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春節過後,寧楊工作就有點忙了。楚書還像原來那樣,每天研究釀酒的工藝。只是,中午要做飯送去公司給寧楊,兩個人一起吃;晚上還要把飯菜弄好,等着寧楊下班。有時候,寧楊下晚得早,也會和她一起做菜。
每天不停地做飯洗碗,雖然事情簡單,但也是花費不少時間精力的。楚書漸漸地覺得,屬于自己的時間太少了。有時候會錯覺地以為,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可是,日子日複一日,那些自己想象中的“就好了”的日子從來沒有來過。她不由得開始懷念起自己的少女時代了。
林琪說:“這就是□□的生活啊!”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得到了一些東西的同時就要失去一些東西。
感慨中,又開始了一次去探望父母的行程。
陳蓉見到了她和寧楊,和以前每一次一樣,都非常的高興。興奮地端茶遞水,興奮着削蘋果切橙子,像天底下見到自己孩子的母親,忙這忙那的,恨不能将最好的東西送到孩子面前。
到了飯桌上,還閑不下來,忙着給楚書和寧楊夾菜。
本來她之前對楚書有點意見,所以從未給楚書夾過一次菜。可自從過完新年,她對楚書是“愛屋及烏”,有自己兒子一份的,必有楚書的一份。
但是她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她喜歡将筷子含到嘴裏吮吸一番,才拿來攪拌那菜碟上的菜肴,在那菜碟上挑挑揀揀。
楚書早就留意到了她這個舉動,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咽了咽口心,眉心都蹙起來了,但看看寧制安和寧楊,好像對這已經習已為常見怪不怪了,只能很快地讓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留意哪一盤菜被陳蓉這樣動過,自己不吃就是了。
以前她都是這樣子做的。可自從陳蓉給她夾菜之後,就不能置身于事外了。這菜到了碗裏,是吃還是不吃?不吃,辜負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吃,她實在覺得太惡心了。
因此,非常的為難。
只不過吃一頓飯,倒像是菜鳥職員經歷一次非常大規模的商業談判一樣。
陳蓉并沒有留意到楚書的異樣,還一個勁地勸菜,“楚書,怎麽不吃呀!我看你這次來,可比上次瘦多了。現在的女孩子,為了保持身材,聽說居然連飯也不肯好好吃了。你可不許向她們學習啊!”
楚書心裏叫苦不疊,面上還要不動聲色地說:“我有在吃的。”
寧楊忙說:“媽,你不用擔心她減肥的。平時她跟我吃飯的時候,吃的可多呢。我都有在旁邊看着,你就放心好了。”
一直不吭聲和寧制安看了楚書面前的飯碗一眼,“老太婆,可能是你夾的菜不合她的胃口,也難怪她吃不下。”
陳蓉一想也是,忙說:“都怪我,我還不知道楚書喜歡吃什麽呢。來,楚書,快告訴媽,你喜歡吃什麽菜,告訴媽,媽夾給你。”說完,一副又要給楚書夾菜的舉動。
“我自己來!”楚書吓得立刻說了一聲,說完見他們都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忙柔聲說,“我自己來就好了,怎麽好總是勞煩媽媽呢?”
“也是,自家人就不用這麽客氣了。你喜歡吃什麽就夾什麽菜,別替我省錢就是了。”陳蓉笑咪咪地說。
楚書忙喏喏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事,楚書每次跟寧楊回家都如臨大敵般,戰戰兢兢的。只是,縱然她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又哪裏做得到滴水不漏、瞞天過海?
幾次之後,寧楊就發現了端倪。
起先是吃飯的時候,無意間看到楚書皺着眉頭,似乎是看到什麽不可接受的事。但這只是一瞬間,她很快地調整自己的心态,逼迫自己接受這件不可接受的事。
他微微訝異,也沒有留意到飯桌上有什麽異常之處。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疑神疑鬼的。
不過,他很快地就看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後來再見到時,他留心地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到自己的媽媽将筷子尾端含在嘴裏,這才拿下來翻動那盤子裏的菜。這是他見過的無數次的動作了,以前也并沒有感到奇怪。但見到楚書這樣,便知她是嫌媽媽的口水腌髒,不肯吃她筷子動過的菜了。
難怪她每次跟他回來探父母的時候,吃的都特別少。她也真是的,自己不喜歡,卻愣是沒露出一絲口風,只默默地承受着。
對于這樣的楚書,寧楊心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次這件事,他也知道楚書難開口,兒媳婦不比親生女兒,如果是親生女兒,一百句話也對自己媽媽說了。所以,楚書說不出口的話,只能由他來說。
他對自己的媽媽從來都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有時候急了,也顧不上說話好聽不好聽。但每一次,媽媽都能很寬容的原諒他。久而久之,他對自己媽媽說話也就不防頭了。只認為,對于自己媽媽,沒必要像商業談判那樣“山路十八彎”地委婉。
所以,在無人處時,他就直喇喇地對陳蓉說了:“媽媽,你以後別老含了筷子後給別人夾菜,這樣不衛生。”
陳蓉聽了,眉毛一跳:“這是誰說的,你肯定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是不是楚書說的?”
寧楊皺着眉頭說:“當然不是,是我自己這麽覺得的。你老拿沾着口水的筷子在菜碟子裏攪拌,別說別人了,我自己見了也吃不下了。”
陳蓉聽見這話,心裏那團火焰“噌噌”地往上冒,面上卻表現得冷冷的,“知道了!下次加雙幹淨的公筷好了。”
寧楊以為自己的話媽媽理解了,便不再提這件事。
可他不知道,陳蓉心裏是抓心撓肺地難受。
她覺得自己一片好心,在兒子兒媳婦回家後,忙前忙後的,又花心思做好吃的菜給他們吃,誰想自己的這一片好心,竟然被別人當成驢肝肺。
要是為其他的一百件事,她也不生氣。偏偏是這件自己多年來的積弊,被人這麽無端端地揭發,不由得惱羞成怒。
她想把兒子養了那麽多年了,一家人吃過了多少次飯,兒子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娶了楚書後,就變了樣了。自然不是自己兒子的心思了,一定是楚書調唆兒子來跟她說的。她思前想後,覺得在這件事上,楚書是罪魁禍首,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晚上躺上床上想通了之後,不由得咒罵了出來。
寧制安聽了,以為老伴在罵他。半響不語,忍了忍才問:“你這是在罵誰?是我得罪了你?”
“關你什麽事!”陳蓉沒好氣地說,“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算是看透了。”
“又怎麽了?聽了半天也不知道你在說誰。”
“還能有誰!還不是你兒子的那個親親好媳婦!”
“唉呀,你又來了。”寧制安翻身不想理她。
陳蓉更氣了,雖是黑暗中,卻也将他身子扳回來,口中只說:“什麽叫我又來了!我把這事從頭到尾說出來,你給評個理兒!看看是我無理取鬧,還是她無理取鬧!”
寧制安被她鬧得不耐煩,“啧”了一聲,只好說:“你說吧,我聽着呢。”
陳蓉便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将事情從頭至尾,原原本本地說了。
寧制安雖然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可也不喜歡楚書這樣挑撥是非的樣兒。
從此後,兩老對楚書的心不由淡了幾分。
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湧動,楚書卻無知無覺。只是每次陪父母吃飯,陳蓉在飯桌上加了一雙公用筷子,自己暗暗高興了一回,更可喜的是,陳蓉不再夾菜給她。她私底下思忖,真是怪事,難道媽媽也覺得自己那樣子不衛生,所以才醒悟過來的?
出門的時候,她像往常地樣跟陳蓉說:“媽媽,你需要什麽東西嗎?我下次帶過來給你。”
一般情況下,陳蓉都會說:“帶什麽東西啊,人到了就行了。”有時候也會說一兩樣,楚書也牢記着,下回來肯定記得帶給她。
可這一次,陳蓉卻瞟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哎喲,帶什麽東西,我哪裏敢勞煩你的大架啊!”
楚書一愣,不知她說話的腔調怎麽這麽怪。又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的寧制安,便以為她跟寧制安吵了架,這會正不痛快呢。因此,笑了一笑,也不太在意。
再者說,自己的那個小島上楊梅園裏的楊梅又熟了,她正忙着聯絡買家,收獲果實呢。哪裏還有心思管別的事情?
寧楊見她忙得午飯不做晚飯也不做了,不由得不高興起來。
“每年就賣那些楊梅,能賺幾個錢?不如跟以前一樣,待在家裏多好!”
楚書笑着說:“就算賺不了幾個錢,我也很高興啊!今年我還留下小部份來釀酒呢?如果釀的酒好,我還要學習學習怎麽做這門生意呢。到了那時,賺的就不是幾個錢了啊!”
寧楊聽她說還要學做生意,更加不快了。
楚書本來還想向他讨教做生意的學問,但察言觀色之下,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做生意,便不敢開口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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