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楔子 (29)

還在撒謊。”方城從西服口袋裏拿出照片，扔在茶幾上，“徐叔給我的相冊裏，為什麽這些照片，為什麽沒有戴着血玉葫蘆的照片！”

溫秀雅閃過一絲慌亂，又平靜下來，“那可能是奶奶記錯了吧。”

方城啞着嗓子，質問道：“這葫蘆是你親自給我的，你會記錯，是你親自從我手裏要回去的，你真的記錯了？”

溫秀雅回避方城的視線，面色拉了下來，沒說話。

“奶奶，你對于桐的父母做了什麽？做了什麽！”方城吼了出來，吓得溫秀雅一顫。

溫秀雅鎮定道：“我什麽也沒做，我不認識他們。”

方城失望透頂：“奶奶……你還不說實話？”

溫秀雅正色看他，“你想奶奶說什麽？你希望奶奶說什麽？”

方城垂眸，苦澀笑：“你是我奶奶嗎……是嗎……”

溫秀雅站起來，想上前拉他，方城連連後退幾步，溫秀雅手僵在空中，暗暗手了回去。她重新坐下，緩緩心酸道：“我是你奶奶啊……我怎麽就不是了……”

方城表情痛苦：“那酒，你給我和于桐喝得酒，那裏頭的東西，是你放的吧。”

他之前從未想過深究這件事，可現在想來，又是一個陰謀，又是一個圈套。

溫秀雅喝茶，承認：“是。”

“你想我和于桐快些生下孩子？”

“是。”

“想要一個摸骨師，想有一個流着方家血的摸骨師，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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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秀雅閉起眼，沉聲道：“是！你說的都沒錯！”

溫秀雅側過臉看他，“奶奶這麽做，不都是為了你嗎？不都是為了方家嗎？我做錯什麽了？”

方城望着她，“那于桐呢……那于桐父母呢……他們又做錯了什麽……”

溫秀雅冷靜，抿了口茶說：“他們沒做錯什麽，要怪，只能怪她父親是摸骨師。”

方城将一直握在手裏的那一團文字說明擲在了溫秀雅喝的茶杯上，茶杯準确打翻在地，熱茶灑在溫秀雅華貴的衣物上，“哐當”一聲，碎片四濺。

方城咬牙說：“奶奶，你讓我以後怎麽面對于桐，怎麽面對！”

溫秀雅彎腰，撿起那地上的一團紙，緩緩展開，她掃了幾眼上頭寫的內容，蒼老嘆氣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方城從眼中淚水滑落，他寧願從未看過，也從不知曉。

于桐匆匆忙忙跑進方家，她聽見茶杯碎地的聲音，裏頭傳來方城的責問，溫秀雅的嘆息回應。她貼着金奢門，鼻子一酸，無力蹲在地上，頭埋進膝間。

爺爺……我該怎麽做……怎麽做……

方城感覺從頭到腳都像是被人放在冰窖裏一樣，冷到骨子裏，“全部都是陰謀，我和于桐重骨，呵，重骨，連重骨都是你造的……”

他說他愛她，可笑的是，他和于桐重骨，都是他奶奶一手造的。

溫秀雅未語，眼眸閃着波瀾，看着手中全是折痕的紙張。

《骨人卷》上記載，将蓄着他人精血的血玉葫蘆，給孕着摸骨師的女子戴，腹中子攫取其中精血，至血玉葫蘆消色，産下孩童必與其人重骨，此乃造骨。

方城那血玉葫蘆，是他出生時就戴着的，裏頭的精血是他的精血，他奶奶生生将于桐的命運線搭到了他身邊。

方城顫着聲問：“奶奶，于桐母親是怎麽懷上于桐的，你告訴我……”

溫秀雅将手中的紙撕得粉碎，灑在地上，紙沾着水，上頭字跡漸漸消退，她歲月斑駁的雙眼瞧着方城，淡然道：“我給她父母喝了同樣助興的酒，沒想到，她母親居然就懷上了。”

方城跌撞，手不小心打過木桌，打碎了一旁的花瓶，他用力撐在桌上，掌心插入碎片，割破了個口子，鮮血湧出。

溫秀雅瞧見那血，急了：“阿城！”

方城搖頭：“奶奶……你怎麽能那麽做……怎麽能……是你……是你害死了于桐的父母……”

溫秀雅淡淡說：“我什麽也沒錯，是他們自己選擇的死亡。”

方城冷冷笑了起來，“摸骨師只生一個孩子的原因，你難道不清楚嗎……奶奶，你難道不清楚嗎！”

于桐跟他提過她的爸爸，她的爺爺，她的所有祖輩，全為于家獨生男性。偏偏她，她是于家至今難得一見的女性。他現在明白了，不是她的祖輩不生，是根本不能生。

《骨人卷》上又記，摸骨師之子，頭胎必為男，二胎必為女。若生育二胎，女孩便會汲取父母的精力，出生之後，父母相繼病死，不得善終。

溫秀雅用手帕擦擦身上的茶漬：“他們可以選擇不要于桐，可他們沒有，還是将她生了下來。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死亡，我沒逼他們。”

“奶奶！”

方城攥緊掌心的碎片，疼痛蔓延至心髒，他奶奶是這般冷血的嗎，他的聲音抖得不像話：“那是他們的孩子，你讓他們怎麽放棄……”

溫秀雅望向順着方城指縫流出的鮮血，她憂心，語氣緩着說：“阿城，你放下那碎片，快放下！”

方城失笑，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都是他奶奶設計好的圈套。

“奶奶……你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溫秀雅哆嗦說：“奶奶是為了你，為了整個方家！”

方城無神：“可于桐……我該怎麽面對她……”

于桐在門外狠狠咬着衣服，無聲哭泣，眼淚沾了滿臉，從三年前摸上溫秀雅的手骨時，她就知道了這一切。

可她從別人那裏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心裏撕裂的疼，她的父母，她，他們都是人，可在別人眼裏，卻是工具。這就是摸骨師逃脫不了的宿命。

裏頭沒了動靜，于桐緩緩松開嘴，扶着膝站起來，她擦幹了眼淚，推開面前這道隔開了方城和她的門。

門“吱呀”一聲，溫秀雅和方城回頭，于桐孤身一人立在門口，她望着方城，淺淺一笑。

方城瞧着她一步步，更加堅定的向他走來，他膽怯了，愧疚歉意淹沒了他。他後退一步，沙啞道：“于桐……”

于桐站在他面前，低頭撫上他的左手，掰開了他的手，攤開他的手掌，沾滿鮮血的花瓶碎片落在地上，手掌血肉模糊，可方城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于桐擡頭看他，輕柔摸着他的臉，哽咽道：“方城，我知道，我都知道。”

方城艱難開口：“于桐……對不起……”

這話為什麽聽起來這麽單薄，他該怎麽做，該怎麽辦，才能讓一切回到原點，才能讓一切變好。

于桐止住的眼淚再度滑落，她擠着笑，牽住他的右手：“方城，走吧，我們回家。”

“于桐……那不是家……是我給你的地獄……”

于桐垂首搖頭，拖着他向外走，她固執道——

“是家，就是家，回家。”

☆、第⑦③章

于桐拉着失魂的方城出了方家大門,兩人站在臺階上，于桐側過臉看他一臉，喉嚨發緊,除了更加用力握着他的手之外，她不曉得該做些什麽。

于桐掃了眼方城在流血的左手,從包裏拿出給喜羊羊用的手帕，拼命按住他的傷口，手帕一會兒就被染紅了，她瞧着手上的鮮血，聞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眼淚湧了出來。

于桐哽咽：“方城……你要去醫院……可我不會開車……怎麽辦……”

方城這副樣子，肯定也不能開車。

“于小姐,我來開車吧。”

徐建從裏頭走出來對于桐說。剛才發生的，徐建多少聽見了些，他做方家的管家這麽多年，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于桐抿唇點點頭。

徐建送于桐和方城去醫院後，于桐就讓他離開了,于桐陪着方城在縫針,方城一言不發,兩眼無神。他偶爾會偏過臉看于桐兩眼，可于桐一與他對視，他就會立刻移開視線。

于桐看得真切，方城眼裏是愧疚，逃避，自責和不安。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花了三年，才有勇氣回到他身邊，那他要花多久，才能承受得住這個殘酷的事實。

方城右手一直握着于桐的手，哪怕于桐想換個姿勢，他也不曾松開，仿佛一松開，他面前的這個姑娘就要溜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于桐輕聲安撫他說：“方城，我不走，不走……”

方城點點頭，手上仍沒有要松開的跡象。

縫完針，兩人回到家，于桐領着方城去洗手間，将他身上沾血的衣服脫了下來，又去到卧室，給他拿了套幹淨的衣物換好，随後她小心翼翼拿毛巾擦着他指尖的血跡。

做完這一切，于桐兩手撫上他的臉，讓他直視自己，“方城，我很好，我沒事。這一切跟你無關，不是你的錯，你明白嗎？”

方城眼睛微微發紅觑着于桐，他用右手捧着她的臉，俯身低頭，與她額頭相抵，方城從未在于桐面前哭過，這是第一次。

他哭得隐忍悲恸，把所有的嗚咽全往肚子裏吞，于桐能感覺到他的顫抖，他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

于桐支撐着他，手環上他的腰，她只覺得這麽做能給他一點力量，哪怕一點點，也比孤立無援的好。

不知過了多久，方城站直，啞聲開口道：“于桐……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方城……”

“就一會兒……你發心……”

于桐望着他，他對她溫柔地笑着，她最終微微點頭。

方城松手轉身，拖着疲累的身子一步步走向書房。于桐靜靜立在洗手間，聽見關門聲，她終于扛不住，靠在洗手臺上哭了起來。

晚上八點多，室內昏暗無光，于桐一人呆滞坐在客廳，沒開燈，沒開電視。方城則在書房，下午進去後，再未出來。四周靜得恐怖，透出陰森。

“叮咚——”門鈴響了。

于桐回神，站起來，摸着黑走到門關，她先打開燈，室內徹亮，她用手擋了下光線，白光紮眼，她适應了片刻，看了眼來人，才開門。

韓旭抱着熟睡的喜羊羊站在方城家門外，他輕聲問：“怎麽把孩子扔在展會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等他瞧見于桐略顯蒼白的臉色，微微皺眉，問：“怎麽了？”

于桐從他懷裏接過喜羊羊，“哥，你先坐。”

韓旭進門，點了點頭。

把喜羊羊安置好之後，于桐走了出來，韓旭仍站在門關。她走到他面前，她伸手抱住他，低聲哭泣道：“哥，方城知道了，全部知道了……”

韓旭拍拍她的背，疑惑問：“知道什麽了？”

于桐低語：“知道了你和爺爺想瞞着我的一切……”

韓旭安慰拍着她背的手頓住，他愣聲：“于桐你……”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喜羊羊出生時，她連孩子的性別都沒看，就一眼認定喜羊羊是個男孩。

“什麽時候知道的？”

于桐點點頭：“三年前，離開方城的時候……”

那時興許知道的不全，可昨天看了《骨人卷》遺下的兩卷，她剩下那點疑惑全部清楚了。

韓旭他四處瞧了眼，問：“方城呢？”

于桐搖搖頭：“在書房……”

韓旭沉默，他之前一直很看不慣方城，因為他是方家人，而這悲劇，都是方家一手造成的。哪怕方城不知道，哪怕他是無辜的，他也不待見他。

可如今，他換位想了想，痛苦的不止他們，方城愛上了于桐，如今他的痛跟他們的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韓旭撫着于桐的背，溫和道：“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哥哥都告訴你看，這回哥再也不騙你了。”

于桐吸吸鼻子，在他的懷抱裏點頭。

兩人走去沙發坐下，于桐低着頭，絞着手指問：“哥，如果我以後又懷了孩子，那我和方城……是不是會和爸爸媽媽一樣病死……”

韓旭盯着于桐脖子裏挂着的那個玉戒指：“不會了，從你開始就不會了。”

于桐擡頭望着他，順着他的視線摸上自己脖間的戒指，“是因為戒指嗎……”

“嗯。”韓旭點頭，他嘆口氣繼續道，“這戒指，大概是唯一可以結束摸骨師宿命的東西，孩子生下來不會再是摸骨師，你和方城也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于桐摩挲着戒指，咬了咬唇，問：“那媽媽呢……媽媽為什麽不用……”

韓旭垂眸，低聲說：“媽媽沒來得及，戒指要在孩子成形前戴着才有用，爸爸找到這戒指的時候，已經晚了……”

于桐耷下眼簾，嘟囔：“媽媽……”

韓旭将事情從頭至尾給于桐講了個明白。

于天城竭盡全力找到戒指後，發現紀芸已經用不到了。于天城和紀芸既然決定生下于桐，那就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于天城病死前将戒指藏了起來，他唯恐被壞人尋到，把這最後一件能結束摸骨師宿命的東西給毀了。

于天城是于家的摸骨奇才，他能摸到人的前世來世，同樣是從分辨骨頭開始學摸骨秘術，他無師自通。他算好了一切，每一個節點，每一個場景，包括給老爺子留下訊息尋戒指，教老爺子向來世借命。

而這一切，只是為了改變于桐的命運，結束摸骨師被人算計利用卷入陰謀紛争的宿命。

這大概就是将死之人，對存活之人放不下時，創下的奇跡吧。

于桐安靜聽着這一切，她觑着韓旭，問：“哥，那你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她在考慮，那她哥哥呢。

韓旭淺笑：“媽媽将我送回韓家，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媽媽懷你時，還沒有這個戒指，那重骨……”

韓旭點頭：“我有重骨的人。”

“孫姐姐嗎？”

韓旭點點頭，“嗯，含宛。”

孫含宛與他中間分離過不少次，他從未流過鼻血，可見他是深愛着孫含宛的，愛到不能輕易說出口。先前可能有不少阻攔，這回徹底解決完于桐的事情，他也該好好為自己活一次。

“于桐，我不會摸骨，可這重骨是會留給下一代的。”

“哥……”

“所以……我不打算要孩子。”一點隐患也不想留下。

“那孫姐姐呢……”

韓旭搖頭，他還沒跟她說過。

☆、第⑦④章

于桐望向韓旭落寞的眼神, 她知道和一個自己愛的人能生下一個孩子會有多幸福, 可他哥哥連這個都不能。于桐将手伸到頸後，抽了下紅繩的活動結，想要将戒指摘下來給韓旭。

韓旭手輕拍了下她的手臂, 搖頭：“于桐, 沒用的，這項鏈既然給你戴了, 那就是你的東西，給別人自然是沒有用了。”

于桐無力抽回手：“怎麽會呢……會有用的……”

韓旭：“它沾了你的精氣，就是你的東西。你看看這戒指的顏色，是不是比之前的淡了許多。”

于桐低頭瞧, 本是幽綠色，現在是比之前淺了些，“為什麽……”

韓旭：“等它和血玉葫蘆一樣消色，那就沒用了。不過看樣子，至少十年之內是不會消色的, 趁年輕，想生的話，就和方城多生幾個吧。”

于桐咬唇，“哥……為什麽給我呢……你可以給孫姐姐的……”

韓旭淺笑：“你是妹妹呀。”

孫含宛沒出現之前，于桐和老爺子就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韓旭理理衣服站了起來，問：“書房在哪裏？”

于桐擡頭，望向落地窗旁邊的那扇門。

韓旭嚴肅：“我去和方城談談。”

于桐颔首。

韓旭進了書房，于桐也不知道她和方城講了什麽，沒有争吵聲，沒有打架聲，一室寂靜。

半晌後，韓旭開門出來，他對于桐說：“于桐，我走了。過陣子哥哥有樣禮物要給你。”

于桐：“禮物？”

她哥哥已經給她夠多東西了，為她付出的，她這輩子也還不清。

“嗯，明天等我電話。”

于桐乖巧點頭。

韓旭下樓，車裏孫含宛正等着他，她輕哼一聲：“你去那麽久？喜羊羊送回去了？”

“嗯，聊了些事情。”

“什麽事？”

“沒事。”

孫含宛：→_→你特麽在逗我。

韓旭淺笑，突然說：“含宛，我們結婚吧。”

孫含宛玩着手機的手停頓，人微愣，随後扔了個字給他：“滾！”

韓旭勾唇笑。

……

……

今夜，于桐在沙發上睡着了，手還攥着脖子裏的戒指，她夢見了許多事，許多人，那些人裏有她的爺爺，媽媽，哥哥，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她爸爸，真是再一次驗證了那事，摸骨師死後，她從別人那裏是看不到的有關他的一星半點的。

她恨溫秀雅，但有一點，她想感謝她，那就是通過她，她第一次見到她母親的模樣，溫婉明媚的一個女子，生的美麗，卻和她不像。

半夢半醒間，有人将她抱進了懷裏，她微微睜開眼，見着是方城，她惺忪叫他：“方城……”

方城親吻她的眼睛，“我沒事，睡吧……”

于桐伸手摸上他的下巴，上頭蓄了胡渣，有些刺人，她偏過頭，窗外的天剛剛亮，五六點的模樣，“你一夜沒睡……”

方城臉頰貼着她的額頭，這一夜，他想了很多，韓旭跟他說，如果他這樣下去，那他就沒資格站在于桐身旁。于桐為了守護他，将那一切咽在肚子裏，獨自承受了三年，又鼓起勇氣回到了他身邊。

他這樣下去，對得起誰？又做給誰看？

方城聲音低沉喑啞：“于桐，對不起……”

于桐閉起眼睛，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他的下巴，輕輕搖頭。

方城繼續：“于桐……我不會放開你，你要是想離開，那也把我帶上。”

“我的出生給了你這樣痛苦的人生，我唯一能賠給你的，大概就是我這後半輩子全心全意對你的愛。”

“彌補……這兩個聽起來可能有些膚淺，有些不負責任，有些馬後炮……有人說，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可我覺得，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奶奶她所做的一切，因我而起，因方家而起，我才是那個最該下地獄的人。我不會原諒她，不會原諒自己，自然也不會求你原諒。你恨着，我才好受些。”

方城又親了下她的臉頰，他要說的太多，太深，有些無以言表。他的眼淚滴落在于桐面龐，也敲在了于桐心上。

方城聲音顫抖：“所以于桐……你給我這個補羊圈的機會嗎？”

“補什麽羊圈……”于桐無奈淺笑，睫毛上沾上了淚水，擡起一些腦袋，吻上他的唇角。

人生本就是場鬧劇，如人飲水，或樂嗟苦咄，或樂行憂違。既然離不開，既然深愛，彼此折磨且快樂過完這一生有何不可。

方城辭去了工作室的工作，開始去集團上班，每日早出晚歸，于桐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大概猜到集團可能遇到了大事。

于桐在家忙活網店的生意，手機有了個電話，她接了起來，是徐建。

“徐叔，有事？”

徐建有些為難，說：“于小姐，等阿城回家，能讓他接個電話嗎？”

于桐皺眉：“怎麽了嗎？”

徐建嘆氣說：“老太太……她可能不行了……就這段時間的事了……可阿城他不接電話，不管是手機的，還是辦公室的，他都不接，我去找他，他也不見。”

于桐明白，方城是無法原諒他奶奶的所作所為。

于桐蹙眉：“她的身體不是一直很好嗎？”

徐建：“老太太的身子其實早就不行了，只是礙于許夫人在，就沒有對家裏人說。”

于桐想了想，說：“好，我會替你傳達的。”

……

……

晚間，于桐端了杯茶進入書房，方城正眉頭緊皺盯着電腦屏幕，他瞧見于桐，立刻斂神，笑說：“還不睡？”

于桐：“睡不着……”

方城摟過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怎麽了？”

于桐垂眸：“最近在忙什麽，總見你愁眉苦臉。”

方城盯着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數據：“方均似乎要把他手裏的股份都賣了，那集團的最大股東可能就不再是方家，方氏集團以後就要改名了。”

于桐明白，這個集團是方家祖輩到現在的心血，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東西落入別人的手裏，跟自家孩子被別人搶了有什麽區別。

于桐：“那有什麽解決辦法嗎？”

方城搖頭：“沒有，除非方均不賣。”

于桐研究起了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方城的股份，溫秀雅的股份，加上方城父親方炀的股份，居然還沒有方均手中的股份多。

看來，以前方氏集團有過重創，方家賣掉了手中的不少股份，導致最後這些股份被許慧心收入，入了方均的手。

于桐嘆口氣，這些她不在行，幫不了方城。

于桐耷拉下腦袋，想着徐建拜托她的事，她猶豫開口：“方城……你奶奶她快不行了，你不去見她最後一面嗎？”

方城默聲。

于桐捧着他的臉：“方城，你去吧，我怕你後悔。”

方城緩緩搖頭，淡淡道：“于桐，我不去。”

于桐看他固執的眼神，靠在他肩上不再說話。

過了一陣子，韓旭打電話約于桐喝下午茶，喜羊羊見到孫含宛一嘴一個舅媽叫的可甜，孫含宛直接帶她去動物園玩了。正好剩下韓旭和于桐，兩人方便說話。

甜品店，于桐喝着奶蓋，笑問：“哥，什麽禮物？”

韓旭将一份文件，放在于桐面前，于桐掃了眼，随後拿在手裏翻看起來，她錯愕地說不出話，“哥……這是……”

韓旭淡淡道：“方家那10％的無名股份。”

于桐訝然：“這些哪裏來的？”

韓旭笑說：“爸媽留給我們的，哥哥用不着，就全給你了，算是你的嫁妝吧。”

于桐手顫巍巍合上這幾張紙組成的文件，她鼻子發酸。她明白了，這就是許慧心一直在找的東西，為了這東西，她害了她爺爺。

于桐：“這股份爸媽怎麽來的……”

韓旭不緊不慢解釋道：“二十年多前方家生意上出了問題，急需錢，所以只能将手中的一部分股份賣出去。”

“那時媽媽已經被方城的奶奶算計，懷上了你，爸爸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就把于家的家産地産抵押借錢，匿名買下了他們扔出的這些股份。爸爸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方家現在的局面，估計他也算到了。”

“你憑着這些，也可以衣食無憂過一輩子。而且這股份，現在很有用。于桐，想不想用，就看你了。”

于桐手撫着那份文件：“爸爸……媽媽……”

韓旭淺笑：“你不會以為爸爸和媽媽什麽都沒留給我們吧。”

于桐眼淚湧出：“沒有，他們給我的已經夠多了……哥……明明他們只要放棄我，這些就都不會發生。”

韓旭柔聲呵斥：“胡說八道什麽呢。”

于桐哽咽：“對不起……”

韓旭給她遞餐巾紙，無奈笑道：“別哭了，我又沒兇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小學生呢。”

于桐一笑，擦擦眼淚：“哥，你什麽時候跟孫姐姐結婚？”

韓旭搖頭：“我還沒正式求婚，之前随口提過一次，她沒答應。”

“是因為孩子的事嗎？”

韓旭點頭：“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

于桐垂眸，在桌下偷偷拿出手機，她哥哥幫了她這麽多，那她是不是也該幫一回她哥哥。

……

……

孫含宛和喜羊羊從動物園回來，于桐的眼睛還是腫的，孫含宛向韓旭瞪眼：你這個欺負于桐了？？？

韓旭溫和回她一眼：沒有。

于桐抱起喜羊羊，背起包，說：“哥，姐姐，我先走了。”

兩人點頭。

于桐走後，孫含宛在韓旭對面坐下，她點了杯飲料，撇嘴盯着韓旭看。

韓旭：“你這是怎麽了？”

孫含宛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認真說：“你想不想娶我？想還是不想？”

韓旭一愣，笑說：“想。”

孫含宛繼續：“那明天去登記？”

韓旭笑：“好。”

孫含宛起身去到他身邊坐下，抱住他：“你是不是傻。”

“啊？”

“于桐都跟我說了。”

“說什麽了？”

“孩子的事情，于家的事情，你的事情。”

孫含宛哭笑不得：“于桐給我微信發了幾萬字的話，跟寫小說似的，我看都看了好久。孩子沒關系，不生就好了。你如果想要，我們領養不就好了。”

韓旭無奈一笑，怪不得剛才于桐總是低着頭。

韓旭扯下了孫含宛的手臂，孫含宛愣愣看他，“怎麽？你又反悔啦？”

韓旭：“怎麽可能。”

他手伸進西服內袋，從裏頭拿出一樣東西，他攤開掌心，讓孫含宛看，是那個紅繩銅錢。他一直貼身拿着，就想着某一天能再次給她戴上。

韓旭溫和道：“這銅錢，當時你在巴黎給拍賣了，我又重新拍了下來，沒還給你。這銅錢也算是于家的家傳寶貝，我媽說，是給未來于家兒媳婦的。”

孫含宛直直盯着那銅錢。

韓旭說：“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孫含宛拭着眼淚：“原來是給未來媳婦兒的啊……剛認識我時就想娶我，你就直說嘛，讓我等了你那麽久，你怎麽那麽悶呢。”

韓旭給她戴上，他那時身不由己，有于桐和爺爺要守護，有很多東西他要一個人扛。現在于桐有人替他護着了，媽媽的遺願他也完成了，韓家也認可他了。

那他只要守着眼前的這個人就好了。

韓旭：“我愛你。”

這句話，他欠了她那麽久。

孫含宛又哭又笑說：“你要是反悔，明天不去民政局，你試試看！”

韓旭抱住她，他怎麽舍得不去。

喜羊羊和于桐回到家，喜羊羊按照于桐的指示，手裏拿着東西屁颠屁颠跑進了方城的書房，喊道：“爸爸～爸爸～”

方城彎腰，把他抱在膝上，淺笑：“且閑，怎麽啦？”

喜羊羊把手中的文件給方城，奶聲奶氣說：“爸爸，給你禮物。”

“什麽？”方城拿在手裏。。

他翻開掃了一眼，震驚擡頭，于桐立在門口遠遠望他，她嘿嘿一笑說：“哥今天給我的。”

方城聲音顫抖：“于桐……”

于桐彎眼笑，“方城，我現在可是富婆，你要不要我包養？”

“于桐……”

于桐樂呵說：“傻瓜，你現在就只會叫我的名字啦。”

方城淺笑，“于桐……”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結局，不會有番外，覺得沒必要。

↑

（說完這話覺得自己好高冷……哈哈哈哈哈哈）

☆、第⑦⑤章

于桐手中那10％的股份化解了方氏集團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危機, 許慧心精心打好的算盤算是毀在了于桐手裏。于桐搖身一變, 成了富婆。手裏不僅有她父母給的股份，還有方城轉給她的股份。

方城對她說，方家永遠是欠她的, 他給她的這些東西, 她受得起，于桐明白, 也欣然接受，因為方城說的沒錯。

即便如此，于桐每天在家依舊開着自己的小網店，做做小生意, 賺點小零花錢，雖然她現在躺着也有錢進她口袋，但那總歸是不一樣的。

恰逢周末，方城不用去集團上班，于桐和他就窩在家裏的沙發上看電影。

本該在午睡的喜羊羊手裏拿着于桐的手機從卧室跑了出來, “媽媽～有電話～”

于桐回頭，笑着伸手把喜羊羊抱在懷裏，“啊，媽媽的電話吵醒你了？”

喜羊羊委屈點點頭。

于桐親了他一口，瞧了眼來電顯示，随後拿過手機接通，“喂，徐叔。”

方城餘光瞥了眼于桐，豎起耳朵聽。

見于桐一直低着頭，方城淡淡問：“怎麽了？”

于桐不知如何開口，她側過臉觑着方城，低聲說：“你奶奶快不行了……”

方城拿遙控器換臺的手舉在空中半晌未動，他将遙控器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只是“嗯”了一聲。

于桐嘆口氣：“徐叔，方城他……”

于桐話還未說完，徐建在電話那頭插話：“于小姐，老太太想見你。”

于桐：“我？”

“嗯，是你，于小姐。”

于桐又瞧了眼方城，既然方城不想去，那她就替他去正好，“好，什麽時候？”

徐建：“就今天吧，老太太可能撐不過這周了。”

于桐應聲，便挂了電話。

于桐起身，把喜羊羊放進他懷裏，就打算往卧室走，方城見狀問：“你做什麽？”

于桐回頭，抿抿唇，說：“去醫院，見你奶奶。”

方城默聲。

于桐又補充道：“你得當司機和保镖，跟我一起去。”

方城皺眉：“我去了喜羊羊怎麽辦？”

于桐想了想說：“喜羊羊也一起，你們不用上去，我一個人就行。”

方城不語。

于桐挑眉：“不說話就是贊同了。”

三人來了醫院，方城和喜羊羊真的就在車裏等她，她磨破嘴皮子，方城也不為所動。

于桐嘆氣，只好自己按照徐建告訴他的樓層和房間號，找到了溫秀雅。她輕緩推開房門，徐建朝她禮貌颔首，便退了出去。病房裏只剩下她和溫秀雅。

溫秀雅戴着氧氣罩，眼皮吃力地睜開，稍稍偏過臉，無神望着立于門口的于桐。她的視線微微向于桐身後挪了些，于桐知道，她在盼方城。

于桐上前，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她平靜道：“方城沒跟我來。”

溫秀雅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