會姜半夏的訝異，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手臂上禿鷹的羽毛，問：“兜裏可有白布？”

見禿鷹一臉兇相，姜半夏有些不大敢上前，“你覺得我會有這東西？”

這個結果陸玄猜到了，他抖了抖自己肩膀，“下去。”

禿鷹應聲飛到了一旁的地上。

姜半夏有些不大确定的問：“你說的有法子，不會就是這個吧。”

“這鷹能幫我們什麽麽？”

陸玄彎腰随手扯了一塊自己才縫上的褲腿，“鷹不可以，人可以。”

“你這要做什麽？”姜半夏瞧人這接二連三的舉動，越來越看不懂了。

陸玄咬破了自己的指腹，朝白布上擠了三滴血。

“找援兵。”

姜半夏想不通，“你能聯系這家夥，先前怎麽不聯系？”

陸玄利落的把白布裹了起來，“我的人能看見它，敵人自然也會看見，出現的過早，并不是什麽好事。”

他站了起來，重新将禿鷹招到了自己手臂上，“再有。”

“深山之中，禿鷹發現不了我的蹤跡。唯有走出山林，方才可行。”

陸玄說的頭頭是道，一時之間，姜半夏竟找不出任何否決的話來。眼前出現了兇狠的動物，大黃第一時間就進入了警備狀态，不過姜半夏沒有喚它，它便只能在一旁咧了咧嘴，露出了自己口中的尖牙，“嗚~~”

“沒事大黃。”作為主子都怕，還別說比她小只的大黃了，聽着動靜的姜半夏揉了揉大黃的腦袋，連忙安撫了一番。

另一旁，陸玄這個時候已經把白布卷成一團放進了禿鷹腳上的銀圈之中。禿鷹領了任務，很快便離開了。見其遠去，陸玄轉過了自己的身子，“走吧。”

“我們得快一些。”

“嗯？”姜半夏站了起來，“怎麽了？”

“賭一把。”不知想到了什麽，陸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第一次看到萬年冷臉的人笑，姜半夏愣在了原地，她呆呆的問：“賭什麽？”

陸玄嘴角上揚的弧度加了一加。

“就賭……”

“究竟是我的人來得快，還是敵人來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