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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月荷沒發現他的抵觸情緒,仍然繼續絮叨,“還有今日的事兒,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她成親了,怎麽能不告訴一聲爹娘。就算是她不願意從家裏出嫁,那也總該回來請了爹娘過去主持一下婚事,大姐夫無父無母,以後正是該将爹娘當親生爹娘一般奉養才是,這樣旁人也會誇爹娘養了好女兒,誇大姐夫孝順,可是叫她這樣一弄,這日後兩邊豈不是都要被村人說嘴了。”

童山猛然睜開眼,借着月色看着近在咫尺的兒子,小小的孩子,本該穿上幹淨漂亮的新衣裳,可就因為程月荷怕村人說嘴,想讓村人誇她是好女兒,有一點錢就扣着送回娘家,而讓兒子這麽大了,還穿着補丁摞補丁的衣裳!

想到兒子出生到現在,一件新衣裳都沒做過,可是大舅兄家那個不知是男是女還沒出生的孩子,就已經有三四套的新衣裳時,童山忽然忍不住了。他生平頭一次無比的厭惡程月荷,擡腳狠狠一踹,就把她踢下了床。

“說說說,你說夠了沒有!”他低聲喝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覺,我和兒子還要睡呢!”

程月荷被狠狠踢摔坐在地上,半天都沒回過神,直到看着童山暗夜裏那雙似乎可以吃人的眼睛狠狠瞪着她時,才打了個寒顫,明白了方才發生了什麽事。

她揉着屁股從地上爬起來,一時間居然不敢再上床了,“孩子他爹,你,你怎麽……”

童山狠狠瞪着她,這一刻居然完全無法控制心頭的委屈和怒火了,甚至都顧不到會吵醒兒子,直接劈頭就罵:“是,你是你爹娘養的好女兒,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掙錢,拿到手裏還沒捂暖和,你就拿來送給了娘家,你可真是好女兒!”

“一家人三張嘴,還有每月要給我爹娘的奉養銀子,全部靠我一個人。你口口聲聲你家養你這麽大,你應該回報,可難道就是把咱們家的口糧,全部拿回娘家的意思嗎?”

“你瞧瞧你大哥,再瞧瞧你大嫂,他們面色如何,我和小虎面色如何?小虎這麽大了,你可有給他做過一次新衣裳,再看你大嫂,孩子還沒出身呢,新衣裳都已經做了好幾身了!”一想到他每日那麽辛苦的做事,明明可以一家三口過得不錯了,可卻連給兒子做一身新衣裳的錢都沒有,他就控制不住的憤怒。

“還有今日,我都已經與你說了我要去縣裏上工,可是你呢,為了做你的好女兒,自己哭不算,還帶着小虎一塊兒在門口哭,硬是哭的我不得不跟你回來!”

“程月荷,你是眼瞎還是心瞎,難道我和小虎,在你心裏就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嗎?”

程月荷被這連番的責罵給罵傻了,她不明白,不是在說大姐和大姐夫的事情麽,怎麽好端端的,童山會沖她發這麽大的脾氣呢?

她吓的不敢吭聲,也不敢回到床上,只能重又坐到了地上。抱着膝小聲抽泣着,可是童山卻再不理她,拍了拍想要醒來的兒子,轉了身,面朝裏躺下了。

這邊動靜不小,隔壁房間裏程剛和劉氏自然是聽到了。程剛想要過去看看勸勸,劉氏卻拽着他的手不許他走,“去什麽去,人家夫妻吵架,你去那幹什麽。”

“可,可月荷在哭啊。”程剛指着門口的方向,擔心的說道。

劉氏冷哼一聲,道:“你管她呢,童山不是在呢嗎,八成是又想起月杏和月梅了,成日裏哭哭啼啼的,煩都要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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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剛仔細想了下剛才聽到的動靜,正想分辨說似乎不是,劉氏就手上用力,一把将他拉坐到了床沿,“好了,我看你一晚上都沒睡,你在想什麽呢?可別跟我說是想月梅那忘恩負義的死丫頭!那丫頭嫁了有錢人就忘了娘家,日後你可不許與她再來往了!”

程剛立刻被她引回了注意力,他蹙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我就是覺得月梅挺奇怪的,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啊,從前就算是她與娘不大親近,可是同爹同月杏卻是非常親近的。可這次,怎麽月杏她不管了,成親也不肯來告訴爹,請爹過去了?”

他們家兄妹四個,說起來最孝順爹的就是月梅了。記得月梅曾經還曾開過玩笑,說日後嫁人,得讓那人同意跟她一起奉養爹她才肯嫁呢。

劉氏撇撇嘴角,不屑的道:“這有什麽,無非是嫁了個可以一次拿出十兩銀子的瘸子,覺得了不起,以後是有錢人家的太太,不願再理咱們這些窮親戚了呗。說起來,還是娘說的對,月梅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啊,一看就是個白眼狼,說起來還不如月荷,雖然愛哭哭啼啼的,但總歸是知道為了娘家好。月梅啊,還真的就是個白眼狼,真是虧了你從前還對她那麽好了。”

程剛聽了這話沒出聲,過了半日,到底嘆氣着點了點頭,算是認同劉氏這話了。

劉氏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把程剛拉躺下緊緊抱住,“睡了睡了,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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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海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身邊床鋪一輕,他睜開眼睛,看着黑暗裏似乎在穿衣服的吳氏,納悶的道:“起夜嗎?就在屋裏解決就是,怎麽還穿衣服啊。”

程月杏失蹤後,吳氏哭的險些瞎了眼。也就因為這,程大海安慰了她幾回,算是和她徹底和好了。

這次月梅成親,也是顧着吳氏的情緒,怕她想到程月杏再哭,不僅自己沒提,連程剛和程月荷那邊他都壓着,沒讓去過問。

吳氏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她說道:“在屋裏不行,得到外面去。”

程大海點點頭,接着又反應過來吳氏瞧不見,便道:“天冷,你快些,對了,路黑,注意點。”

“知道了。”吳氏低聲答道,穿好了衣服,點亮了油燈,拿着燈罩罩好,提着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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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梅睡得迷迷糊糊間,覺得好像聞到了一股糊味。這大晚上的,怎麽會有糊味呢,難不成是什麽燒着了?

她胡亂想着,翻了個身,然後就被眼前的明亮給逼醒了。果然是什麽被燒着了,她住的房子,從外面被燒着了,火光漫天,正叫嚣着朝屋裏面燒呢。

“大妮兒,大妮兒!”她心裏一跳,忙捏了下手心鎮定下來,坐起身推着旁邊的大妮兒。

大妮兒揉着眼睛坐了起來,看到外面已經通紅一片了,還沒醒過神兒,“月梅姐,這,這是怎麽了啊?”

“着火了!着火了!快點下床,咱們趕緊出去!”月梅一邊說,一邊手腳并用推着大妮兒下床,然後自己也往大妮兒的那側爬過去。她的這一側已經被燒的很嚴重了,不能經過了。

可是腳剛一碰地,她就腿一軟,摔在了地上。

大妮兒是鄉下幹慣活的孩子,身體好,又靈活,在被月梅推下床的瞬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立刻就往門口沖過去,可門已經被燒着了,她不能過去開門,于是抱着一邊的矮桌,直直往門上砸過去。

外面也不知道燒了多久了,這麽砸了兩三下,居然直接就把門給砸壞了,向外倒了出去。

大妮兒一喜,想也沒想的就沖了出去。

可是到外面一轉頭,才發現月梅沒有跟上來,看着裏面火光沖天,她急的亂蹦亂跳的對着屋裏大喊:“月梅姐,你怎麽了,快出來,快出來啊!”

程月梅本就身體素質一般,再加上後來被餓過一段時間,雖然月梅穿過來已經養好了不少,但這真遇到事情了,就是她再有心,身體也出不了多少力。

而且該死的,昨天是她的第一次,雖然睡了一夜,可還是全身都酸痛。又加上吸進不少煙,心裏也害怕,她就更是站不起,跑不動。

“去,去叫良大哥!”月梅聽見外面大妮兒的喊聲,強撐着一面往門口的方向爬,一面沖着外面抖着聲音喊。

“哦,哦,好,我這就去!”大妮兒急的帶出了哭腔,忙轉身跑到舊房子那邊朝良明清呼救,“良大哥,月……”門一踢開,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良大哥不在!

他居然不在!月梅姐怎麽辦?

大妮兒一瞬間愣住,然後便是心慌意亂的又跑了回來,在門口一連串的喊着:“月梅姐,你快出來啊!良大哥不在,嗚嗚,他不在,月梅姐,你出來,你快點出來!”

聽着大妮兒在外面的呼喊,月梅雖然極力撐着在地上往門口爬着,但心裏卻一點點涼了下去。

良明清居然不在!

難道她又要死了嗎?

還這麽年輕,又剛剛才嫁了人……

火勢好像越來越旺了,她呼吸有些困難,可這屋裏沒有水,她想打濕什麽捂住口鼻都不行。

是誰,是誰害她的?

還有良明清,他又去了哪裏?

月梅呼吸不暢,頭更是暈暈乎乎的厲害,可是她不想死,只好把手放到嘴裏,狠咬一口到出了血,然後踉跄着腳步爬起,搖搖晃晃往門口跑。

“咚”的一聲響,門口被燒的太久,直接塌了。月梅吓的摔坐到地上,但下一刻,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沖了進來,撲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就将她往外拖。

是大妮兒進來了!

月梅眼睛一酸,擡起手更是用盡吃奶的力氣咬住,讓痛感撐着自己跟着大妮兒,一起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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