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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楚書已經安卧在床上,沉沉入睡,寧楊卻也不想跟她分開,覺得即使不說話,只要看着她,心中也自寧靜又歡愉。可是他一個大男人,跟楚書也才相識,怎好在人家睡覺的時候還守在旁邊?只得告辭下樓。樓下宴會上還沒結束。陸恬等寧楊走後,幫楚書把被子蓋好,關了客房門,也跟着下樓來。
張瑞英把李淩拉出客廳,說要把李淩痛扁一頓,其實只在他臉上揮了一拳,便也消了氣了。但下手也不輕,那一拳不偏不倚,剛好打在李淩鼻子上,直打得他鼻子紅腫,鼻血瞬間流了下來。李淩吃痛,眼淚都流出來了,捂住鼻子直叫“哎喲”,手中摸到鼻孔流出的鮮紅液體,更是吓得他驚慌失措的,口中連連向張瑞英告饒。
張瑞英看他那樣,反倒過意不去了,忙找來餐紙給他止血。
幸好李淩傷得并不重,那鼻血擦過後就沒再流了,只是還痛得利害。李淩苦着臉說:“張哥,下次能別下那麽重的手不?”
張瑞英眉毛一豎:“還有下次?”
李淩忙說:“別生氣,張哥。我不就是打個比方嘛。你打我這一拳,我長教訓了,哪裏還敢有下一次?”
張瑞英這才滿意了,拍了拍他的頭,重回大廳,剛好看到陸恬從樓上下來,便迎上前去。
這邊寧楊也尋到了李淩,兩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聊天。
寧楊一看到李淩被打的那狼狽樣就好笑:“你原本想讓別人吃點苦頭,結果這苦頭卻讓你自己給吃了。真是報應不爽啊!”
李淩摸着自己的鼻子,“嘶”地低呼一聲,呲牙咧嘴地說:“楊哥,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行嗎?這次真是丢臉丢大發了!”
寧楊假裝無意地說:“看起來瑞英的确很疼他那個妹妹,所以才為了那麽點事打了你。他跟楚書又沒有血緣關系,怎麽對她那麽好?”
李淩聽了他的話,往他肩膀上拍了拍,大起知已感:“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當初也是這麽想的。哎呀,他為什麽對楚書那麽好呢?”皺着眉頭又想了一會兒,說:“是了。瑞英哥說小時候騙了楚書一顆蕃桃果,害她哭了好久,他對他做的這件不光彩的事一直很內疚,所以想彌補回來。具體情況是怎麽樣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麽,難道剛才楚大小姐對你投懷送抱的,讓你愛上她了?”
他愛上楚書?
寧楊吓了一跳。其實李淩只是随口調侃,自己并未當真。只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罷了。
寧楊喝了一口啤酒:“我愛上她,怎麽可能?我只是覺得既然大家都認識了,那麽以後我和她見面的機會也多,應該多了解一些她的事,不然往後相處中我得罪了她可怎麽好?”
李淩一拍膝蓋:“我說楊哥,你也太過于小心了。她就是一普通的小女孩,得罪就得罪了。”說到這裏忽然想到楚書的那兩個保護神——周時凝和張瑞英,這兩個人可不好惹,怎麽能說得上得罪就處罪了呢?停了一停,才說:“唉,其實你也不需要擔心,她脾氣挺好的,就算偶爾有一句話兩句話得罪了她,她也不會生你的氣。說起來,她的家世太弱了!無父無母不說,遺留下來的財産又被親戚給侵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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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楊皺眉看他:“家世不好,沒有財産,這些很重要嗎?”
李淩瞪大眼睛:“重要,怎麽不重要?你想想看,如果女方家財力或勢力雄厚,跟男方家結成聯姻,那兩家可以同氣連枝,互相扶持,不比一家單打獨鬥好?要知道,現在商業戰,瞬息萬變,今天是人人對你點頭哈腰的爺,後日就可能身無分文慘過乞丐了。多點財力,才能站得更穩、更久。”
寧楊嘴角上揚,臉上的笑容明顯是不贊同他的觀點,他目前所有的一切,取得的成就,全部都是一個人打拼出來的。靠背景,有什麽意思?
寧楊不願轉移話題,又問:“為什麽說她父母遺留下來的財産被親戚給侵吞了?”
李淩本來就是個多話的話,這下子如倒了核桃車子般:“好像是十年前吧,聽說她父母出了一場很重的車禍,爸爸當場身亡,媽媽送去醫院,治了半個月,還是沒救活。她不是未成年嘛,所以爸爸那邊的堂哥堂弟們就吵着搶她的撫養權,這些人争來争去,後來她二堂伯就争贏了,不過人家可不是好心,只是為了她爸媽留下來的財産。哪想這個二堂伯又不懂得經營公司,只顧得從裏面攬錢,沒過兩年,公司就垮了。堂伯一家人對她又不好,她外婆聽說後,就把她接過去了。”
寧楊嘆息:“那她身世也挺可憐的。”
李淩也嘆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她運氣還算挺好的,雖然在親情緣這方面淡薄,但是有兩個人對她疼愛有加,就算是補了不足了吧。周時凝是就不用說的了,瑞英哥對她也是那麽的好。”說着,摸了摸自己鼻子,剛剛這裏被張瑞英揍了一拳,還腫疼着呢。“不說這些了,看看泳池那邊的小妞,穿粉色泳衣的那個,長得很不錯,喲,看過來了,她在對我笑呢。”
寧楊本來還想多問一點,沒想他半途改了話題方向,便順着他說的方向一看,果見兩個剪着LOB頭的女子,坐在泳池邊木椅上回眸對着這邊甜甜地笑。
李淩被妹子的媚眼酥得軟了半邊身子,連鼻子痛都忘記了,拉着寧楊要過去撩人家。寧楊卻說有事先回去了,李淩也懶得管他了,只顧自地泡妹子去了。
之後過了好幾個星期,寧楊忙于事務,都快把楚書這號人物給忘記了,卻在一個下雨的下午再次遇見了她。
那是在他辦的游泳學校門口,她停在雨檐下,沒有帶傘,像是被這忽如其來的大雨給絆在這裏。那天公司事情不多,他便讓司機送他到這邊來活動一下筋骨。在游泳池中來回游了許久,才心滿意足地躍出泳池。清洗完換過衣服後,他打電話給司機,讓司機把車子開到大門口這邊來。
誰知剛出來,走到大門口,就看到她舉着手在玩雨檐下流下來的小水柱。穿着一身粉色的運動套裝,膚白勝雪,明眸善睐,長發盤在頭頂綁成松松的丸子頭,側臉的弧度溫婉而美好。手伸出去托着小水柱時,衣袖下滑,露出一大截白嫩的小臂,她時而接住水流,時而抛灑手心裏的雨水,一個人玩着不亦樂乎。
他乍然看到她,心中歡愉不已。定定地站在那裏看她手心不斷地翻轉,看了半響,才微笑地走上前去打招呼:“楚小姐,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她聽到聲音,側頭看他,眉尖若蹙,雙眼現出一片茫然,似乎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好歹是個名人啊!
這茫然的眼神深深地刺激到了寧楊,表面卻要裝作若無其事,“那個,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天晚上,張瑞英介紹陸恬給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們有見過面。”
楚書點點頭,不過她還是沒想起來,便只禮貌地笑了笑。
看到她笑,寧楊莫名緊張起來,咬字時也比平時吞吐得多,好幾次都感覺自己差點咬着舌頭,“你是、是不是沒、沒帶傘,要、要不你說你去哪,我送你?”
“謝謝,不過,不用了,等雨小點我自己會走的。”
她很客氣地拒絕了。
寧楊撓撓頭,一輛他很熟悉的黑色轎車駛過來,停在了他面前。他看了看那輛車,再看看楚書,悄悄地做了個深呼吸,努力地讓自己的言語平順一點,“我的車來了,真的不需要送你嗎?”
楚書訝然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再一次堅定地搖了搖頭。
寧楊手心一緊,視線往下,看到自己握着的那把藍色雨傘,便伸手遞過去給她:“那這傘你留着吧。”
“真的不用。”楚書想要把傘推回去,沒想到他卻跑開了,她眼睜睜地看着他快步跑進雨裏,走到黑色轎車面前,迅速打開後門坐進去了。
車子慢慢地走遠,她握着那把藍雨傘,怔怔地站着。
楚書來游泳學校,只是為交一個月的游泳課時費的,沒想到出來時會碰到下大雨,最後被困在大門口雨檐下的方寸之地。更加沒有料到的是,居然會有人送她傘。
只是那人是誰呢?
即使回到了公寓,還是懷着這樣的疑問。心不在焉地給自己煮了方便面和做了水果沙拉,打開電視,大大咧咧地坐在地毯上,吃着吃着,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終于想起了那天,好像瑞英哥介紹她認識了一位男子。模糊記得那男子個子挺高的,今天送傘給她的那位也很高,應該是同一位吧。
正想着,忽然手機來信提醒響了。
楚書拿過來劃開,見是同學圈裏轉發了一年輕女子的炫富圖,無外是炫豪宅、豪車、金錢、名牌包包之類的,底下評論是一片豔羨的聲音。有的說希望能過上這種舒服無憂無慮的生活,有的扒這個女子多麽多麽的有能力,是名企的高級主管。于是又有人猜是不是女子認了幹爹,或是家世就這麽好。
嫌貧羨富是人之常情,楚書看她們聊得那麽熱鬧,便也加入,不過發送的句子卻是:“我已經把游泳學校的學費交了,大家明天記得找我拿會卡!”
她在學校裏一向我行我素慣了的,跟自己系裏的同學關系都不太好。所以誰也沒理她,她只好又複制粘貼發了幾次,顯然有人覺得她的話太煞風景,于是不耐煩地回應說知道了,還要發幾遍才甘心?
楚書便放下手機不再理會。
楚書所住的這套公寓,是周時凝的居所。
父母去世那年,她還沒滿十二歲。大伯父和二伯父争搶她的監護權,最後二伯父贏了。其實她知道這兩位伯父,為的只是她爸爸遺留下來的財産,而不是真心的想要撫養她。不過她那時年紀雖小,卻也知道二伯父比大伯父有能力得多。兩善相權,由二伯父來接手爸爸的公司,是當時最好的選擇,所以她跟法官說願意和二伯父一起住。大伯父因為這件事非常生氣,之後都不太理會她,她起初難過了一陣,不過後來也想通了,求仁得仁,世事哪得兩全?
可惜最後二伯父被貪婪蒙蔽了眼睛,沒能守住爸爸的公司。公司破産後,二伯父一家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嫌棄她是個累贅,不想再要她的監護權。大伯父本來對她就有氣,又怎麽會接納她。兩家人像踢皮球一樣,把她踢過來踢過去。
本來一家子骨肉親,卻變成這個樣子。這讓她好不傷心。
外婆心疼她,不願意看到她受苦,主動跟大伯父二伯父提出接楚書到她家裏。大伯父和二伯父當然求之不得,就差放鞭炮歡送了。
可能是她親緣福分薄。
住在外婆家,外婆待她很好,然而舅媽卻視她為眼中釘。外婆手底下有點資産,楚書知道舅媽這是害怕她将來會分掉外婆的財産,所以才對她懷有敵意。
還好這個時候周時凝回國了,猜到她的窘況,就叫她搬過來跟她一起住了。
之前只知道周時凝工作很努力,但和她一起住之後,才知道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淩晨左右才回來,早上又是一大早出門。以前她是有很多時間陪楚書玩的,可是自從從老爺子手裏接過集團亞洲區的CEO職位後,就每天起早摸黑的了,還經常坐飛機飛來飛去的。這也難怪,她沒接掌CEO位置之前,只是負責家族中金融業這一塊,可是任職後,她卻需要掌管她不熟悉的業務,雖說有老員工幫忙,但是如果不盡快弄懂上手,很容易被人糊弄過去。要知道,周家,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那些個叔叔伯伯們及堂兄弟姐妹們,對于她現在的位置,可是虎視眈眈地看着,就等着她一個不小心,就一擁而上。
所以,即使周時凝不說,楚書也能感覺到她的壓力。
人都說,高處不勝寒。但是,即使現實是寒意襲人,周時凝也依然沿着她選擇的路,堅定地走下去吧。
因為,她曾經對楚書說過,她最享受的,就是站在高處的感覺啊!
是晚,周時凝回來的比較早,一進門就着見玄關處放着的雨傘。她略愣了愣,這藍底紅花的傘面,不是楚書喜歡的顏色。這時,耳朵又傳來古筝流水一樣的琴聲,她知道這樂聲是楚書在練琴。
周時凝抱着一大摞的文件,打算先放到書房裏,等洗個澡再來處理。經過楚書房間的時候,她敲了敲門,琴聲停了下來,不一會兒,門開了。
“時凝姐,你回來了。”楚書看到她,顯然很高興。
周時凝點點頭,因為父母跟楚家的關系,她一向拿楚書當親妹妹看。這時也不忘記剛剛看見那雨傘的事情,便問:“樓下的那把雨傘是怎麽回事?”
楚書靠在門沿邊上,俏臉兒搭着手掩去半邊,很得意地說:“噢,今天有人借給我的。”
周時凝又問:“男的?”
楚書點了點頭,又忙說:“不過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周時凝銳利的雙目在她身上一掃,确定她說的是實話,又想起一事:“前段時間,你私自安排接你上下學的司機放假?”
由于父母是因為車軌雙雙去世的關系,楚書連方向盤也不敢摸一下。周時凝為方便楚書出行,就給她請了個司機。
楚書懊惱地撫額:“又是李淩跟你學舌了吧,這個長舌男!”
周時凝瞪她一眼:“你別管是誰跟我說的,那司機是為保護你的安全請的,怎麽可以說放假就放假,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楚書很無奈地說:“哪裏有那麽多萬一?我可是普通人,誰會來傷害我?再說了,我都那麽大個人了,懂得自己保護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司機也就算了,怎麽連家政阿姨也放她假呢?難道你是石頭裏面出來的,不需要吃飯?”
“司機大叔和阿姨是一家人,人家獨生的女兒生病住院,我總不能冷硬着心腸吧。”
周時凝笑了笑:“你這樣子下去,我倒還要多請一位家政阿姨才行。”
楚書連忙說:“不要!”
周時凝本來要離開了,聽到她嚷這句“不要”,便沒好氣地說:“這可奇了,難道你動不動就放人家的假,我多請一位還不行?”說完,轉身要走。
誰知楚書追出來了,攔住她說:“時凝姐,千萬不要多請人,不然,阿姨肯定以為我向你抱怨她做的菜不好吃,她會傷心的。”
周時凝伸手拍了拍楚書的腦袋:“偏你就這麽好心腸。也罷,就聽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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