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聖道空途4

“劍劍聖……前輩?”李雛然口氣不定,不知他的來意。

這些日子在雙樂的規勸下,他沒怎麽打擾他,也沒天天敲門要拜師,兩個人倒仿佛成了鄰居。

劍聖皺了皺眉,如此便冷若冰霜了,“你放棄了?”

“放棄什麽?”李雛然一片茫然。

劍聖的眉峰越發緊蹙,如同懸崖千仞,忽然旋身背手,就要離去。

正在烤地瓜的雙樂擡頭看了他們一眼,若有所覺。當真是傲嬌一族之楷模,當什麽劍聖,不如當傲嬌聖吧?

李雛然大夢初醒,伸長手去拉劍聖,急忙吶喊:“我沒有放棄啊!沒有!請前輩收我為徒!”

天哪天哪,日子過得太滋潤,居然把初衷給忘記了!若非沒有多餘的手,他一定要用拳頭好好敲打自己的健忘的腦殼。沒有說多餘……

李雛然眯眼,發現自己的手緊緊地扯着劍聖腰後的麻木衣料,高冷的劍聖扭頭,用冰箭镞似的目光注視着他,意思再明顯不過:快松爪!

李雛然一下子就松手了,雙手高舉,瞪圓雙目,一副無辜又無措的模樣。

他原本打算去拉劍聖的手的,怎麽就成了衣服呢,那衣服的布料不好,似乎有些走形?幸好不是破了,不然不久要露出聖體了嗎?

那樣白雪般的谪仙,他的身體已經覆雪天山,峥嵘而高潔,可望不可即,不可亵渎,卻令人越發想要……

糟糕,住腦,不能腦補,大不敬啊!

李雛然使勁兒甩腦,勁兒大得像試圖将自己的腦漿甩出去。

劍聖松了眉頭,低頭,斜眼,好笑地望着他,“你總是這般莫名其妙嗎?”

李雛然大叫不好,給前輩留下壞印象了!他立馬聲明:“我平時不是這樣的,只是在前輩面前才……啊,不是,我沒有胡亂腹诽和幻想前輩什麽的,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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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連雙樂都要替他捂住額頭,劍聖美如畫,這楞頭小子果已被秒殺。

又是描黑的節奏,劍聖面露怫然,“你幻想我什麽?”

“沒沒什麽的,您說能是什麽呢?”李雛然大驚失色,紅雲浮面,打死他也不會用這種低俗的市井常識去污染劍聖的腦子的!

劍聖卻懂了,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後黑臉,用非常厭惡和冷漠的目光刺着他,“原本想你誠信确足,又彌留不走,若不領回去,免不了打擾這山中仙靈,令‘山嶺土著’不得安寧,不過現在想來——算了吧,你這般‘聰明’的孩子,本人消受不起!”

劍聖的話太複雜隐晦,李雛然腦一白,各種不理解,首先問:“什麽山嶺土著?我從頭到尾只見到您一個人啊,您說自己是土著嗎?”

“榆木!”劍聖咬牙,“是比喻走獸飛禽花草果魚的的!”

你才土著,你全家土著,土得不能更土!

李雛然瞄了瞄山洞裏積累的骨頭,有野豬骨頭、魚骨頭、麻雀小骨頭,此外還有果核、野菜不能吃的部分(他原本也分不清哪些不能吃,後來發現不好吃,或者吃了會難受,就懂得分摘了),懂了。

“那、那……”李雛然咽咽口水,“既然我很聰明,為什麽又不要我呢?我可以繼承您的衣缽啊!”

劍聖已經沒有什麽表情了,淡淡的眼神掃過他,似乎在說:你是白癡啊?

“反話聽不懂嗎?”劍聖道。

“啊?啊……”李雛然一呆,反應過來大叫,“原來前輩也會将冷笑話!”

不,榆木,那不是冷笑話。劍聖心道。

“前輩,您答應收我為徒啦!太好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劍聖收我有前路!”李雛然仰天長笑,笑聲在山洞裏回想,堪比高手內力傳音。

劍聖感到頭痛,心想,自己什麽時候說答應了?明明正想法,是拒絕好不好?大概,也許,這個榆木将“反話”這一修辭移到了這事兒上。

他的腦子究竟怎麽生的,怎麽會邏輯混亂成這樣?真想切開那腦殼看看……(看吧,這是雙樂的典型句式)

最終,李榆木和雙樂都順利地成為了劍聖的徒弟。

時光荏苒,一晃五年過去,他們居然被通知可以出師了!

這一天,李雛然興奮極了,摩拳擦掌,自認為自己是猛虎下山,将軍出陣,即将揚名立萬的節奏!

可與此同時,劍聖病我床榻,寒霜在面,即便處于病痛也沒有改變,讓人以為他只是在睡覺,卻不知其深處痛苦。

但眼光銳利的雙樂怎麽會看不穿?他早就知道師父身體再每況愈下,此次命他們下山,估計是要自個兒等死了,他怕分別之苦吧?雙樂也體諒,便也随之,不戳穿。

李雛然打包袱想要走了,扯着雙樂,來到劍聖榻前,喜滋滋地道:“師父,徒兒要出山了,在此別過!”

這些年,劍聖雖然冷冰冰的,但待他一直很好,所以給他長了膽子,不然像一開始那會兒,劍聖睡覺,他決然不敢打擾的。

劍聖撐開了眼睛,色素這幾年越發淡了,原本是青藍色,現在變成了薄青色,仿佛國畫裏“輕墨”,在淡化下去就會變成微不可見的“清墨”。

初見這雙眼睛的人,恐怕會心生恐懼,大喊“妖孽”,可看慣了的李雛然卻覺得非常美,美得易碎。

心裏微澀,但遲鈍又沉浸在戰無不勝的幻想中,那澀然迅速消去,他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傻兮兮地說:“師父,徒兒跟你告別呢,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等我打敗了荊碎玉那個混賬,一呈我大劍聖之徒威風,我就會回來照顧您!”

大家都早就知道劍聖身染重疾了,但只見他吃草藥,卧榻不出,不喜見陽光之外,與常人無異,李雛然就以為這不過是一般般的宿疾,而不要人命。

他也問起過這一頭白發和淡色瞳眸,劍聖卻只是淡然告之:“遺傳。”

李雛然對師父的話從來深信不疑,雙樂卻根本不信,若說是白化病應該早就發病了,打娘胎出來就該是白發的怪模樣,可他從未聽說過劍聖雲崖是位外形奇特的怪客。人直道他風華絕代,白衣墨發,遺世獨立。

此刻,劍聖未肯說話,眼睛卻瞥向別處,眼底滿是漠然。

見師父不理會自己,李雛然以為是師父天性涼薄,并未不舍自己,失望之餘,略有埋怨,也不多說什麽,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天光攝入那輕墨淡彩的瞳眸,依稀可見裏頭的傷感和訣別之味。

之前那哪裏是對李雛然的漠然涼薄,分明是對他自己的!

“白癡!”留在後頭走的雙樂怒斥一句。

“逆徒!”劍聖對他可沒有溫柔挽意可言,用淩烈的眼神趕他走。

“哼,白癡師父,就這樣死了甘心麽?可別後悔得他日陰魂不散!”雙樂吊兒郎當地站着,故意刺激他,可他閑閑抄在腦後的手其實在抖。

師父啊,你就不能讓我們送個終,非要獨撐到生命最後一刻麽?何必呢何必呢!這哪裏是烈魅,簡直是作繭自殺的蠶!

“你走!別讓我再見到你!”劍聖怒扔出石枕。

“呵呵,師父,孤獨好喝麽?寂寞美味麽?”雙樂嘴角的諷刺意味弄得他自己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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