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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頭只管往角門處匆匆行走,卻被崔老太君給低聲喊了回來,“急什麽?等着給太子殿下請了安再回!”

錦心只得住了步子,心內暗笑:外祖母這也太乖覺了些,就算是給太子請了安又如何?送上門的,人家怕是理都不想理吧?

她無奈地垂了頭,暗中念叨着最好太子看不到她們才好。

可是事情恰恰相反,太子忽然就朝她們這邊走過來,還沒到跟前,人就已經笑着問道,“可是羅姑娘來了?”

四十六章 丢人

錦心不得不擡頭,扯了扯嘴角,蹲身行了個禮,“小女見過太子殿下!”

今兒蕭裕穿一件绛紫錦袍,腰間束着白玉腰帶,挂着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一頭烏黑的頭發用一個羊脂玉的頭箍緊緊地束着,在晨間的朝陽裏,滿臉含笑地站在她面前。

說起來,太子蕭裕也算是豐神俊秀了。

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大颀長,面如冠玉,眉若刀裁,鼻挺口方。再加上上位者渾然天成的貴氣,瞧上去也是個很有魅力的美男子。

錦心微微垂了眸子,看着地面。

“羅姑娘怎麽這麽客套?本宮還沒好好謝謝你救了小世子呢,你倒跟我鬧起這些虛禮了?”

蕭裕一邊笑着,一邊就去托錦心的手,“快起來吧。”

一邊的崔老太君已經年高修煉成精了,見太子滿面笑容,心情大好。

忙呵呵笑着恭維蕭裕,“殿下不知,老身這外孫女兒昨兒晚上念叨了大半夜,說是殿下賞賜的東西太貴重了,不敢承受。這不,一大早就讓我這老婆子陪着,來給殿下謝恩了。”

“羅姑娘真是有心了!”蕭裕聽得心花怒放,托着錦心的手用了幾分力,就把錦心給扶了起來。

只是那兩只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碰觸到了錦心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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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觸感傳來,錦心慌得趕緊縮回了手,不由幽怨地看了崔老太君一眼,外祖母這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高了,她什麽時候要來給太子謝恩的?

還不是她非要來?

她不是那等情窦初開的閨閣少女,前世裏死得那般凄慘,今生她早就封閉了一顆心。

太子的舉動,她也看出了幾分端倪。不過只要太子不提,她也裝作不懂。

“既然來了,就別急着回去。走吧,本宮帶你們在東宮轉轉。”

蕭裕自打見了錦心,一直就念念不忘。

這姑娘那副冷冷清清偏又姿容絕麗的樣子,昨兒夜裏在他腦子裏一直萦繞了一夜。就連跟王側妃在一起的時候,滿腦子也都是她。

這姑娘不同于尋常姑娘,不僅醫術了得,說話更是有趣兒,這麽個佳人,若不納入東宮,他還真是心癢癢得放不下!

今兒見了真人,又聽說她感恩戴德來謝恩,蕭裕這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竟是舍不得讓她走了。

崔老太君活了一輩子了,慣會察言觀色,見這情形,心中暗喜。

聽蕭裕發話邀她們再轉轉,她暗地裏就扯了扯錦心的袖子,滿口答應下來,“即是太子好意,那老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蕭裕呵呵一笑,別有深意的目光在錦心面上掃了掃,就笑着領路了,“這東宮頗大,景致也還看得。姑娘得了閑,常過來玩。小世子的病還有勞姑娘照看……”

錦心只得跟着崔老太君随在蕭裕身後走着。

東宮确實很大,到底是皇家氣派,那園林,秀麗多姿,假山曲徑,頗有幾分江南風光。

比起安國公府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崔老太君許是心情大好,已是古稀之年的人,跟着年輕人就那麽走着,竟也不覺得累。

她興致很高,看到一些景致,不管假山也好,還是小亭也罷,未免要說上幾句。

蕭裕有美人相伴,竟也不覺得崔老太君啰嗦。

錦心硬着頭皮随他在花園子裏轉了半日,那花園很大,好半天都沒有看完。

不過天兒臨近晌午,日頭就懸在頭頂,蒸得人熱騰騰的,渾身粘膩。

蕭裕回頭偷偷看了錦心一眼,就見她額頭上微微地沁出了細汗。日頭下,晶瑩剔透。

那白皙幼滑的面頰,因為走路太多的緣故,白裏泛紅,像是初夏的桃兒,讓人想要咬上一口。

粉盈盈的唇瓣,如同這花園子裏盛開的玫瑰,豔麗妩媚。

許是累了,那雙細長的柳葉眉竟微微地颦着,攏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蕭裕真是越看越喜,東宮雖沒有佳麗三千,但也不乏絕色。太子妃林環,可謂豔絕後宮,只是比起羅錦心來,好似還欠了些風韻。

錦心随意走兩步,那身姿就如風擺楊柳,雨潤夏荷,說不出的風情萬種,妩媚娟秀。

比起東宮的那些美人兒,簡直是出塵絕俗,媚而不豔。

蕭禹下意識地吞咽了下,喉結急急地滑動着,恨不得上去一親芳澤。

只是礙于崔老太君在跟前,他不得不拿捏着。

輕咳了下,他和崔老太君客套着,“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竟和我們這些年輕人轉了大半日,這身子骨兒着實硬朗。”

崔老太君在一邊兒早就瞧出了端倪,心裏高興地快要摸不着東南西北了。

見蕭裕肯這般放下身段跟她說話,自是不敢怠慢,忙欠欠身子,回道,“讓殿下見笑了,這把子年紀不過是老廢物罷了。跟着你們年輕人,也是礙手礙腳的。殿下真好脾性,不嫌棄我這個老廢物!”

蕭裕聽得哈哈大笑,目光又緊緊地鎖着錦心,笑道,“羅姑娘乃閨閣弱女子,逛了這半日,也該累了。也罷,這處迎風臨水,咱們就在這兒歇歇腳,擺了飯菜可好?”

這意思,太子要陪着她們祖孫進膳?

崔老太君瞄了一眼錦心,眸子裏滿是不敢置信。

太子是什麽身份?那可是一國儲君哪。

她們不過是沒落國公府裏的女眷,能得太子這樣眷顧,着實臉面不小。

崔老太君明白,這是看着錦心的面子。

她不由捏了捏錦心纖細白嫩的手,樂呵呵地笑着,“殿下真是仁慈,錦丫頭有福了。”

後半句話,意有所指。

錦心自然聽得出來,不由冷了臉,垂下了頭。

崔老太君還以為錦心害羞,心裏越發高興,看着這個外孫女兒,真是越看越順眼。

“老太太怎麽跟羅姑娘叫‘錦丫頭’?可是她小字裏有個‘錦’字?”

蕭裕只覺得眼前這個老太太真是善解人意,他正想着什麽,這老太太就給他送上什麽。問話的語氣也就和善得很。

崔老太君巴不得他問,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己還是個國公府的老夫人了,就跟那媒婆一樣,趕緊回話,“正是呢,錦丫頭閨名錦心,可不是有個‘錦’字?呵呵……”

錦心站在一邊,又羞又惱。

外祖母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麽就這般眼皮子淺?就算國公府這幾年沒落了,那也不至于把她往太子跟前送啊?

這算什麽?

真是丢人現眼!

四十七章 走不掉

可讓羅錦心更無語的還在後面呢。

蕭裕一邊跟崔老太君閑話着,一邊不住眼地打量着錦心,讓她覺得光天化日下,就像被扒光了衣裳一樣。

崔老太君雖然老了,但眼不花耳不聾,見蕭裕那情形,心裏越發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遂笑着建議,“殿下,我這老天拔地的,走了半日着實累得慌,人老了,就容易犯困,這會子上下眼皮子正打架,連飯也不想吃了。殿下,您看,能不能讓錦丫頭先陪着你,老身這會子真想找個地兒睡一覺!”

她腆着臉說完,也不臉紅,直給錦心使眼色。

錦心垂着頭裝看不見,心裏卻急得跟打鼓一樣。外祖母要是真的離開了,她和太子孤男寡女的,該怎麽辦?

正尋思着,前面忽然急匆匆地跑來一個宮女,在他她們不遠處站住了,躬身回禀着,“殿下,太子妃說是身子不适,請您移步過去看看……”

錦心如蒙大赦般,擡起眸子飛快地睃了那宮女一眼,充滿了感激。

這太子妃病得可真太是時候了!

蕭裕面色不大好看,看了錦心一眼,坐在那兒身子動也不動,問着那宮女,“太子妃何病?昨兒晚上不好好的嗎?”

那宮女飛快地溜了一眼太子,見他面色不好,不敢隐瞞,忙答道,“回殿下,太子妃吃過早膳,看了小世子一會兒,就說頭有些暈,歇了一陣子也不見好……”

“既如此,就該傳太醫來,你跑到本宮這兒豈不延誤了時機?”蕭裕不快地黑了臉,雙目冷厲地瞪着那宮女,吓得那宮女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回……回殿下,太子妃說不用叫太醫,免得興師動衆的。”她小心地回禀着,生怕一個不慎惹來殺身之禍。

“不用叫太醫?”蕭裕狐疑地盯了那宮女一眼,盯得人家的身子往下縮了縮,要是地上有條縫,估計她就鑽進去了。

“那太子妃的病不算嚴重啊?”蕭裕長指尖敲着石桌桌面,很是不快。

林環的小性子他是知道的,估摸着昨兒晚上撇下她到了王側妃院裏,她吃醋也是有的。只要他過去哄哄,估計也就沒事兒了。

只是眼下身邊就有個活色生香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他哪裏想走?

又看一眼錦心,蕭裕很是為難。

不去,林環還不知道會鬧騰到何時。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林珏的臉面,他還是要給的。

可若是去了,那就不能陪着羅姑娘了。他一走,羅姑娘也得回府,想見她一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

正焦灼着,忽聽耳畔響起一個如清泉般悅耳的聲音,“殿下,既然太子妃身子不适,還請殿下移步過去吧。小女來了半日,蒙殿下盛情款待,已是喜之不勝,不敢再打攪殿下了。”

羅錦心客氣地告辭,可蕭裕卻不發話。

他定定看着那姿容絕色的女子,心中滿是戀戀不舍。

方才崔老太君的意思,他也是看出來了。

那樣一個積年的老鬼,很是樂意把外孫女兒送進東宮的。想那安國公府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弟個個都沒有什麽出息,靠着祖蔭過活,早就沒落了。想來崔老太君要靠着這個外孫女兒重振門楣的心思也是有的。

不過他也想了很多,依着安國公府那樣的門第,錦心進宮連個側妃都封不上。

她又無父無母,更沒有兄弟姐妹幫襯,進了宮還不被那些成日裏工于心計的女人給收拾了?

雖然很想一親芳澤,但佳人如此美好,蕭裕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她接進宮唐突了她。

思量着,他已是站起身來,想出了對策,“姑娘乃是杏林高手,連小世子那樣的兇險症候都能藥到病除,更別提這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了。何不跟本宮一起去給太子妃瞧瞧?你是女子,想來更便宜些。”

錦心不想自己走不成,竟然還被太子給拉着去給太子妃看病了。

她想拒絕,可是能拒絕得了嗎?

頭一次,她恨起自己學醫了。

要不是自己打出了名聲,也不至于被林珏帶到東宮給小世子看病。不來東宮就不會遇到太子,哪來又這麽多事兒?

既然太子開口了,她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何況是給太子妃看病,她更不能不去了。

想了想,她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崔老太君正在心裏暗氣太子妃病得不是時候,後來聽見錦心告辭要走,她就急了。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怎能回去?好歹等太子給個真話兒,她才放心。

不然,她哪有那個老臉天天帶着錦心往東宮裏跑?

就算是有這個心思,也不能是司馬昭之心,弄得路人皆知啊!

誰知太子又讓錦心給太子妃看病,這下子可好,一時半會兒她們是回不去了。太子和錦丫頭,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對上眼了,到時候,太子有意,自然會有旨意給安國公府的。

美滋滋地看着太子帶着錦心跟着那宮女要走,崔老太君忙出聲喊住了錦心,“錦丫頭,祖母年紀大了,實在是走不動了。你就跟着殿下一起先去吧。”

她這麽識趣,蕭裕怎能不感激?

忙吩咐宮人擡了一頂軟轎來,親自扶着崔老太君上了軟轎,還囑咐了一句,“老太太老生歇着,不急着走。”

崔老太君笑眯眯地道了謝,坐上軟轎放心地走了。

臨走,還給錦心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錦心垂了頭,裝看不見。

蕭裕也只是呵呵一笑,帶着錦心穿堂度院,來到了太子妃的寝宮。

一聽宮人來報太子駕到,太子妃林環頓時心花怒放,暗道:太子心中還是有我的,這不,我一生病,他立馬就趕過來了。

于是她連忙吩咐宮人扶她上了床,躺下了,又在額頭上搭了一塊沾濕的布巾,靜靜地等着太子進來。

下一瞬,就聽橐橐的靴聲由遠及近走來,林環可以聽得見蕭裕輕聲問宮女的聲音,還有宮女打簾子的聲響。

她緊緊地閉上眼,靜等着蕭裕進來。

四十八章 死了

蕭裕很快就走到了她的床前,林環明明聽見了動靜,卻還是閉着眼睛裝睡。

直到耳畔響起了一個仿若天籁般的聲音“殿下,容小女給太子妃先把脈!”她才驚得身子顫了顫。

錦心看到林環那緊閉着的眼睛,還有抖個不停的眼睫毛,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伸出兩指搭在了林環雪白的皓腕上。

帶着一絲好聞的清香鑽入鼻端,林環心裏翻騰開了,她不是早就讓人打發安國公府那個崔老太太和她那狐媚子外孫女回去了嗎?怎麽這會子還跟太子一起進了她的屋?

難不成她們遇到了太子,死皮賴臉地留了下來?

越是不解,她越是難以淡定,眼皮急遽地抖了抖,她還是不敢睜開,生怕被太子給戳穿了。

錦心不動聲色地給林環把完了脈,一本正經起來回話,“殿下,太子妃這幾日照料小世子甚是辛勞,想來身子弱累着了。這樣吧,待小女用銀針給她紮一紮,也就好了。”

說罷,就從自己袖內取出一個小小的羊皮包兒,打開來,裏頭有一排閃着幽光的銀針。這還是她暗地裏置辦的,從未露過面呢。

她拈出一根極細的來,纖纖手指捏住了,就要往林環的人中上紮去。

“啊”地一聲,林環“适時”地醒了。

“我……我這是怎麽了?”她裝模作樣地問蕭裕,“怎麽驚動殿下過來了?”

蕭裕那是什麽樣的人吶?早就修煉成精了。

見林環在錦心要給她紮針時醒來,早就起了疑。

此時聽見林環問他,不由冷哼一聲,“愛妃不是病了嗎?本宮特意請來羅姑娘給愛妃治病,愛妃該聽話才是!”

他冷冰冰地說完,又轉向羅錦心,“有勞羅姑娘給太子妃針灸了。”

這意思,就是讓羅錦心不管林環有沒有病,都要給她紮上幾針喽?

沒想到蕭裕這人還是個睚眦必報的。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誰讓林環身為一個太子妃這麽作呢?就算是想見太子想讓他來陪陪她,也不能用裝病這樣的法子。

男人嘛,誰樂意被一個女人牽着鼻子走?尤其是一個已經沒有了新鮮感的女人!

不由地,錦心也對太子妃生起了幾分同情來。

貴為東宮太子妃又如何?

不照樣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連這種下賤的手段都用上了,跟尋常小戶人家的女子也沒什麽分別。

想了想,她還是把銀針收了回去,轉頭對蕭裕道,“既然太子妃已經醒來,就不用針灸了。若是沒有什麽異常,便是連藥也不用吃了。”

本來聽見太子讓羅錦心給自己紮針的林環,心裏還是很忐忑的。誰知錦心不僅沒有給她針灸,竟連那苦得難以下咽的藥都沒有給她開,這當真讓她有些捉摸不透眼前這個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了。

她狐疑地盯了錦心一眼,默默地垂下了眸子。

蕭裕也覺尴尬,當着錦心的面,也不能發作,只得草草地囑咐了林環幾句“好生靜養”這樣無關痛癢的話,起身走了出去。

錦心也跟了出去,到了外間,蕭裕方才朝她無奈地笑了笑,“羅姑娘,你也看見了的,本宮堂堂太子,也有被人戲弄的時候。”

錦心一雙明眸閃了閃,思量着,字斟句酌,“其實,這樣不也挺好?至少有人想着你念着你。就算她們都服服帖帖,規規矩矩的,又有個什麽趣兒呢?”

蕭裕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說得好!羅姑娘到底非一般女子,真是妙語如珠啊。”

錦心頓覺汗顏。

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在蕭裕眼裏就非一般女子了?

她垂下了頭,低聲告辭,“殿下,既然太子妃身子沒有大礙,那小女就先回去了。”

她沒敢說“無礙”,生怕讓太子對太子妃生了罅隙。

蕭裕望着眼前這株善解人意的解語花,很是不舍。但名不正言不順的,他也不能把錦心強留下來。

正躊躇着,忽見外頭內侍走了進來,貼在他耳畔小聲嘀咕了幾句。

錦心就見蕭裕一下子變了臉,“……死了?怎麽死的?”

沒頭沒尾地,錦心也聽不懂。

那內侍看了眼羅錦心,欲言又止。

錦心識趣地又告辭,“殿下,容小女先行告退!”

蕭裕沒了理由,只得命人把她送了出去。

出了東宮,就見着崔老太君已經在馬車上等她了。

見了錦心出來,崔老太君好一頓埋怨,“你怎麽那麽急着要走?太子妃的病好了嗎?”

錦心自然明白崔老太君那顆焦灼的心,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她的聲音冷淡平靜,“太子妃沒什麽大礙,太子殿下有要事要處置,孫女兒人生地不熟的,留在那兒做什麽?”

一句話,噎得崔老太君無話可說。不過想想也是,上趕的東西畢竟不值錢,還是緩緩再說吧。

于是她吩咐車夫駕車,祖孫兩人一人倚着一邊的車廂,一句話都沒有。

馬車粼粼前行,約莫行了半個時辰,來到了京中一處繁華的街上。

雖然此時已經過了晌午,但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自打重生後,還沒有好好出來看看的錦心,就被這吵嚷的街道給吸引住了,不由挑了簾子一角偷偷地往外看。

外頭一街兩行全是鋪子,什麽綢緞、古董、胭脂水粉,應有盡有。

本已滄桑不堪的心靈,乍一融入這熱鬧的塵世,錦心還真的有些欣喜。

說起來,她也是渴望熱鬧渴望溫暖的。

只是前世求而不得,今生,格外珍惜!

茶館酒肆的旗子在空中飄蕩着,茶香酒香充斥着鼻端,讓她實實在在的有種活着的感覺。

馬車越往前走,行走越慢。

就見前頭一處酒樓前,聚了許多人,擠擠挨挨的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

人頭攢動着,有人忍不住就高聲議論起來,“聽說那順天府尹的小舅子死得很慘,下面那玩意兒都被人給割了去?”

“哈哈,也不知道那厮得罪了什麽人,連命根子都沒了。這下可好,死了也做不了風流鬼了。”

“不錯,他仗着姐夫是順天府尹,糟蹋了多少黃花姑娘。只是苦主礙于權勢,不敢報官。這下子,總算是有人為民除害了……”

說得沸沸揚揚的,都是這件事兒。

錦心已是聽愣了,原來順天府尹小舅子那個人渣死了?還是以這種極端的方式被人給殺死了?

回想在東宮時,太子似乎也問了內侍一句“死了?”

莫非,他問的正是順天府尹的小舅子?

四十九章 威脅

正想得入神,忽聽耳邊一聲呵斥,“還不快把簾子放下?姑娘家家的還嫌抛頭露面不夠嗎?成何體統?”

卻是崔老太君急切的聲音。

錦心不由勾起唇角冷笑,這會子嫌她抛頭露面了?怎麽在東宮留下她一個人陪着太子,就忘了抛頭露面了?

還成何體統?

沒了命,要那體統何用?

她慢悠悠地放下簾子,兩手放在膝頭,目光平視,也沒看崔老太君一眼。

崔老太君還是氣不過,開始數落着她,“你說你在東宮那是怎麽回事?跟太子回話,無精打采的,全不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倒像那些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

錦心知道,外祖母這是在氣她沒有好好把握住時機,沒有趁着太子對她有意,趁熱打鐵!

這麽熱切拿嫡親的外孫女上趕着去巴結太子,也虧得外祖母做得出來!

她那雙明淨的眸子淡然無波,面色也很是平靜,只嘴角輕輕地掀了掀,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外祖母,孫女兒謹遵您的教誨,不敢和外男搭讪,免得不成體統!”

崔老太君的話,被她原原本本地還了回去,氣得她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紫脹起來。

手在面前的小幾上狠狠地捶了兩下,她恨聲罵道,“你這是在跟我說話?錦丫頭,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自己很能耐!安國公府可不是你白住了幾年就拍拍手走人的!”

這是露出尾巴來了嗎?

錦心依然嘴角含笑,只是那笑容慢慢地苦澀起來。

曾經她以為這世上最親近的人,現在也離她越來越遠了。

難道這世上,還有比血濃于水的親情還重要的東西?

外祖母讓她親近太子,為的什麽?

不就是利益二字嗎?

以前她還心存幻想,如今,她的心,徹底冷了。

說得越多,心越涼,她索性閉口不言。

崔老太君見她垂了頭不言語,以為她心中有愧,不由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語重心長道,

“錦丫頭,你還小,知道什麽輕重?先前本想把你給了你表哥,誰知你機緣巧合遇到了太子!依外祖母看,你若是能入得了太子的眼,往後可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崔老太君絮絮叨叨地在她耳畔說着,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開導着她,“你無父無母,外頭早就傳開了,說是你命硬。有這樣的名聲還想找個什麽人家?趁這機會,好好地拿捏住太子,将來入了東宮,生下一兒半女的,不就站穩了?你外祖母也算是沒有白養你一場!”

錦心聽着外祖母的話,心裏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就因為她從小兒沒了父母,就命硬嗎?

她也不想沒有父母啊?

曾幾何時,她天真地妄想着,自己是個可憐的孤女,該被別人寵愛才是。

原來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無父無母的孤女,就該惹人嫌惹人厭不是嗎?

微微地揚了揚臉,錦心努力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流出來,只是顫抖着聲兒問崔老太君,“原來外祖母也聽見外頭有傳言了?外祖母也信嗎?”

說這話的時候,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裏,氤氲着霧氣,聲音也帶着些哽咽。

只是她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崔老太君看出來了沒有。

崔老太君似乎被這話給問愣了,遲疑了一會兒,方道,“這有什麽信不信的?不就是那麽回事兒嗎?”

這意思,就是,信了?

錦心的心開始輕顫起來,身子也有些發冷。她竭力攥着拳頭,指甲掐在掌心裏,不讓自己失态。

良久,她才緩過一口氣來,自嘲地笑了,“是啊,這就是事實。”

崔老太君還等着聽下文呢,半天也沒見她有什麽反應,不由急了,“太子那頭,你怎麽看?”

已經把她的傷疤揉過來搓過去肆虐了一番,還沒等她平複下來,崔老太君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問她太子的事兒,可真是急得連祖孫的情分都顧不上了。

“外祖母,您覺得太子看上我了是嗎?”良久,錦心才用一種有些恍惚的聲音問崔老太君。

見外孫女終于肯談談太子了,崔老太君那雙已經渾濁的眼睛裏泛出了一抹喜色,忙點頭,“那還有假?你沒看今兒太子見你,都高興成那樣了。他一國儲君,要不是對你有意,怎肯花大半日的功夫陪着我們逛園子?”

一說起太子來,崔老太君就滔滔不絕,仿佛太子看上的人是她一樣!

只是錦心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淡淡地應了一句,面色無喜無悲,“外祖母,我不想入東宮!”

這輩子,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的命運,由她自己做主。

崔老太君聽了這話,露出一個如雷劈一般的表情,旋即就動容大怒起來,“錦丫頭,你別不知好歹!”

錦心并不害怕,只是笑得淡然悠遠,“外祖母,太子身邊,妻妾環繞,外孫女兒不想做那些女人裏頭的一個!”

她着意加了個“外”字,和以前的自稱不一樣了。

崔老太君并沒有注意。

她算是聽出來了,敢情這個外孫女兒的胃口還挺大?

不想做那些女人裏頭的一個,那就是想一夫一妻喽?

她那雙渾濁的老眼眯了眯,譏諷地瞅着錦心,上下打量了片刻,冷冷一笑,“錦丫頭,莫非你還存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想?”

見錦心不語,她加重了語氣,“告訴你,這是做夢!”

她氣得呼呼直喘氣,拿手指指着錦心的鼻尖,“就你這克父克母的命,有人家肯要就不錯了,還想着挑三揀四?趁着太子對你還熱乎着,趕緊巴上他,好多着呢。”

為了攀上太子這棵大樹,崔老太君顧不得顏面,破口大罵起來。

錦心聽着這些刺耳的話,默然不語。

想拿她的一生來換安國公府的榮華富貴,辦不到!

氣了一陣,見錦心無動于衷,崔老太君忍不住戳了戳錦心的腦門兒,“怎麽不說話,啞巴了?”

錦心還是穩坐不動,崔老太君氣得無法,恨鐵不成鋼道,“要是清姐兒有這麽個機緣,該有多好!”

她的意思是,要是安清能被太子給看上,就不用她煞費苦心了。

錦心冷然一笑,“外祖母要不下次帶着表姐去東宮轉轉?說不定太子就看上她了。”

崔老太君喘出一口粗氣,拿眼死死地盯着錦心那張秀美絕倫的容顏,“你以為我老糊塗了?你清表姐若是有你一半美貌,我也不至于操這份心了。”

她煩悶地瞪了一眼錦心,扭過頭不理她了。

錦心倒樂得自在。

說來說去,崔老太君這是指着自己的容貌了。

呵呵,她長得美,就活該為安國公府葬送自己的幸福了嗎?

五十章 較量

回到了安府,到了二門,盧氏帶着安清迎了上來。

自打昨兒在翠山庵裏出了那一檔子事兒,安清回來就裝病了。夜裏又是請醫又是問藥,好一頓折騰。

盧氏自然跟着一夜沒合眼,早上,連安都沒請。

這會子想必母女兩個已經緩過神來了,及早地到了二門候着崔老太君的車。

一見車子停下,盧氏忙上前親自打了簾子,伺候着崔老太君下車,嘴裏笑着,“老太太這一日辛苦!”

崔老太君臉色不大好,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算是應着了。

安清有些無精打采地上來行禮,見到羅錦心,眼睛看都沒看她。

錦心也不在意,只是随着崔老太君往裏走。

這個家,其實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溫暖了,去與不去,只在她自己。

到了甬道上,崔老太君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冷冷地盯了錦心一眼,說了聲,“你回去吧,不必跟着我!”

意思就是不想看見她了。

錦心默默地行了禮,往錦羅閣而去。

正慢騰騰地走着,忽聽身後有腳步傳來,這腳步聲不似安言的腳步,錦心知道是誰的,也不停留,只管往前走着。

“喂,你給我站住!”

安清果然急了,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攔在錦心面前。

“我讓你站住你聽不見啊?耳朵聾了?”安清毫不客氣地數落着她,那語氣,像是對待一個下人。

錦心凝神靜氣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表姐,你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安清惱了,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敢用這種口氣?

“不跟你說話還能跟誰?這條路上除了你還能有誰?”安清氣沖沖地喊着,絲毫沒有覺得面前這位正是自己嫡親的表妹。

錦心身子站得筆直,面色無波,只是靜默了一瞬,方道,“我想你弄錯了。想淩駕于我之上,還輪不着你吧?”

她是寄居在安家沒錯,但她沒有白吃白喝甚至白住安家的。安清這是憑什麽?

她自己掂量不清,她不介意提醒提醒她。

“你……”吃了癟的安清,非常惱火,不由破口罵了出來。

“羅錦心,你以為去了東宮一趟你就有臉了是嗎?告訴你,太子看沒看得上你還在兩說,就算是看上了又如何?太子也不可能封你做側妃的,頂多給你個侍妾的名分,那又如何?”

安清這是知道今天崔老太君帶她去東宮的意圖了?

果然,這府裏的人都知道了。

錦心冷冷勾唇,漾出一抹絕色的冷笑,“表姐在這兒跟我瞎嚷嚷,怎麽就斷定我會做侍妾了?難道你不怕我真的入了東宮?”

“哼,憑你?入了東宮又如何,還不是被人踩的料?”安清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

“你這種克父克母的人,外頭都叫‘毒女’,太子怎麽敢讓你入東宮?也就是祖母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才妄想着讓你攀這根高枝兒。”

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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