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喜歡你
一個大姑娘家, 毫不掩飾的說這種話,雖是在誇他, 但總像是在調戲人似得。
陸玄一邊收回自己的目光一邊稍稍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正色道:“好好用飯!”
姜半夏已經喝了一小碗米粥,肚子裏有了暖意, 她便也沒那麽餓了。聽着陸玄這話,再見人為了掩飾故意冷了冷神色,她彎了彎自己的雙眼,“我這是誇你呢,幹嘛不開心啊。”
陸玄垂眸拿起了自己身前的湯勺, “食不言, 寝不語。”
飯桌上如今沒有外人, 姜半夏便沒講那麽些規矩, 再加上在現代, 一家人吃飯就是要熱熱鬧鬧的看起來才和諧, 是以對于陸玄這話, 她并沒有聽進去, 反而看着人笑盈盈道:“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 你就沒什麽要和我說的?”
陸玄手上動作一頓。
說完話的姜半夏慢慢将自己剩下的一只手也撐在了桌子上, 雙手托住下巴認真的看着自己眼前之人,期待着陸玄的回答。
頭頂着注視,陸玄雙眸輕輕動了動, “你想聽什麽。”
這種事竟然還要她來問,姜半夏一看陸玄強裝鎮定的樣子, 頗有些好笑道:“你這話說的,是我想聽什麽,你便說什麽?”
陸玄默了默。
須臾之後,他索性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東西并把其往前推了推。
“有些話想先問你。”
“你需如實答來。”
“可以。”陸玄眼下明顯是有話要說,和之前的嬉皮笑臉不同,姜半夏很快便正了正自己的神色,她想也未曾多想便給出了回答,緊接着卻是話音一轉,補充道:“不過,你問了我,我也有話問你。”
“公平起見,我問的話,你也需如實答來。”
陸玄沉吟了一下,颔首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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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份地位懸殊太大,自小的經歷也大不相同,世界觀人生觀不用想也不一樣,若是只貪圖一時,這些東西可以不用多慮,但若要往後看,卻是不得不思量。
得到肯定的答複,姜半夏對陸玄笑了笑,“那你問吧~”
陸玄看着姜半夏緩緩眨了眨自己的雙眼,“我的身份,你可知道。”
姜半夏想了想,回道:“知道一些。”
只知道一些……
陸玄垂眸斂目,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解釋道:“當今大晉,新帝年幼,朝政原把持在三方人手中,如今藏得最深的楊氏已被鏟除,權利
重新劃分,便分成了三派。”
“三派?”姜半夏疑惑,“怎會還有一派?”
“楊氏殘黨多投奔攝政王司馬孚,朝中清流自成一派,只忠大晉,誰人把權他們并不在意。”
姜半夏見人這麽說着,心下很快有了一種猜測,“那餘下的那一方勢力……”
“是我。”陸玄面不改色的把姜半夏的話接了下來,“大晉朝政腐敗已久,我擁權之後,世人開始稱呼我作千歲。”
“這個稱呼的緣來,本只是想嘲諷又不惹火上身,但我聽着覺得不錯,便也受用了。”
能作用一個國家三分之一的權力,姜半夏聽完對陸玄有了新的認知,她咋舌道:“你這麽厲害?”
這一聲感嘆,發自肺腑,由心而言,全無嘲諷之意,陸玄連忙壓下自己心下的異動,繼續說道:“雖不全是無惡不作,但為了茍活鏟除異己這也是真。”
“千歲府人這個身份,幾乎也是人嫌狗棄。”
陸玄下意識的緊了緊自己放在腿上的雙手,“以上,算是我這身份大概的情況。聽完之後,你可有什麽想說。”
綜合來看,陸玄沒有否認他做過的事,也沒對他做過的事加以掩飾,他曾殺過該殺的人,也曾為了活下去殺過無辜之人。他的雙手并不幹淨,他的做派,或許也并不光明……
和他呆在一起,要面臨的,恐怕不僅僅只是世界觀不合的問題,更多的,說不定一不小心,連命都可以搭進去。
反應過來陸玄費這麽多口舌和自己說這些的原因,姜半夏抿了抿自己的雙唇。
她頓了一頓,方看着陸玄道:“我只有一個問題。”
“什麽。”
姜半夏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這個決定今後是否會後悔,她慢慢吸了口氣,神色不知何時凝重了起來。
“若是在你身旁,你可會護我周全。”
簡簡單單一句話,話裏的意思卻是讓陸玄身子瞬間一僵。
姜半夏見陸玄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沒有說話,她蹙了蹙眉,追問道:“做不到?”
心跳的有些快,陸玄連忙回過神來,“……可。”
他一頓,卻是又道:“我千歲府上下,定以命相護。”
“千歲府?”姜半夏不滿的看了陸玄一眼,“我問的是千歲府?”
似乎每一次,姜半夏總能把一些直白的話毫不猶豫的問出,陸玄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想了想承諾道:“我陸玄在一日,便許你不會有事。”
姜半夏臉上神色聞言稍稍松動了一二,“這可是你說的。”
她輕笑了一聲,“要是做不到害我丢了小命……”“我以命相賠。”
陸玄打斷了姜半夏的話,并鄭重給出了自己的允諾。
生命問題得到了保障,姜半夏的擔心減了兩分,“行吧。”她點了點頭,又問:“還有什麽問題沒?”
人雖然留了下來,可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沒能解決。
一念及此,陸玄原本已經松懈的神色又慢慢恢複了正色,他看着她,糾結了數下,到底還是心情複雜的開口道:“你可知……”
“閹人是什麽。”
姜半夏一愣,“知道啊。”
“太監啊,你不是先前就問過?”
要說起自己最大的恥辱,陸玄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太監和男人不同,你又可知?”
話說到這裏,姜半夏被陸玄的反應弄
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就是沒有那個東西?”
“我又不是沒看過。”
沒吃過豬肉,她總見過豬跑不是?再說了,生物書上畫的明明白白,她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麽可能沒見過。
聽完姜半夏的話,陸玄瞬間臉色沉了下去,他虛眯了眯自己的雙眼,“你看過?”
“你還看過旁的男人身體?”
姜半夏沒想到自己一句不經意的話竟然能把陸玄真實的反應炸出來。
這厮明明就是在意的不行,竟然還看起來十分大度的和她普及男人跟太監的區別。
姜半夏轉了轉自己的眼珠,緊接着便裝模作樣的“嗯”了一聲。
“是看過。”
陸玄放在桌下的雙手瞬間一緊,他還有着理智,是以神色沒怎麽大的變動,只看着姜半夏懷疑道:“你久居深山,竟也有機會看見這些東西?”
姜半夏心下暗笑,臉上卻十分坦然的回道:“可是你不是問我知不知道男人和太監的區別麽?怎麽突然又問這個了?”
陸玄吸了口氣,看起來不經意的将自己的目光從姜半夏身上收了回來,“你年紀輕輕,如何能知自己所見是何物,如此只不過是想确認一下。”
姜半夏連忙壓了壓自己上揚的嘴角,她“喔”了一聲,“你的喉嚨上沒有結,六輕的喉嚨上有一個結,我看這院子裏大半的人都是有的,這難道不是區別?”
還以為是……
陸玄沒想到姜半夏所謂的看過是這般看過,他此間先是一愣,随即卻是很快反應了過來,沉吟道:“确實……所言不虛。”
“不對啊。”姜半夏笑了笑,她将自己的板凳往陸玄的身旁挪了挪,明知故問道:“我怎麽感覺你說的不同,不光是這個呢?”
“可還有什麽,是我不清楚的?”
會提這一茬,陸玄本來的目的也是想讓姜半夏明白,男人能給她帶來的閨房之樂,他卻不能。可如今被人好奇的問道,他一時之間好不容易攢起的勇氣,卻是突然有了退意。
兩人挨得近,姜半夏自然便發現了陸玄眼中情緒的變化。
趁着陸玄猶豫,她接着又看似不經意又天真的問道:“我記得昨日你說太監無根無子,什麽是無根?為何又會無子?能跟我解釋解釋麽?”
陸玄聞言眸色有那麽瞬間慌了一慌。他連忙斂了斂目,沒有回答姜半夏這話,卻是轉問道:“你可喜歡孩子。”
未免情緒變化太大被人察覺,姜半夏小小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才忍住了她要外洩的笑意,“喜歡啊。”
“小小的一團嘛,誰不喜歡啊。”
心情複雜,陸玄卻還是看着姜半夏淡淡說道:“和閹人一起,此生便會和孩子無緣。”
“你……”
作弄人也要有個度,陸玄能拿自己的痛處說事只為讓她想清楚和他在一起的後果,姜半夏心底不是沒有感動,她斂了斂自己嘴角的笑
意,索性直接抓起了陸玄放在腿上的右手,認真的看着他笑着說道:“和孩子比起來,我覺得我可能更喜歡你一些,你說怎麽辦?”
她自小父母離異,也沒體會過什麽父愛母愛,姜半夏自己都不相信她能做好母親這個角色。孩子這種事,随緣就好,沒有就沒有,她也不強求。
這應該是陸玄第一次聽到姜半夏對他的告白。
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也沒有多麽華麗的語言,她說的語氣平緩,仿佛在說着什麽再正常不過的事。然而,聽着這話的陸玄,卻是瞬間愣在了原地。
姜半夏明顯的察覺到了自己握着的手在她說了話之後顫了顫,下一刻,她這邊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她的手卻是瞬間被人反握在了手中。
心跳聲振聾發聩,陸玄死死的看着自己身旁之人,“你再說一遍。”
兩人互相試探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能先讓對方先承認自己的喜歡。對于這點,姜半夏在今日之前,也是這麽想的,并為之做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可是,當看着陸玄哪怕自揭傷疤,也要讓她明白和他在一起的後果時,驕傲如陸玄,姜半夏卻是突然覺得,之前的那些争強好勝,通通都算不得什麽了。
見人滿臉不敢相信,姜半夏勾了勾自己的嘴角,“想我再說一遍?”
“那你親我一下,我就說給你聽?”
這麽會功夫,足以陸玄确定之前姜半夏說的話是真是假,還別說此時的她,提出了這麽……大膽的一個要求。
“你……”
心知陸玄定不會做,所以姜半夏此間開始耍起了流氓,“你想親左邊還是右邊?”
“還是兩邊都要?”
她說着說着便轉了轉自己的腦袋,甚至還主動往人身前似笑非笑的湊了湊,随即欣賞起了陸玄的反應。
陸玄如何看不出姜半夏此舉的故意,她便是拿準了他不會這麽做才敢如此放肆。然,此時的姜半夏卻是忽略了一點,哪怕是太監,也不容自己男人尊嚴被挑釁。
兩人間姜半夏占上風的情況并沒有維持多久,便很快被回過神的陸玄掌握了主權。
自己被握着的手突然傳來一道力量,姜半夏微微一愣,“诶——”
身體陡然向前一傾,等到她回過神來,卻是已經被拉着坐在了某人的大腿之上。
陸玄模樣本就甚好,如今從上往下俯瞰懷中之人,眉尾的紅痣便十分顯眼了起來,給其平添了幾分妖孽之感。
他修長的手指輕
輕将姜半夏的下巴給挑了起來,“可是篤定我做不出任何越舉的事,嗯?”
姜半夏向來是沒有掩藏自己對陸玄模樣的喜歡,如今眼前之人無論是否有着故意嫌疑,總之她确實是實打實的被陸玄的美色給驚豔到了。
她愣愣的看着他,“……你想做什麽……”
陸玄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阿花誠心邀約,我怎好拒絕?”
把話說完,陸玄便慢慢朝自己懷中之人俯了下去。
眼看着那張俊美的臉龐離自己越來越近,目标既不是左臉也不是右臉,姜半夏面色一慌,連忙伸手捂在了自己唇前。
“打住!”
陸玄的動作頓了頓,他眼尾一挑,随即興味的看了過去。
險些便被美色迷惑,還好在最後關頭打住了,姜半夏吸了口氣,“你的問題問完了嗎?”
她忙道:“問完了我可還有問題。”
最重要的兩個問題已經問了,雖還有些瑣碎,卻也可往後再問,聽着姜半夏這話,陸玄輕輕的替她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什麽問題。”
姜半夏虛眯了眯自己的雙眼,暗帶威脅道:“除了我,你有沒有過別的女人。”
陸玄一愣,卻是沒想到姜半夏會問這個。
他斂了斂自己眼底的笑意,回道:“沒有。”
“你保證沒有?”
他一個太監,倒是有些不長眼的往他府中送過女人,但那些女人膽子小的跟貓似得,他都還沒見一眼,便聽着上報道是不堪受辱已經自盡。
随後京中也不知是如何傳的,總之他再聽到和他有關的事,卻是諸如他一個閹人,以在床笫間折磨女子為樂這般。
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的才子,也跟風寫起了編排他的詩句,曾經的他懶得解釋,也就随衆人去了,可如今被姜半夏這麽問着,陸玄卻是不由得猶豫了一下。
姜半夏一直等着陸玄回話,結果卻看人神色一頓,這讓她心下頓時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怎麽不說話了?”她連忙抓住了陸玄身前的衣襟,自己也往人身前湊了湊,“你有過是不是?”
“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見慣了姜半夏張牙舞爪的樣子,如今再看其拈酸吃醋,卻是未免有些好笑。
他想了想解釋道:“京中關于我的傳聞并不大好。”
再不好的傳聞姜半夏也聽過了,這會兒聽其這麽說,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指的是那方面?”
“許多方面。”陸玄頓了頓,又補充道:“自然也包括私事。”
姜半夏冷笑了一聲,“所以你當真有過旁的女人?”
能被人如此在意,陸玄成功的被姜半夏的舉動取悅了。
“沒有。”他的手認真拂過姜半夏微皺着的眉頭,“除你之外,再無其他女子近過我身。”
上的指印,他想了想又淺笑道:“我很喜歡。”
一想到自己打小接受的觀念,姜半夏猶豫了一下,随即慢慢從陸玄的懷中坐起了身,正視向對方緩緩開口道:“趙朔。”
“我這人最不能接受的便是三妻四妾,哪怕沒有實際關系,名義上的,也不行。”
“若你真有什麽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你,我不是說笑。”
他一個太監,還是個聲名狼藉的太監,這世上怕是也只有姜半夏會這樣稀罕他。
盡管姜半夏這話說的十分冷靜嚴肅,但陸玄的心卻是暖了一暖。
他輕嘆了一聲,緊接着便單手将人攬入自己懷中,“不要多想。”
“除了你,沒人會看上我。”
兩人一開始是姜半夏斜着身子躺在陸玄懷裏,到這會兒卻變成了正面相擁。入鼻是一股十分清晰的味道,姜半夏的下巴枕在陸玄肩上,下意識蹭了蹭,輕哼道:“最好是這樣。”
陸玄眼中劃過一抹笑意,兩人第一次自然的抱在一起,他既是滿足,又有一分緊張。
“可還有問題要問。”
陸玄的頭發長得極好,多數時候,這人喜歡一根玉簪別住些許,其餘則散在身後,手側有些微癢,意識到是什麽,姜半夏伸手将其往自己手指上絞了絞。
她想了想,問:“你今後想怎麽辦。”
“繼續回去争權奪利嗎?”
陸玄神色一滞,他慢慢把姜半夏從自己的懷中退了出去。
姜半夏被陸玄這個舉動弄得有些疑惑,“怎麽?我可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
陸玄沉吟了片刻,“身處高位,若是不争,或許……”
這個問題有些掃興,姜半夏連忙笑了笑,“我懂了。”
“我們先不說這個。”
她狡黠的看了他一眼,“我們不如說些別的?”
陸玄被姜半夏的情緒感染了一二,他稍稍彎了彎自己的唇角,問:“你想說什麽。”
姜半夏往他身前湊了湊,眼也不眨的看着人好奇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動心的?嗯?”
什麽時候動心?
陸玄被問的愣了一下。
或許是那次的坑底不經意的相擁,又或是哪怕遇險,她也沒有放棄他時那抹背影,更或是明明已經跑掉,卻又為了救他趕回時驚慌的神色……
陸玄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動的心,姜半夏還在看着他,他眨了眨眼,将人推開了些許,有幾分不大自然道:“姑娘家,矜持些。”
“我矜持啊。”姜半夏紅唇一勾,似笑非笑道:“我對旁人,我可矜持了。”
“但美色在前,我把持不住,這不是很正常嘛?”
她盯着人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害羞了?”
“還是你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你這麽羞澀的嗎?”
陸玄往日中最愛冷着個臉,尤其是早前幾日,為了讓她練規矩,還想着法的折磨她,哦對了,還打過她幾個板子,如今兩人關系突飛猛進,姜半夏心下的小本本,刷刷刷的就翻了起來。
她要給人好好算算賬,可在算賬前,她得把自己的場子找回來。
被人說中心事,陸玄心下
有些尴尬,他皺了皺眉,“你何時變得這般油腔滑調。”
姜半夏微微一笑,“你這是在轉移話……诶——”
話只說了一半,自己的身子就被人環住肩膀放回了原位,一眼見此,姜半夏的嘴角上揚的弧度又高了一分。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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