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季修遠牽着容俏抵達夜市,人流熙熙攘攘,比肩繼踵。

小姑娘一直板着臉,跟平日嬉皮笑臉的模樣相去甚遠。

“想吃什麽?”季修遠試着緩和關系,自龆年起,沒強求過任何事物的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她。

“那個。”容俏指了指斜前方攤位。

季修遠帶她去往那邊,攤位前擠滿孩童,季修遠攬住她的腰,動作極為自然。

容俏僵着身子,被他護着往裏走,待他們走到最前排,季修遠面容一滞,容俏要吃的不是別的,正是他無比嫌棄的臭豆腐。

攤主號稱豆腐呂布,揚言他家的臭豆腐是全皇城最香的。

容俏偷瞄季修遠,見他面色不佳,冷笑一下,臭死你。

“老板,來兩份。”容俏點餐。

“好咧!”豆腐呂布大勺一舀,裝了兩份,還附帶了一大勺萬惡的紅油湯汁。

容俏甩開季修遠的手,端起一份往人群外走,季修遠拿過另一份跟上她。

容俏邊走邊大快朵頤,偏頭斜睨他,“快吃呀。”

季修遠:“我不餓。”

“你剛剛說你餓。”

男人勾唇,“你不是喂飽我了麽。”

容俏翻個白眼,繼續咀嚼臭豆腐,小嘴吃的油乎乎,吃完一份又搶過另一份,美其名曰別浪費。

Advertisement

季修遠甚是無語,掏出錦帕為她擦拭,容俏躲開,繼續與臭豆腐同盟。

她忽然揪住他的衣襟,把他往巷子裏帶,像個誘拐良家婦男的女霸王。

剛入了拐角,容俏湊上前,一副發怒的小獸模樣,“你不是喜歡欺負我麽,今兒我讓你欺負,來啊,親我!”

季修遠眉梢直抽搐,扣住她的肩膀,“乖,別鬧了。”

“怎麽,嫌棄了?”容俏冷笑。

月黑風高,季修遠看不清她臉上的譏诮,只聽容俏繼續道:“來呀親我,證明你有多喜歡我!”

喜歡吃臭豆腐的人是真的迷戀那股先臭後香的滋味,不喜歡的人是真的由內而外厭棄,容俏聽容首輔提過,季修遠在少年時,曾因拒吃先帝賞賜的辣汁臭豆腐,差點觸怒龍顏,她固執地認為,他的口味萬年不變!

季修遠感受到小姑娘激動的神情,啞然失笑,大手一下下拍着她的後背,“你贏了。”

“呵,沒完呢。”容俏驀然拉低他的衣襟,骨節泛白,凝聚了全部勇氣,踮腳,印上他薄涼的菱唇。

季修遠沒推開她,也沒回應。

容俏一直睜着眼睛,對他幾乎用咬的,見他無動于衷,心裏涼了一大截,他為何不推開她,然後扶牆幹嘔呢?

松開他的一瞬間,又附送給他一記耳光。

季修遠閉閉眼,忍下了,美如冠玉的容顏在夜色中瞧不出喜怒。

容俏: “季修遠,無論你如何強迫我,我都不會屈服,我心裏有人,你若覺得你比商籬強,大可一直惦記我,但我絕不可能愛上你。”

季修遠輕笑一聲,拍拍她的臉蛋,“只怕将來會被打臉。”

容俏偏頭,“你滾。”

“送你回府。”

容俏不領情,還讓他滾。

季修遠垂眸,稍許,身影沒入無盡的黑夜中。

容俏抹把嘴,蹲在地上雙手環膝,只聽“砰”,黑暗深處傳來一聲響動。

容俏沒馬上過去,直到矮牆後的人家點燃了燈籠,微軟的燈火照亮了巷子,才起身走向暈倒的男人,擡腳踢踢他,薄涼一笑。

……

季修遠醒來時發現自己倒在荒郊野外,借着月光,起身環視四周,鴉叫和狼嘯交織在北風中,四周全是森森白骨,這裏是亂墳崗。

季修遠站起身,剛挪動腳步,靴尖踢到一個木牌,掏出夜明珠映照,上面寫着——季烏龜之冢。

季修遠磨磨牙,小丫頭片子!

剛剛吃臭豆腐時,容俏往裏面撒了一把蒙汗藥,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或者膈應膈應他。

他們的帳,要等她強大到能與之抗衡,再報不遲。

季修遠獨自走在回城的路上,銀盤當空,他衣冠狼狽,嘴角卻挂着一彎月牙似的淺笑,步履穩健,鳳眸清亮,風蕭蕭,他的身影伴風遠去,不知所蹤。

……

明月當空,世子府。

諸子筠快咳到斷氣了,冬棗一直忙前忙後照顧着,邊抹眼淚邊派人請太醫過來。

其他世子們伫立屋外,他們幫不上忙,只能靜靜觀察。

諸子貝側頭問莫栩,“他會有事嗎?”

莫栩看着屋內,“不知道。”

世子府的動靜自然會驚動容俏,容俏思前想後,深知不能讓諸子筠命喪皇城。

她拉開房門,去往世子府。

肩輿抵達大門前,府中仆人正在送太醫出府,太醫見“宗主”前來,趕忙作揖問安。

“筠世子的情況如何?”容俏踩着腳踏下車,問向太醫。

“恕下官等人無能無力。”太醫如實回答。

容俏擺擺手,放他們離去。

等見到諸子筠,容俏偏頭囑咐十七衛:“本座要與筠世子單獨講話,你們去外面守着,不準放進一只蒼蠅。”

“諾!”

容俏看着冬棗紅腫的眼睛,揉揉他的頭,“先出去吧。”

“可……”他不放心讓世子跟宗主單獨相處。

“嗯?”容俏故作不悅。

冬棗不敢耽擱,只能悻悻走出房間,為兩人帶上門。

容俏在客堂走來走去,最後還是跨步走進卧房,拉合上隔扇盯着奄奄一息的絕色男子。

諸子筠已經氣若游絲,他有些心裏話想托冬棗傳達給鎮南王,于是抓住容俏的手,費力說道:“冬棗……告訴父王,不可有忤逆之心,要……要精忠報國!”

容俏閉閉眼,探上他的脈,脈象紊亂,已然無力回天。

她凝睇着炕幾上即将殆盡的蠟燭,心情複雜,松開諸子筠的手,點了根新蠟,又拍拍諸子筠的肩頭,“筠世子?”

他面如蠟色,毫無反應。

容俏認命地撸起袖管,割腕放血,當瓷碗盛滿鮮血時,扶起諸子筠,一點點喂他喝血。

容俏留個心眼,沒有傻乎乎喂他喝太多,假如有一天,他們為敵,容俏不就成了東郭先生麽。

一碗血的量不足以祛除他的病根,卻能暫保他的性命。

腥甜味充斥口腔,諸子筠在彌留之際感受到了溫熱和幽香,好像是不久之前萦繞在他鼻端的女子香,真真切切。

她剛沐浴完就趕來了,沒來得及佩戴宗主特有的香囊。

為男人掖好被角,容俏沒做停留,命護衛送她回府,今日她來了小日子,又為他獻了一碗血,疲憊得很。

天色漸亮,朝霞映紅形如火鳳的雲朵,諸子筠醒過來了。

冬棗一直抓着他的手,感覺到動靜,驚喜道:“世子你醒了!”

驚喜過後,孩子“哇”一聲哭了出來,誰也不知道他昨晚有多煎熬。

諸子筠反握住他的手,給予安慰,虛弱道:“沒事了,別擔心。”

等安撫好冬棗的情緒,諸子筠問:“昨晚可是容小姐救了我?”

“世子燒傻了,哪裏來的容小姐?”冬棗一臉懵,昨晚“宗主”把他攆出去了,他不知道屋內發生了什麽。

諸子筠靠在圍子上,努力回想昨晚的事,記得有名女子在他耳邊說了句“你該感謝鲛人”,可那人明明是容小姐,冬棗卻說她沒有來過。

冬棗服侍他洗漱後,只喝了一碗海參粥,便帶着冬棗去往容府,由于容俏身份特殊,他不能公然登門拜訪,于是徘徊在胡同口,希望能見到她。

過了一會兒,阮藝假扮“容俏”,由丫鬟陪着走出府門。

諸子筠驚喜,快步走過去,躬身施禮,“姑娘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阮藝眨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大早上被人堵在胡同口成何體統?

剛想開口打發他,他适時地擡頭看她。

四目相對,阮藝眼底劃過驚豔,從沒見過如此俊美的男子。

“公子是……”

諸子筠以為她想避嫌,低頭解釋,是講給身旁的丫鬟聽的,“在下諸子筠,昨日承姑娘相助,逃過一劫,今日特來感謝,奉上白銀萬兩。”

諸子筠将之前那張沒送出去的銀票轉送給了阮藝,阮藝和丫鬟們瞪目結舌,一大早的,銀票滿天飛呀。

不等阮藝拒絕,諸子筠轉身便走,生怕她拒收。

——

諸子筠走在帝都最繁華的街段,想為容俏選些絲綢首飾。

冬棗苦大仇深跟着自家世子,總感覺世子恢複了幾分生氣兒,但冬棗有憂慮,“世子,您不會看上容二小姐了吧?”

沒得到諸子筠的回應,冬棗更慌了,提醒道:“她是宗主的對食,您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冬棗,在外面等我。”諸子筠沒回答他的話,走進一家玉飾店。

冬棗氣得直掐腰,瞥見對面店鋪走出一個小童,追了過去,“喂,站住。”

被喚住的小童偏頭看冬棗,“有事?”

“你身上的褂子是從哪家裁剪的?”冬棗摸摸自己的舊衣裳,目光灼灼看着對方身着嶄新的月白袍子。

小童低頭看自己的新衣裳,傲嬌道:“跟我家大人的衣衫出自同一個成衣匠,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公子麽,不是的話,那個成衣匠是不會為你縫制的。”

冬棗摸摸鼻子,他是個小仆人,“莫管我是誰,只管告訴我你這身袍子是在哪裏做的。”

小童報了一家布莊,“你去那家店找薛師傅。”

“多謝。”

小童聳聳肩,颠悠着跑向斜對面的字畫鋪。

字畫鋪外站着一名男子,白衣勝雪,清貴出塵,冬棗認識他,錦衣衛指揮使季修遠。

冬棗不禁詫異,季修遠竟然跟仆人穿一款衣衫,或者說,季修遠允許仆人跟他穿同款衣衫......都說季修遠薄涼到令人發指,看來并非如此。

冬棗收回豔羨的目光,肩膀卻一沉,身後響起諸子筠含笑的聲音,“想做幾身衣裳?”

“嗯。”冬棗特實在,他跟諸子筠一路北上,風餐露宿,此刻穿着發舊的袍子,一點兒也不像鎮北王世子的書童。

諸子筠牽起他的手,“帶你去選幾匹布料,多做些過冬的棉衣。”

冬棗小聲問:“那我能不能跟世子穿的一樣?”

諸子筠失笑,點了點頭。

冬棗馬上喜笑顏開。

作者有話要說:

冬棗:那個白衣小少年,我看你不爽了。

白衣少年吐舌頭:略略略......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