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隅客棧5

清晨醒來,蘭澄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雙樂,只草草穿了衣物,連頭發都沒有束起來,一頭的墨色亂發及腰,只有那甚少摘下的額配還挂在眉上。雖然不整不莊,卻自有一種天然之美,如同無人空山裏肆意狂生的稀世之蘭。

蹦達過客棧一樓,卻沒有找到他,蘭澄猜他可能還在樓上睡覺,向掌櫃的問了他所住的房間門號,便在一種驚豔觊觎的目光裏,翩然而去。

雙樂被柔軟又嬌蠻的手推醒的,那糯糯清澈的叫喚聲令他迷蒙的大腦反應不過來,以為是一場春|夢。他攬過少女的脖子,就想蠻橫地吻上去,卻被她驚駭之下瞪大的貓眼的乍洩瞳光色所照,倏忽清醒,忙放開了她。細滑如瓷的觸感,卻在掌中皮下彌留不散,還有那一剎的沉迷。

“姑娘家家,到男子的房間來作甚,成何體統!”雙樂坐起來怒斥,因畏熱而解開的胸膛,露出一片堅實的男兒春光。

“要我說,不成體統的好像是大哥哥自己吧?”

蘭澄盯着他的胸膛看,一點也不害臊,溜圓貓瞳裏面明亮清澈,反而是翩翩浪子,被那熾熱的目光看得面紅。

雙樂擡手想将放在床頭的外袍拿來穿起,可蘭澄眼疾手快,一把躲過衣服就跑,放到窗臺前的茶幾上,又蹭蹭地跑回去,調皮的個性一覽無遺。

少女袖掩嫣唇,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剛剛大哥哥是想要輕薄我,對不對?”

你想要輕薄我對不對?這句話在雙樂腦海裏響徹。一時間他忘了前塵,只記得眼前的丫頭:貓兒般跪坐在他的床沿,衣衫簡薄,歪着頭,墨發披瀉,笑靥如花,為身後光霧所包圍,美得,就像迷夢。

狹眸一眯,兇光一閃,“下去!”

“不下去!不下去!”知道自己惹惱了雙樂,蘭澄反而高興,所謂的熊孩子就是別人越生氣,自己越高興。

“下去。”

“不要!大哥哥想要對蘭澄做什麽?你這樣對麽?算得上正人君子麽?”

“誰跟你說我是正人君子?”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氣息着實冰冷,讓貓兒少女一個激靈,警惕地跳下床去。

而衣衫不整,胸膛大露,兩點凄紅隐約的雙樂也赤腳下了床,高大結實的男人之觑,過着具有侵略性濃郁氣息迫近少女,少女神色忐忑不安,瑟瑟地後退。他迫近,她後退,他追迫,她無路可逃,少女悲催地閉上了眼睛,等待懲罰。

窸窸窣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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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樂并沒有像蘭澄擔心的那樣變成色狼禽獸,而是趁着這個機會迅速把外衣穿好。

“你那麽吓人地走過來,就只是這樣?!”蘭澄瞪溜眼睛,指頭指着他,激動得微顫。

“那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麽?”雙樂撥開纏着頸部的頭發,細柔的亂發一下子散開,他頭傾斜着,目光自上斜下,飽含譏诮戲谑,“還是說,你想要我對你做什麽?”

“你!混蛋!”蘭澄氣得雪面爆赤,兩排牙齒狠狠絞合在一起,不自覺握在身前的拳頭捏得嘎嘎響,散在背後的長發都像要炸起來了。

雙樂不怕小貓的發威,摸着她的發頂,語氣嚴肅地說:“以後大清早,不準來我房間!不僅如此,任何男人的房間都不可以。”

“你又教育我!”蘭澄舉着粉拳抗議。

“你欠教。”大掌鎮壓粉拳。

“我不要,這樣世界上一半的房間就去不了了,不自由,不杏糊!”

“那至少早上不要去。”

“為什麽?”

“因為早上的男人,是很容易失控的啊。”此方雙樂已将所有凜冽氣息收斂,恢複成那個飄逸潇灑的青衣客。

蘭澄眨眨眼,好似懂了,好似又不懂,“知道了!”她恍然大悟,“你們男人都喜歡睡懶覺!”

“……”雙樂像是要嘔血,“你就這麽理解好了,反正睡眠不足的人也一樣失控。”

“你真的什麽都不懂嗎?應該十四五歲了吧,在中原可是出嫁的年紀了。”雙樂束了發,正想開門,扭頭看少女亂發懵神天然無垢,卻勾人染指,又返回來,拿出備用的緞帶——跟他一樣的天青色,給她的頭發高高綁起,看起來精神稚氣了許多。

“我們那邊婚嫁也很早,三十多歲都可以當姥姥咧!不過,我還沒玩夠,才不要在家當老太婆!而且我要見識了天下男兒,選個最後好的帶回老家成親!”說這話的少女豪光萬丈,意氣風發,握着拳頭好像握着自己的命運!

雙樂笑了,笑裏含着不明的悲意與憐憫,像目睹腐土上絕美月季猝然碎裂,化粉而紛。此時此刻,他的半張臉暴于陽光,另一半臉卻恰噬于黑暗,光陰交錯間,如魔似仙。

少女并不排斥,乖乖得讓他給綁好,然後好奇地擡手摸摸綁住的地方,明眸向上看,仿佛這樣就能看到似的。綢緞觸感光潔,綁得比較緊,一絲不茍地收納了她的頭發,——不像他給自己綁的,松松垮垮,随随便便,還有好寫“漏網之魚”。

雙樂開門下樓,蘭澄手背在身後跳舞般歡脫地跟在後面,愉快明媚像閃蝶翩跹的嗓音在說:“自己給自己綁頭發果然不容易,以後大哥哥幫我綁,我幫大哥哥綁頭發,好不好?”

雙樂輕笑,眯起的眼睛裏落入前方晴好與人間煙火,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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