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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刻,她倒有點希望公儀弘過來找她,問問他當年和那兩名側室相關的事,她想知道其中都發生過什麽,兩起事件會不會能找到一絲線索和連系,以及剛剛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否也與那兩起案件存在關系。可是轉念一想,想必這會兒他已經躺下了,只好明日找他說了。

……

次日一早,劉嫣在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中掙紮着醒來。起身開門一看是張媪。

張媪長的一臉慈眉善目,此時噙着淡淡的笑容問道:“女公子昨夜可睡得安好?”

劉嫣驀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回頭掃了一眼那幾個侍女忙前忙後的準備盥洗之物,又擔心吓到她們。随即點頭應了一聲道:“還好。”暫且沒有跟她說。

這一日,劉嫣心緒不寧的等了一天,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期盼公儀弘過來找她。期間也曾主動去找過他兩次,可是,人卻不在府裏。

直到晚上用完晚飯後,發現公儀弘還是沒有過來。不免想到昨日他還對自己情話連篇,今日就音信全無了,想必那些話也是不可信的。

婢女們撤了飯幾,端走了殘羹,不一會兒又擡着水進來,沐湯很快準備妥當。

因有了昨夜一次,實在不習慣被那麽多人看着,所以今夜只留了張媪一人在身邊侍候。其她人等在外面,稍後再回來收拾。

“女公子可是有什麽心事?”

張媪見她神情恍惚,忽然問她道。

劉嫣坐靠在浴桶中,心不在焉的往身上撩撥着水花。此時聞言,回過神來。

她等了一天那人,不想他卻遲遲不來,眼下沐浴完很快所有人就都回去歇着了,她豈能不擔憂一會兒會重複昨夜的情景。

她定了定神,回過身來看着張媪道:“自今日起張媪可否搬來這裏陪我一起睡?”

張媪微微一愣,奇怪問道:“女公子為何如此?”

想到這個時辰了,公儀弘今日定是不會再過來了,事到如今,她也沒必要再與她隐瞞下去,便如實對她說道:“實不相瞞,昨夜我熄燈睡下之後,看到窗前有一人影停留,當時那人也不言語,我便好奇出去看了一眼,卻發現人已經走了。此事令我心中難安,只怕是府內有什麽心機不軌之人,躲在暗處伺動。”

“竟有此事?”

張媪面露驚色,略一沉吟,神色緊張的對她說道:“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媪請講。”

她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自打先夫人去世以後,婢的屋裏也有出現過同樣的身影。”

劉嫣驚然的看着她。

張媪繼續一副驚恐之狀道:“我認得那體型輪廓,與先夫人在世時簡直一模一樣。”

聽到這裏,劉嫣只覺周邊毛骨悚然。

但她又從不相信鬼魂一說,即便張媪也曾見過,但心想定是人為才對。

事後,張媪撫慰了她幾句,答應了留下來。

其她婢女回去後,臨入睡前,張媪從自己屋中拿了些香薰過來,說是可以安神有助睡眠。

劉嫣不疑有他。

待她上了床躺下,張媪點了香薰,吹了燭燈,合着中衣睡在與她相隔不遠的榻上。

窸窸窣窣的蓋被聲過後,室內阖然一靜。

香薰靜靜的燃着,劉嫣起初并未察覺有什麽異樣,加之張媪就在旁邊作伴,于是很快便安心的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香薰燃掉半柱之後,張媪自榻上緩緩坐起身來,然後朝床上輕聲喚了一句:“女公子睡了嗎?”

半晌無人回應。

看來是睡熟了過去。

張媪見她沒有反應,起身重新點了燭燈。

燈光亮起來,只見她口鼻處掩着一條浸過水的帕巾。此時見劉嫣一動不動,點了燈也絲毫不覺,知道是那香起了作用了。

張媪掩着帕巾将那半柱香掐滅,幾步來到她床前,垂頭自上而下的注視着她。

她的眼角爬滿了皺紋,面容褶皺,盡顯蒼老之态,而她的目光卻已不似方才那般平和,此時多了一絲寒厲在裏面。

她就那樣冷冷的盯着她看。想到先夫人當年吊死在梁上的一幕,眼裏的恨意漸濃,似要鑽生出來,恨不得啖她血肉方能解她心頭之快。

燭光昏黃一片,映的她那張臉分外可怖!

忽而,一陣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張媪心下一驚,暗覺不好,随即連忙吹滅了手裏的燈燭,蹑手蹑腳的爬上榻去。之後,豎着耳朵屏息聽着外邊的動靜。

此時已是亥時。禦史府中除了守夜的下人和夜風中飄搖着的一盞盞昏黃的燈籠,整個府內靜悄悄的。

公儀弘不過剛從外面回來,方才遠遠見到她屋中亮着燈光,以為人還沒睡,便順便過來看看。不料走到房門前,正要敲門之際,突然見屋內燈火一滅,他動作一頓。

陳信和其他兩名随從停在他的身後,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看着。

而公儀弘之所以直到現在才來找她,只因下了早朝後就被漢帝劉端留下對弈了,實在抽不出身來。期間兩人除了中途用飯,一直自退早朝後下到現在,公儀弘才終于脫身回來。

他也無什麽要事,只是想過來告訴她一聲,明日她就要随自己一起去太學院了,讓她今日早點休息罷了。

現在見人躺下睡了,想想算了,便轉身回自己屋裏了。

回到房中,陳信雙手托着紅漆盤站在一邊,掃了眼盤上的纁紅雲錦衣物,不由試探問道:“大人,這衣服放哪兒?”

這是劉端賞賜給公儀弘的。

聽說這衣服乃是宮中最好的裁縫精心裁制,絲綢軟紗面料,金線織繡,工序繁瑣,光是上面繁缛華麗的錦紋就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完成。

其實這不過是其中之一,在其庫中已經積壓了許多珍奇異寶和绫羅綢緞,自公儀弘入仕起,劉端的賞賜嘉獎一直從未斷過。

伴君如伴虎。陪了整整一天,公儀弘顯然有些疲倦了,尤其和皇帝老子對弈,那是相當的費神。此刻他只端望了片刻,然後捏了捏眉心,随口道:“放櫃中就好。”

……

第二日一早,劉嫣是被張媪喚醒的。

她一身疲乏的自床上爬起身來,只覺四肢無力,頭沉的厲害。擡手輕輕揉了揉,仍不覺好轉。

張媪在一旁一邊整理床褥一般偷偷斜眼端倪,見她面色憔悴,心下有數,又想到這香的厲害,不由升起一絲解恨的快意。

這香看似是普通香料所制,其實夾雜了蔓陀蘿花和鬧羊花等原料,輕則致人昏迷,重則吸食時間長了的話還會有生命危險。若非專門制香者,常人根本聞辨不出來。而此香并不在外流傳,乃是張媪自己私下所制。

……

張媪出身香鋪,自小跟在父親張遼身邊研究香料,因所制香料頗受貴族喜愛,後香鋪越做越大,聞者也越來越多,直到傳入先帝的耳朵後,張遼很快就被召入宮中,進了香藥局。

進宮做禦香,這本來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殊不知,張遼的大好前程卻被一個争風吃醋的蠢女人給斷送了去,最後落得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當時,後宮裏面有位梁夫人正當得寵,風頭尤甚,本以為這一生都能留住先帝的心時,卻不料半路殺出來一位夏良人。這位夏良人生的頗負美貌不說,又極其會撒嬌讨先帝的喜歡,很快受盡先帝寵愛被封了夫人,至此,先帝連續多日宿在她那裏,梁夫人徹底失了寵幸。

梁夫人對這夏夫人漸生恨意,遂起了殺心。為了做的隐蔽,于是想出一個辦法。

很快,她找到張遼,托他給自己一副毒香料,至于用作哪裏卻閉口不說。當時毒料屬于宮中禁物,張遼根本不敢給她,她卻心急之下拉下了自己的衣服,以污蔑他奸/淫自己作為威脅,不給她的話就喊人來。

張遼為人厚實,哪裏受得住這種驚吓,情急之下便答應了她。

後來,梁夫人買通了夏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讓其将室內的香料換成她所給的,至此使夏夫人誤用了此香。可憐夏夫人絲毫不察原因,昏昏噩噩的撐了七日之後,終于撒手人寰。

東窗事發後,張遼被捕斬首,母親痛悲之下也跟着撒手人寰。另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被轉賣為奴,至今早已了無音信。她亦是被賣多次,期間糟盡了欺□□罵,直到最後賣到董夫人身邊做了侍女後,這才得以安身立命。

再說這位董夫人,也就是公儀弘的生母。

董夫人出身士族大家,家境頗好,自小被家人當作掌上明珠養在閨中長大。雖說恃寵而驕難免有些小女兒家性子,但好在本性善良,待身邊的人也都極好,對張媪亦是。

張媪那些年來受她照拂和許多恩惠,且在她身邊一待就待了十幾年,期間情誼自是不必多說,直到幾年前董夫人因情感一事一時想不開,一尺白绫自盡了以後,亦沒舍得離開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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