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到底服用過鲛淚沒有?”季修遠已經很虛弱了,再得不到解藥,他一定會真氣倒流導致逆血身亡。

“你想要鲛淚是嗎?”容俏故意朝他彎彎嘴角,樣子乖巧恬靜,讓人很想欺負欺負。

“嗯,聽說能解百毒。”

“這片海域的鲛人所剩無幾,全部在深海區,想得鲛淚難上加難。”女孩解釋。

“那你還有什麽……什麽法子解毒?”

說話間,季修遠失去平衡,兩人呈上下的姿勢倒在柔軟的沙灘上。

“吸我的血照樣能解毒。”容俏不适應他的靠近,推了推,只聽男人悶哼一聲。容俏感到手掌上一片濕熱,他的傷口因毒液刺激再次滲血。

季修遠疑慮一瞬,以手肘杵地支起自己,低頭凝視月光下女孩的絕美容顏, “為何要幫我?”

活在朝廷的人難免事事生疑,他習慣了猜忌,他不可能全然信任她。

“我們目标一致,消滅魏仲。”容俏如實回答。不知為何,不想看到他的脆弱,當他告訴她,他中毒時,她真的沒什麽感覺,當她挑開車帷看見他倒在沙灘上奄奄一息時,她承認自己心軟了。

季修遠再次給予保證,“我會報答你的。”

說罷,扣着她的肩膀,一口咬在她的頸動脈上,女孩皺皺秀眉,仰望皎月等待他起身。

她的血太過香甜,季修遠明顯感到身體的疼痛在逐漸消褪,頭腦也不再混沌,甚至連劍傷都在一點點愈合,她,一定服用過很多鲛淚!

季修遠心想,若是把她帶在身邊,他再不用擔憂被人算計。

阖眸繼續吸血,容俏手裏拈着一根毛毛草,感嘆錦衣衛在刀刃上度日的辛酸和風險。

“唔……你不要再吸了,我會死的。”容俏開始推拒,季修遠順勢松開她,面對大海盤坐,開始調息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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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俏摸摸濕潤的脖頸,爬起來坐在他身邊,細細打量他,他臉上的刀疤猙獰可怖,氣質卻能掩蓋殘缺。

稍許,季修遠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黑眸的瞬間,眸色已恢複清明,他掏出響箭,射向天空。

“你一直在假裝失憶。”容俏偏頭問他,語氣篤定。

“嗯。”季修遠回答。

他們一直坐到了紅日初冉,遠眺海天交界的一線,柔和的光亮照射大地,季修遠偏頭問她,“季某要回皇城了,宗主要跟我回去嗎?”

“我要過一陣子再現身,潛伏沉睡的老虎更讓鼠輩忌憚。”

男人笑了笑,如初晨般絢麗,“我們的對手不止魏仲一人,還有兩位皇叔。”

“諸褶彥和誰?”容俏眉頭皺出褶,竟完全不知他們還要面對一名對手。

“目前還未查出來。”

海風徐徐吹來,吹亂他的墨發,淩亂中帶着誘惑人心的震撼。

“你現在就要出發回皇城了?”

“舍不得?”說罷,季修遠長臂一勾,把女孩摟進懷裏。

男子獨有的幽蘭氣息讓容俏不适應,她像一只軟軟的小貓在他懷裏掙紮,“季修遠,你怎麽這麽輕浮?”

怪嗔的樣子煞是可愛。

男人扳起她的下巴,眼底波光潋滟,似乎在下着很大的決心。而後,在容俏來不及反應之際,忽然低頭吻向她的唇,本以為唇齒相碰,會在紅彤彤的晨曦中留下美到窒息的一瞬,結果……

“呃!”季修遠捂住鼻子倒在沙灘上,容俏揉着頭站起身,順便給了他一腳,“色胚,白伺候你那麽久了。”

說罷,拍掉手掌的細沙,轉身蹦蹦跳跳離開了。

我們的季大人頭一次主動吻人家姑娘,卻得到了姑娘防狼的自衛舉動。

容俏走到沙灘高坡,回頭看一眼起身往她這邊走的白衣男人,這個男人真的好美,如水墨畫裏走出來的世外高人,風華絕代。

“站住!”一道铿锵有力的聲音炸放在耳邊。

容俏扭頭看向高坡另一側,赫然站了另一撥錦衣衛,身着勁裝,氣勢洶洶瞪着她。

不待容俏說話,季修遠溫淡的聲音傳來,“不得無禮。”

侍衛趕緊低頭跪地,“大人,卑職等救護來遲,望大人贖罪。”

“起來吧。”季修遠掠過容俏,如雲廣袖随意一擺,劃出流暢弧度。

容俏見沒自己什麽事,繼續蹦蹦跳跳往前走,季修遠攔住她,垂眸看着小姑娘明顯愠怒的小臉,嬌豔欲滴,讓他想起自己養的血玉。

“真的不跟我走?”季修遠眼底有期待,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

“為何要跟你走?”容俏都跟他講清楚了,她要過段日子再回去。

季修遠轉轉拇指上的玉扳指,“以後遇到什麽困難,記得第一時間去找我,而不是找商籬。”

季大人開始吃“自己”的醋。

“噢。”容俏不甚在意,寧靜慣了,突然被氣場強大的人打擾,心裏充滿排斥,只想趕快離開。

“再見。”季修遠淡淡一瞥,轉身上了辇輿,錦衣衛屈腿擡轎,幾個瞬移即消失在容俏的視線裏。

風過,淡粉色紗裙伴着海沙揚起,容俏望着消失不見的辇輿,愣了片刻,心想,這便是話本子裏說的豔遇吧。

胡思亂想間,肩膀一沉,偏頭看去,一只海鷗落在她的肩頭,尖喙夾着一條黃魚。

“你吃吧,我不吃。”容俏點點它的頭。

高冷的海鷗歪頭蹭蹭她的指尖,撲騰翅膀飛走了。

海天交界的的地方傳來鲛人的吟唱,容俏眉眼彎彎。

……

錦衣衛出現在雨窪村的事很快傳到了魏仲和諸褶彥耳朵裏,魏仲讓西廠廠公派人去打聽此事。

翌日散朝,禦書房。

小皇帝怯生生斜瞥坐在下首的魏仲,宗主和商籬消失的這段時間裏,魏仲的野心不斷膨脹,想要獨攬大權。

諸褶彥看在眼裏,并未制止,宦官越在朝廷作亂,越有利于他和皇兄實施接下來的計劃。

西、內兩廠的番役已經在人前喚魏仲為九千歲了,魏仲還貼了兩撇胡子,染了黑發,人模人樣的,似乎年輕了十歲。

寒冬臘月,司禮監為魏府提供的取暖設施與皇帝寝宮無異,足見魏仲的嚣張。

今日是季修遠歸朝見駕的日子,魏仲打算給他一個下馬威,刺殺過他又怎樣,廠衛現在在他手裏,小皇帝都要聽他差遣,一個季修遠有何懼?!

季修遠身着飛魚服,面帶銀質假面,一派風姿卓絕,閣臣和六部官員連連搖頭,為他曾經的容貌惋惜。

魏仲端着茶盞凝睇季修遠,季修遠壓根沒注意他,來到禦案前作揖,“臣季修遠參見陛下。”

“愛卿免禮。”小皇帝見到季修遠就跟見到親人似的,“愛卿,傷勢可有痊愈?”

“多謝陛下挂懷,臣已無礙。”

魏仲陰陽怪氣一笑,“刑部還在調查刺殺季大人的幕後兇手,季大人稍安勿躁。”

“本督有的是耐心跟兇手耗下去。”季修遠不鹹不淡回應他。

魏仲笑道:“季大人勿躁,以免氣大傷身。”

身後的西廠廠公為他捏肩,一副認賊作父的小人樣兒。

魏仲舒服的喟嘆一聲,随後看向小皇帝,“陛下,本王昨兒跟你提議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朕,朕不想……”小皇帝不想罷黜季修遠的職務,魏仲笑笑,擱下茶盞,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左手食指曲起,禦書房的帶刀侍衛一同拔刀,随即又扣回刀身,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吓得小皇帝一激靈。

季修遠打量了幾名帶刀侍衛,全是西廠的人。

魏仲起身走向小皇帝,擡手握住他的手腕,語氣輕柔,卻暗含威脅,“陛下,季大人有傷在身,又毀了容貌,實在不配做錦衣衛的提督,陛下切莫婦人之仁!”

“疼——”小皇帝焦躁不安,一勁兒甩胳膊,感覺手腕要被他捏斷了。

“放開陛下!”禦前老太監實在看不過眼了,他曾做過司禮監掌印,卻因為性子軟,被宗主換掉了,論輩分,他比魏仲高一輩,“陛下龍體豈是你能玷污的?!”

魏仲不禁多瞅了禦前太監一眼,松開小皇帝,老太監趕忙上前擋住小皇帝,惡狠狠瞪着魏仲,魏仲退後半步,陰森一笑,在衆人未反應過來之際,倏爾拔出禦前侍衛的鋼刀,刺穿了老太監的胸膛。

“呃……魏奸賊,你不得好死。”老太監趔趄兩步,倒在龍椅旁。

小皇帝跳下龍椅搖晃老太監,魏仲一把拽起小皇帝,“天子怎可為狗奴才哭?!”

“你才是狗奴才!”小皇帝沖魏仲拳打腳踢,“朕要把你千刀萬剮!”

在場官員都握緊拳頭想要上前評理,卻被西廠宦官攔下。

魏仲扣住小皇帝的肩膀,“夠了,再淘氣,本王……啊!!”

他威脅的話語還未講完,眼前白光一閃,季修遠的身影飄然而至,繡春刀快速出鞘,手起刀落,魏仲的右手臂已經跟他分了家。

魏仲捂住胳膊,躬身大吼一聲,“季!修!遠!”

繡春刀刀尖挂着血滴,滴落在猩紅絨毯上,季修遠淡睨他,“觸犯龍顏,砍你手臂算輕的。”

“西督主,給本王拿下季修遠!”魏仲下令,西廠廠公預備拔刀,可刀身未出鞘,季修遠再次揮出一刀,劈裂禦案一角,劈斷西廠廠公的身體,衆臣瞠目結舌,禦書房響起西廠廠公殺豬般的吼叫。

季修遠淡笑了下,“天子在上,豈有你賣醜的機會。”

冷凝、森然、桀骜不馴,這才是季修遠。

什麽九千歲,在他面前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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