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入獄
“我也不知道你這幾年,都經歷了一些什麽。能夠獲得米國國會勳章和英吉利女王的特赦,想必是不容易的事情。
只不過你之前是出門在外,孤身一人,現在你的身後卻還有一個唐家。
在星島這個地方,我們勢力太弱,敵人太多。所以做任何事情,我都希望你三思。
能讓我們洪家人頂的,盡力讓我們洪家人頂。我們都有一腔熱血,為了振興中華,死了算逑。
我們卻不希望洪家人的朋友,受到傷害,留下終身的遺憾。
畢竟……有那麽多支持我們的朋友,我們洪家人才能夠把事情辦好。
雖然五哥不在這裏,不過我相信,他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
元寶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卻無比的虔誠。
“你也有病!”
這是瑪麗對元寶的評價。
如果有某一件事情,能夠讓許多人奮不顧死。
在其他人的眼中,這些人會不會也是一種病态呢?
不過瑪麗是法拉西人。
血脈中燃燒着浪漫與瘋狂的法拉西人。
雖然外表冰冷,但她還是表現出了對元寶的尊重,微微屈膝,行禮致意。
對于唐宸,她卻沒有什麽好臉色。
“去吧,去監獄送死吧!”
瑪麗冷冰冰地說道:“如果你死了,我會把你的對手統統幹掉!”
“越青幫的人,今晚會在你的地盤動手,可能菊花會也有人會插手……”唐宸說道,“幫我保護好我的家人。”
“你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瑪麗冷冷地回應。
唐宸又看向元寶。
元寶沒有說話。
倒是元十三從病房的角落,慢慢地探出了身形。
他看向唐宸,饒有興致地勾了勾手指。
看他的意思,很想跟唐宸打上一場。
瑪麗挑了挑眉毛,突然對元十三轟出了一拳。
元十三毫不客氣地一拳打在了瑪麗的拳頭上。
兩人的拳頭撞擊,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瑪麗看向唐宸,凝重地點了點頭。
唐宸籲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出了病房。
赤塔監獄,位于星島的西南角,原本是一座環形的珊瑚島,卻被填平了中央,建立了星島最大的監獄。
自從赤塔監獄建成之後,還沒有任何一起成功越獄的事件。
而星島所有判監的死刑也都在此執行,成就了赤塔監獄的赫赫兇名。
在星島的黑道就傳聞着一句老話,叫“生不入赤塔,死不入地獄”。
也足以顯現赤塔監獄在黑道人心目中的恐怖地位。
不過,随着去年星島的黑道大掃蕩,星島幾大幫派鑫記、數字K、和字頭等多名骨幹都關押在了那裏,還有少部分倭國、暹羅的黑幫成員。
在一些年輕的幫會人員看來,入赤塔倒成了他們鍍金的聖地。
一艘渡輪,鳴着汽笛,慢悠悠地停靠在了赤塔監獄外側的碼頭上。
戴着手铐腳鏈的監犯們魚貫而出,踏上這個不知道是天堂還是地獄的地方。
任達一擡頭,就看到了監獄中央聳立的高塔。
高塔全部是紅色的花崗岩搭建,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現血色的光芒。
這座塔,就是赤塔監獄名字的由來,也是赤塔監獄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它和圍繞海島四周的六座瞭望塔,組成了赤塔監獄最重要的守備體系。
幾座瞭望塔間高牆聳立,高牆上還有電網纏繞。
獄警們持槍,一絲不茍地鳥瞰着監獄中的一切,就像俯視着一群蝼蟻。
對他們來說,監獄中的犯人,也确實是一群蝼蟻。
假如哪只蝼蟻不遵守規則,他們伸一只手指,就可以把這只蝼蟻捏死。
任達的目光,卻趁着這個機會瞄向高牆之外。
許多無知的犯人,以為跨越了高牆,穿越了電網,就能看到光明、看到希望。
那只能說明他們過于天真了。
任達看到,高牆之外,卻是鋒利得猶如利刃一般的亂石,埋藏在洶湧的海浪當中。
在最高的那塊岩石上面,還孤零零殘留了一具骨架。
骨架的血肉已經被海魚和飛鳥啃食幹淨,胸膛卻穿刺在石刺當中,不得歸去。
只能任憑海水沖刷,慢慢地帶上腥綠的顏色,與礁石融為一體。
“快點走,看什麽看!”
身後的獄警粗魯地推了任達一把。
任達打了一個踉跄,才沒有摔倒。
他卻不敢有絲毫的惱怒,柔順地低下了頭。
任達的功課做得很足,知道在這個地方,得罪獄警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這一次的渡輪,卻是本周唯一的一趟。
除了運送物資,渡輪還帶來了今天入獄的七個犯人。
犯人當中,什麽罪行都有。
打劫的、詐騙的、殺人的、縱火的……
還有一個人,從一開始就坐在渡輪的角落,絲毫不敢動彈。
他的眼神中卻透着畏懼與絕望。
任達知道,那個人是來頂罪的。
總有一些人,走投無路以後,不得不為了一點少得可憐的錢,心甘情願地為別人頂罪。
而這裏面,又屬華人最多。
誰讓華人的地位,在星島來說是最低的呢。
當然,在七人當中,最讓任達注意的,卻是一個病恹恹的青年。
而這個青年,昨晚他剛剛見過。
唐家三少……好像是叫唐宸。
感覺到任達的目光,唐宸也擡起了頭,看向任達。
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任達也不敢肯定,對方有沒有認出自己。
畢竟昨晚的自己,在洪家人當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員。
但他還是輕輕地朝唐宸點了點頭。
穿過重重的門禁,走入赤塔監獄。
經過例行的搜身檢查,幾人換上囚服,捧着一張薄薄的被子,跟着獄警走入監房。
七人關押的地點各不一樣。
穿出一條漫長的走廊之後,身旁的人逐漸減少。
任達卻發現唐宸還在自己身旁。
“九五二六、九五二七,關押在丁字獄,進去吧。”
牢房門打開,兩個人卻是關押在了同一間牢房內。
一個羅圈腿畏畏縮縮地走到獄警旁,聽着獄警吩咐了幾句,不斷地點頭稱是。
看得出來,他就是丁字獄的牢頭。
只不過任達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倭國人?”他默默地念叨道,沒有出聲。
赤塔監獄中的倭國人極少。
一方面由于倭國是星島聯合政府的組成成員之一,有一定的治外法權。
另一方面,在星島的倭國人,大多數有較好的經濟收入。
哪怕他們想要犯法,也可以出錢找其他人出手,或者找人頂罪。
因此,會被關進赤塔監獄的,通常只有那種較為窮困的浪人。
而且最大的可能,是他們得罪了其他國家的鬼佬。
和任達預計的差不多。
這個名為小野慎二郎的羅圈腿,是懷着發財夢來星島闖蕩的倭國浪人。
可是他除了懂得高喊天誅拔刀,卻沒有任何的技能。
小野慎二郎感覺自己懷才不遇,每日酗酒度日。
喝醉酒之後,就以欺負周圍的華人為樂。
可惜有一天喝多了兩杯,他在黑暗中也沒長眼。
摸了一個黑頭發的英吉利女人的屁股。
偏偏那個英吉利女人還是個修女。
戴着白色假發的法官念叨了一大堆,小野慎二郎也聽不懂,最後只知道他被判監入獄五個月。
他理解的意思,大概是說他的五個手指,冒犯了主的仆人。
所以被判五個月。
小野慎二郎倒有些慶幸,他的手上沒有長六個手指。
不過進了赤塔監獄之後,小野慎二郎則幸運地被關在了最溫馴的丁字獄。
這是一個短監牢房,關押的基本都是刑期在半年以內的犯人。
裏面幫派人物少,大多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華人,對于倭國人有一種本能的畏懼。
倒讓小野慎二郎混上了牢頭的位置。
做了牢頭之後,小野慎二郎的生活依舊是作威作福和欺負裏面的華人。
除了少一杯清酒,倒和原來的日子沒有太大的區別。
獄警一走,小野慎二郎便橫了起來。
他抖着羅圈腿,走到了兩人面前,喝道:“說說,八嘎支那人,犯了什麽罪。”
任達冷繃着臉,沒有理他。
倒是唐宸笑了笑,說道:“我殺了一個倭國人。”
小野慎二郎縮了縮肩膀,有些遲疑不定。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些殺過人的兇犯他惹不起。
倒是他身旁的跟班,一個喜歡在公衆場合露體的棒子,湊到他耳邊說道:“小野大人,他撒謊。殺了人,還殺的是倭國人,怎麽可能被關在丁字獄呢?”
小野慎二郎這也才回過神來,惱怒道:“八嘎,你敢對我撒謊,良心大大的壞,我要懲罰你,天誅。”
他手下的除了那個棒子外,還有一個暹羅人和一個印尼人。
幾個人一齊高舉着拳頭,朝唐宸逼去。
任達毫不猶豫地橫身攔在了唐宸的身前。
“唐少爺,我記得你身上有傷。”任達輕聲說道。
“不用叫我唐少爺,就叫我唐宸好了。你既然出現在這裏,肯定需要出頭。”
唐宸懶洋洋地站在那裏沒動,輕聲回應:“這些歪瓜裂棗不是你的對手,你就先搶一個牢頭的位置,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吧。”
小野慎二郎猶豫地看着任達,突然問道:“你是哪個字頭的?”
“小鬼子,看來你沒少挨華人的打。”
任達站在那裏,笑着露出了八顆潔白的牙齒:“記住了,我是長樂任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