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家敗了
“唐家敗了……”
青磚碧瓦的府邸前,一塊“唐府”的牌匾斜躺在門外,被一群精瘦的黝黑青年踩在腳下。
“是越青幫的人。”
街上的路人慌忙躲避着。
有兩個躲閃不及的,雖然縮着身子避到路旁,還是被走過的越青幫幫衆狠狠地踹了一腳。
黝黑青年們哄笑着,肆無忌憚地掃視着周圍。
“他們又打算去唐府鬧事了,可憐唐府裏面現在就剩下一家女眷,造的什麽孽啊!”
路人們嘆息着,念着當年唐家曾經幫過他們的好,聚在一旁沒有離去,卻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哼,要是當年華龍幫的氣勢還在,怎麽輪到越青幫的小崽子猖狂……”
圍聚在唐府外的人群中,有個瘦子說話稍微大聲一點,被那些越青幫的幫衆聽到。
立刻有幾個人如狼似虎撲了過去,将他從人群中拖出。
越青幫的幫衆拳如雨下,将瘦子打得鼻青臉腫,還用不純正的華語邊打邊罵:
“支那鬼,死病夫,說什麽?”
瘦子滿是驚恐的樣子,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拼命說着“對不起”。
越青幫領頭的小頭目圍着綠頭巾,大家習慣稱他為綠皮成,本來的名字倒沒幾個人知道。
綠皮成一把揪着瘦子的衣襟,把瘦子按跪在地,還在他脖子上架了一把彎刀,指着不遠處的一塊狗屎,冷冷地說道:“大聲說,你們支那人都是豬,然後把那塊屎吃下去。”
“我是豬……”瘦子嘟囔說着,汗水流了一頭,卻久久沒有動彈。
“讓我喂你吧!”
綠皮成扇了瘦子兩個耳光,把他拖到狗屎前,用力把他的頭往地上按去。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華龍幫的人都死光了麽?怎麽一個出頭的人都沒有?”
圍觀的華人一陣嘩然。
只是被越青幫的幫衆們瞪着,誰也不敢出頭,只能小聲地議論着:
“連幫主唐龍庭都在菊花會手裏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是華龍幫又有什麽辦法?”
“何況現在華龍幫掌權的是常威,你們也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瘦子脖子青筋畢露,奮力抗争着,頭顱卻一寸寸低了下去。
旁邊的華人們眼睜睜瘦子凄慘的模樣,都感同身受,閉上了眼。
眼看着,瘦子的腦袋就要被壓在狗屎上。
下一刻,一塊磚頭飛了過來。
綠皮成正在獰笑,看着瘦子狼狽的樣子。
那塊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的磚頭,卻砸在了他的腿上。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按在瘦子腦袋的手一滑,反而将瘦子推到了一旁。
然後,他長大着嘴巴,驚叫着,重重地啃在了地上的那堆狗屎上。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看到,地上的那堆狗屎……消失了一大半。
都被綠皮成這重重的一啃,直接啃進了嘴裏。
“咕嚕……”
旁邊一個越青幫的幫衆,驚訝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哈哈哈!”
這時候敢放聲大笑,甚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卻是那個被推到一邊的瘦子。
只能說,人生大悲大喜,實在太刺激。
看到綠皮成手忙腳亂爬起,被糊了一臉屎的樣子,瘦子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哪怕是綠皮成惱羞成怒,舉起手中的彎刀。
瘦子也不管不顧,捂着肚子說道:“你一嘴屎……好好笑……”
這一刻,他已經無所畏懼了。
綠皮成“呸呸”幾下,卻怎麽也吐不幹淨,心中發狠,舉刀就打算朝瘦子砍去。
又一塊磚頭飛了過來。
“還想偷襲?”
綠皮成早有防備,迅速退了幾步,舉刀指着磚頭飛過來的方向。
這次的磚頭卻軟弱無力,翻滾了好幾下,才慢騰騰地滾到他的腳下。
綠皮成刀指的方向,人群散開,露出後面扔磚頭的人。
卻是一個才幾歲的小男孩。
孩子根本不懂得畏懼,指着他的臉大聲笑道:“你一嘴屎……好好笑……”
“哧……”圍觀的人都笑了。
雖然越青幫還是兇神惡煞的模樣,但他們剛剛都親眼看到,綠皮成被幾歲小孩的一塊磚頭吓退了。
“這麽大的一陀狗屎,他居然一口就啃了大半……”
“他的嘴巴真大,喉嚨真深……”
“這個動作是不是叫惡狗撲食,我打滿分……”
聽着旁人的話語,綠皮成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心中發狠,指着小男孩說道:“砍他!”
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擋在了小男孩的身前。
卻是一個風塵仆仆的青年,穿着一身與本地人大不相同的短裝,靜靜地站在那裏,巍然如山。
在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刻,圍觀的華人沉寂了。
一種無聲的嘩然,在人群中彌漫開來。
所有人的眼光,都停在了青年的臉上,或激動,或驚訝,或沉湎在某些情緒中一時無法言語。
“你是誰?”
綠皮成也感覺到了這種沉寂,盯着青年的臉,狠狠地問道。
“唐宸。”青年冷冷地道。
“唐家三少?!”一個華人脫口說道。
“三少爺回來……唐家可算有主心骨了,要不然一家女眷在家裏,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他回來有什麽用?唐家大老爺死得不明不白,大少爺被關進了赤塔監獄,誰不知道是得罪了菊花會的倭人。”
“何況這個三少爺還是庶出,身世也存疑,聽說原來就是被唐家趕跑的……”
旁邊的華人議論紛紛。
看到唐宸衣着破落的模樣,居然沒人敢上去打招呼,反而紛紛把臉扭到了一邊。
綠皮成聽說眼前這個青年是唐家的人,才想起今天的正事。
他也顧不得嘴角邊還有沒擦幹淨的污穢,大搖大擺地走了上前說道:“我不管你是三少還是誰。你們老爺欠了越青幫五千塊,借據在這裏,你說說該怎麽辦?”
唐宸瞄了一眼借據上的字跡,淡淡地說道:“這不是唐家大老爺的字。”
“上面是你們唐家的印鑒沒錯吧,是不是唐家大老爺的字,又有誰清楚呢?”
綠皮成陰鸷地說道:“欠債還錢,天公地道。抹掉零頭,你還兩萬塊,今天越青幫就不找你們唐家麻煩。”
“我先問清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唐宸不卑不亢地說道,提步從越青幫衆人的身旁走過,走進了唐府。
唐府大門已經被卸下了一扇。
繞過影壁,中廳的家具已經被搬運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兩張瘸腿的椅子,還有幾個女眷在哭泣,最當中的卻是大少奶奶林婉容。
“大嫂,家裏這是怎麽了?”唐宸輕輕問道。
林婉容出身商賈家庭,懂得輕重緩急。
雖然臉上還帶着淚,卻也将近期發生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一個月前,唐家大老爺唐龍庭去菊花會談生意,突然報急病發作,才踏進家門就咽了氣。
大少爺唐宿懷疑唐龍庭中了毒,暗中派人打探。
沒想到隔天就涉嫌販毒被捉了起來,此刻還關在赤塔監獄。
随後越青幫上門追債,二少爺唐宰說要找老丈人章家想想辦法,卻帶着一家老小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家大太太也被氣得住進了醫院。
只剩下大少奶奶林婉容一人在家支撐。
唐龍庭死後,身邊的印章也找不着。
越青幫隔幾天就拿一張新的借條上門追債,誰都知道印章是落到他們手裏了。
可是唐家沒有了男丁,更找不到能為他們抗争的勢力,最後只能任由越青幫宰割。
“怎麽樣?你今天是還錢,還是拿人抵債?”
綠皮成瞄了一眼林婉容,對唐宸陰鸷地說道:“抵債的話,這個小娘皮不錯。”
“放肆!”唐宸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怎麽,發脾氣?不服氣的話,你打我啊。”
綠皮成看着唐宸有些文弱的樣子,嬉皮笑臉地說道:“要不看你細皮嫩肉的,就拿你來抵債也行,我手下的兄弟都會照顧你的生意的。”
“對,五塊錢一次,大家都會幫襯你的。”
“雖然支那人不值錢,怎麽也是唐家少爺,五塊錢哪行,至少也要收十塊啊。”
越青幫的其他人哄笑着搭腔。
他們人多勢衆,根本沒把破落的唐家看在眼裏。
更何況這個所謂的唐家三少爺,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惹惱了他,他又能怎麽辦?
就像綠皮成嚷嚷的:
不服氣的話,你打我啊……
唐宸輕輕捏緊了拳頭。
下一刻,一個拳頭打在了綠皮成的嘴上。
只是一拳,就把他哄得淩空飛起,血沫噴飛。
“打你就打你,還要看日子嗎?”
拳頭的主人,嫌棄地看了看手上沾着的狗屎,随手抓起旁邊的一個越青幫小喽啰,将污穢擦在他的衣服上。
“正哥。”林婉容驚喜地叫道。
“華龍幫做事,有不服的上來打過。”
這個名叫正哥的,卻是一個衣衫褴褛的粗壯漢子。
他急匆匆地趕來,鞋子都跑脫了一只,身後卻空無一人。
“大俠正,就憑你也想代表華龍幫?”
綠皮成連吃幾次虧,臉都綠了。
看見大俠正孤身一人,二話不說帶着手下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