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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還從角門裏進去,到了南邊角落解簽人那裏,把兩支竹簽遞給了他。簽文是記錄在五彩顏色的花箋上的,那解簽人便找到和竹簽對應的兩張花箋,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其中一張花箋上的簽文時,忽然皺起了眉頭,看了林琪一眼。
林琪分明看到他的動作,心上不解,只是把解簽的錢遞給那人。
那人接了林琪給的錢,才把花箋遞給了她。
林琪先看了自己的那一張,上面是一句古詩:千裏姻緣一線牽,百花深處蝴蝶飛。
再看楚書那邊,見是一首古詩,比她的簽文上多了一句:波瀾中見波折起,金玉良緣轉頭空。乍眼便是分離時,恩愛夫妻不到冬。
上面的詩文淺顯易懂,林琪一看不由得蹙緊眉頭。怎麽早不抽晚不抽,偏偏這會兒抽到這麽不祥的簽?想到這,一股不祥的念頭便纏繞上她心頭。
她怔怔地站着,沒料到楚書挂了電話,已經向她走過來了。
直到楚書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打了個寒顫,清醒過來,看到楚書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又像是被吓了一跳般,忙不疊地把雙手收到後面。
看到她的小動作,楚書怔了怔,随即笑着向她伸出手來,“快把我的簽文給我!”
決不能把這花箋給她!
盤繞着林琪的只有這樣一個念頭。但也知道如果不拿出來,楚書好奇心作祟,勢必不會罷休的。到底該怎麽樣才能遮掩過去呢?
無數個辦法在她腦海中剛剛成形,又被她一一否定。
還沒等她想出個絕妙的辦法,楚書又上前逼近了一步:“快給我呀!”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花箋在她手上攥得死緊,手心裏的汗水濡濕了紙張,稍微一撮便皺成一團。抽簽原只不過是項好玩的玩意兒,不值得什麽。只是那簽文上那樣不祥的詩句,讓快要舉辦婚禮的楚書看到了,難免會胡思亂想。待要把自己的簽文給她,來個李代桃僵,可那簽文上分明寫着第幾第幾簽,明眼人看一眼就看到了,由不得她作弊。
不等林琪想好,楚書已經奪手要搶她手裏的花箋。林琪當然不會讓她奪去,左躲右閃,正在為難,這時楚書那邊又來了一通電話救了場。應該是寧楊有些事情沒有交待完,現在想起來了又給楚書來了電話。
眼看着楚書重新出了角門去接電話,林琪才松了一口氣,額頭上不覺已冒了一頭的冷汗。她自嘲地笑了笑,擡手抹去那上面的汗。忙幾步搶到解簽人的桌臺前,口中忙亂地說着:“快快,快把那三十三簽的簽文重新寫一張!”
那解簽人說:“這簽文和那竹簡上的數字是對得上號的,怎麽可以重寫?你嫌那簽文不好,不信就是了。”
“唉呀!”林琪急得跺了跺腳,“你管我!你只随便寫一張好的給我就是了。”
任憑她千央萬求,那解簽人只是不願。
林琪只得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桌子上,“與人方便自己也有好處!你就随便寫一張又怎麽樣?”
解簽人見到桌上的錢,這才找了一張花箋,在筆筒裏拿了支毛筆蘸飽了墨水,迅速地寫了一張。
林琪看了看角門那邊,楚書還在打電話,沒有發現這邊的情況,這才放下心來。
等解簽人寫好了花箋,她将花箋拈在手指間當扇子扇了扇,好讓那上面的墨跡幹得快一點。原來的三十三簽的花箋被她卷成一團,收到後面牛仔褲口袋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打完了電話回來,林琪不再将花箋藏着了,主動地遞給了楚書。楚書展開花箋,将詩句念了出來,眉尖微蹙,“這是詩經裏面的詩句啊!”
林琪便說:“聽上去倒像是句好話。”
“也是。”楚書點點頭,又問她,“你的簽文呢,拿來我看看。”
林琪便把自己的也給她看了,問她:“剛剛寧楊打電話來跟你說了什麽呢?說了那麽久!”
楚書兩頰微微紅了:“沒說什麽,他就問了我,賓客的回禮是送糖果盒好還是紅酒好。”
林琪啧啧兩聲:“就那麽件小事也值得打電話過來問那麽久?”
楚書也沒說什麽,兩人一起下了山,又去吃了點東西,這才直奔熟悉的KTV去。點了一間包間,還有水果拼盤、飲料等吃食。
交了錢,楚書一進包間,馬上就點了自己喜歡唱的歌,嘩啦啦一連點了十多首。
林琪也不急,慢悠悠站在一旁。等她點完了,才走到那點歌機臺前,只幾個動作,就把自己喜歡的歌一首一首地頂上去了。恨得楚書手握着話筒直罵人。
一時又有服務員敲門進來送吃食,林琪這才暫停下來吃東西。
楚書高興得又把自己喜歡的歌頂上去,跟着樂聲動情地唱起來。
林琪坐在沙發上,拿根牙簽插了塊西瓜,送到嘴邊慢慢地吃着,聽她唱着:“......其實你我這美夢,氣數早已盡,重來也是無用。情願百世都贊頌,最美的落紅,敢舍棄才是勇......”
樂聲凄婉,曲調哀涼。
聽到這裏,林琪不由得蹙起了眉頭,想起了今天楚書抽到的那根不祥的簽文:波瀾中又波折起,金玉良緣轉頭空。乍眼便是分離時,恩愛夫妻不到冬。
本已覺得不祥。現在,她還唱那麽悲的歌,林琪更加不安了,郁悶地走過去将那歌切斷。
楚書正唱得興起,見她這樣,不由得生氣了:“你還來?”還讓不讓人好好唱歌了,“你是不是見我這個外行的,比你這個專業學唱歌的唱得好,嫉妒我?”
“就你那歌喉,我需要嫉妒你?”林琪理直氣壯,“新婚前夕,你不唱點高興的哥,還老是點那些傷風悲月的凄凄慘慘戚戚,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楚書聽她說得有理,氣才稍平。過去換了幾支歡快的歌曲。
晚間楚書回了家,卻在客廳桌上看到了早上在外婆家看到的盒子——大紅填漆雕花木盒和花梨木精美小盒,不由得一愣。伸手打開,果然猜測得沒有錯,連□□都裝在裏面了。
這是外婆的打算送給她的嫁裝啊,她明明已經拒絕了,怎麽會在這裏出現呢?
正疑惑間,周時凝走過來,看她愣愣地,便說:“這是你外婆讓我交給你的。”
楚書把盒子蓋上,“我都說了不需要了。沒想到外婆還是送過來了。我得想個法子再還回去才是。”
周時凝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姿态很閑适,雙手抱在胸前:“還送回去幹什麽?送給你你就拿着呗。”
楚書低頭輕輕嘆息:“你不知道我那位舅媽,要讓她知道了那還得了?”
周時凝笑了笑:“不論外婆送你什麽,都是她的一片心意。你要是送回去,外婆不知道怎麽傷心呢。怎麽可以為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去傷了一個喜歡你的人?外婆都那麽大年紀了,難道現在還要她為你操心不成嗎?雖然說禮輕情義重,可按我的說法,是禮重情更重。過幾天,我和媽媽還要送更貴重的給你呢。那時你也要拒絕我們傷我們的心不成?”
一席話,說得楚書低頭無語。周時凝又說:“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那舅媽也太貪心不足了!你外婆的那些鋪子,遲早會是她手裏的東西。這會兒不過分點出來給你,她就蠍蠍螫螫的,我真看不慣那種人!所以說,你也不需要将那種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只大膽地接受關心你的人的心意就是了。”
楚書一想這話說得有道理,便不再理論了。
婚禮的準備工作順順利利地進行着,所有的請柬都已經派發出去了,多數都是以快遞的形式寄出去的,只揀重要的家人親自送過去。那些收到請柬的也紛紛來電祝賀,楚書也忙着接電話不疊。
這天,好不容易才挂了電話,不由輕輕吐出一口氣。沒想到結婚居然是這麽累人的一件事啊!
“叮咚,叮咚......”
室內響起了一陣門鈴聲。
楚書過去開門,見是自己家大伯父的老婆,自己應該稱呼她為嬸嬸的李慶兒。大伯父和二伯父兩家人的請柬,她是有親自送過去的。二伯父家人都在,還跟他們寒喧了好一會兒。但是到了大伯父家,大伯父和嬸嬸都外出了,只有堂兄在家。她一向跟這位堂兄談不來,堂兄也沒有留她做客的意思。她便将請柬給了堂兄,請他幫忙轉交給大伯父,就回來了。
沒想到李慶兒還登門拜訪了。
她忙請李慶兒進來,讓了坐,又斟了茶。
李慶兒一面喝茶,一面打量着她所住的這所公寓。
楚書笑着問:“嬸嬸沒有來過我這裏,是怎麽知道路的?事先也不打個電話給我,我好過去接你啊!”
李慶兒放下茶杯:“你的結婚請柬我已經收到了,恭喜你。至于你這裏的地址,我去你二伯父那問了才知道的。”
楚書點點頭,這就怪不得了。“這大熱天的,嬸嬸怎麽還親自過來呢,有什麽事情打電話吩咐我一聲就行了。”
李慶兒笑着說:“我是聽你二伯父說了,你嫁了個很好的男人,所以特地過來祝賀你的。咱們好歹也是一家人,又這麽久沒見面了,我親自過來看看你,是應該的。”
楚書連忙道謝。
李慶兒又說了幾句祝賀的話,這才轉到正題上:“其實嬸嬸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個忙。”
楚書正要往自己杯裏斟茶,聽到她這麽說,忙放下茶壺聽着:“你說就是了,我能幫上的肯定會幫的。”
李慶兒笑了笑:“這事對你來說,是最好辦不過的一件事了。也不是別的,就是你堂兄,我那兒子天天呆家裏,也沒有個正經的工作。我想,求人不如求已,我也不用去央求外面的那些人了,只來求求侄女你就是了。”
說到這位堂兄,楚書只能連連搖頭。堂兄名叫楚志,比她還大上十來歲,現在已經三十好幾了。大伯父和嬸嬸重男輕女,對這位堂兄愛如珠寶,“捧上手上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兩句話說得一點也不誇張,正是大伯父和嬸嬸對堂兄重視的寫照。堂兄從小在父母的溺愛下長大,能有什麽出息?讀書只讀完了高中,就嫌累不去了。待在家裏閑賦了好幾年,好吃懶做的。饒是這樣,大伯父和嬸嬸都沒說過他半個不字。
等到年紀上來了,找不到女朋友,都嫌棄他人懶沒有工作,只會啃老。只得吭吭叽叽地說出去找工作。可他能找什麽工作?又沒有學歷又沒有能力,找個活兒幹不了三五天就幹不下去了。天天在家哭鬧,說父母沒能力給他找份好工作。
嬸嬸哪裏禁得他哭?剛好知道楚書和張瑞英、周時凝兩人交好,便請楚書幫忙。
楚書先是找了張瑞英,張瑞英不打二話,聽說她堂兄會開車後,便讓他當了自己的司機。不料才做了兩個星期,就說太累了,做不下去。連辭工都沒說一聲,工資也不要就走人了。張瑞英打電話給楚書,楚書才知道了這事,當下不好意思極了。張瑞英還把他那兩個星期的工資結了,讓楚書幫忙轉交。
司機做不了,楚書只好去求周時凝。周時凝便讓她堂兄在衡安集團旗下一家子公司做門衛,她堂兄又嫌門衛這工作兩班倒,太累人,而且還不體面,索性連去都沒有去。
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
一直耗到了今天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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