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

第二天，裴嘉悅起晚了。

一覺醒來已經接近中午十一點,若是換做平常，這也沒什麽。

可偏偏今天是周五，裴嘉悅得上班——她是一家培訓學校的教師，幹她們這一行的，每周一到周四都是休息日，周五到周日才是工作日。

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這才看到床頭貼了張便利貼。

“已請假，好好休息。”

沒有落款，字跡卻是裴嘉悅最熟悉不過的，杜楠留的字條總是言簡意赅，仿佛多寫一個字就是遭受一場大罪。裴嘉悅把這張便利貼撕下來看了好一會兒，才疊起來，收進床頭櫃上的一個小鐵盒裏。

杜楠已經去上班了，裴嘉悅洗漱完換好衣服，拿起手機給同事兼閨蜜應绮發了條短信，才打開房門，打算去弄點吃的。

廚房裏，熬粥用的紫砂鍋還架在竈上，裴嘉悅掀開蓋子，裏面的瘦肉粥已經涼得差不多了。裴嘉悅拿勺子盛了一碗，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喝。

昨天晚上那個親吻着實讓裴嘉悅困擾了很久，以至于一向作息規律的她今早居然沒能按時醒來。她不知道杜楠那個吻——也許根本就算不上是個吻——究竟代表什麽意思，是單純的安慰，還是……

裴嘉悅不敢多想。

杜楠對她一向都好，溫柔體貼又可靠，若不是這樣，裴嘉悅也不會在明知沒什麽希望的情況下，依然一門心思地暗戀他這麽多年。這種“好”就像是裴嘉悅手中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緊緊握住不放，卻也讓她不敢太過用力。

太用力，稻草會斷。

身下便是萬丈深淵，漆黑黑猶如張着大口的巨獸，就等她掉下去，好叫她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喝完粥，收拾好餐具，裴嘉悅拿起包包準備出門，應绮的電話就到了。

“你沒事吧？你家杜楠一早就打電話來幫你請過假啦！組長說如果你下午也來不了，這周的課就找人代一下。”應绮語速飛快，語氣中透着關心，“你是感冒還是中暑？去醫院看過了嗎？醫生怎麽說？”

裴嘉悅答：“沒事，就昨晚熬太晚，所以今早睡過頭了。我現在過去，你吃完中飯跟我講講上午的賽課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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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嘈雜的背景音中，應绮高呼一聲，然後又壓低嗓子，“睡過頭了？！居然是因為睡過頭了？！……你丫真是太欠扁了！”

學校中午會提供盒飯，應绮領了盒飯就挂了電話，沒再跟裴嘉悅多聊。裴嘉悅拿着把陽傘，在公交車站等了沒多久，就乘上了直達學校的公交。

到辦公室的時候，應绮已經吃完飯了，正拎着沒吃完的殘羹冷炙打算扔到收集處去。見裴嘉悅進來，應绮朝她揮揮手：“來啦！筆記在我桌上，你自己拿。”

裴嘉悅點點頭，從包裏拿出自己的備課本，對照着應绮本子上的筆記看。

今天上班的目的主要是看看大家的備課情況，了解大家對于這周的教學內容是否有疑問，彼此之間也可以分享一下好的教學方法，提高教學質量。裴嘉悅在這裏工作已經有三年多了，積累下不少寶貴經驗，如今備課上課都十分得心應手。依照應绮的筆記來看，大家今天上午已經讨論完一些知識點了，裴嘉悅打算趁着中午午休的時間把上午漏下的題補上。

應绮扔完東西回來，見裴嘉悅已經開始“補課”，就沒打擾她，而是趴在辦公桌上午休。等到午休時間差不多結束，裴嘉悅把筆記看得差不多了，她才接過自己的備課本，湊過來小聲調侃：“我說，你昨晚幹嘛去了，好端端的怎麽會熬夜？你家杜楠還特意給你請了假，不叫醒你，該不是你們倆昨天晚上——啊哈？”

裴嘉悅見她又是挑眉又是擠眼睛的，頗有些無奈：“沒有，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呢？都跟你說了，他不——”

“行了行了我知道！他不喜歡你，是你單相思，你們是單純的男女關系！”應绮截聲道，“講真，要不是你一口咬定他另有所愛，我真覺得他對你有意思。你看啊，你們倆現在住一起，每天上下班他接送你，晚上做好飯菜等你回家吃，你睡過頭了他還特意幫你請病假……”

裴嘉悅不理她，拿起備課本和筆就要走，應绮忙追過來，一疊聲道：“行行行，好好好，我不說了。來，咱換個話題，你昨晚究竟幹什麽去了？”

裴嘉悅腳步一頓，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昨晚……”

她簡單将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應绮聽完就瞪大了眼：“你說他晚上偷親你？卧槽，這還叫對你沒那個意思？！啧啧啧，看不出啊，這丫居然是個悶騷貨！”

裴嘉悅把聲音壓得更低：“……他以為我生病了。”

應绮瞥她一眼：“他以為你生病了，所以就偷親你？他親這麽一下，你的病就能好？”

裴嘉悅被她那種悠悠的眼神看着，只覺得額頭上又火辣辣地燒起來：“……也不算偷親，只是碰了下，還是碰的額頭……”

應绮被她弄得徹底沒了脾氣：“你是想說他還把你當妹妹呢？那改天你們去驗個DNA看看？說不定還是親兄妹呢！”

裴嘉悅被堵得說不出話，只微微低着頭往前走。應绮瞪了她好幾眼，最後嘆口氣，又問：“你說你昨天心情不好，所以沒吃晚飯，是為什麽？”

裴嘉悅臉色一黯：“我昨天……我昨天在蘊華，遇到陳諾了。”

“陳諾？”應绮突然聽到一個陌生名字，也不由得一愣，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就是你以前說過的，杜楠那個女朋友？”

裴嘉悅道：“是前女友。”

應绮問：“你不是說她高中畢業就出國了嗎？”

裴嘉悅回答：“就是最近才回的。”

應绮又問：“那杜楠知道這個事嗎？”

裴嘉悅點頭：“陳諾說，她約了杜楠和幾個同學，打算過兩天出來聚一聚。他們……一直都有聯系吧。”

應绮皺起眉頭：“杜楠跟你提過這事嗎？”

裴嘉悅緩緩搖了搖腦袋：“他最近工作忙——聽說他們單位新來的主任挺……不太好相處。”

應绮還想再問點什麽，她們卻已經走到研讨教室了。組長見裴嘉悅來了，關心了幾句，見她的身體還好也就放了心。

下午的工作進展得比較順利，今年新招進來的幾個老師都比較有幹勁，帶着整個研讨組的氣氛也活躍不少。中間休息的時候，應绮又低聲問了裴嘉悅幾句陳諾的情況，裴嘉悅根據印象一一答了，應绮聽完眉頭皺得老高，卻還是安慰裴嘉悅：“沒事，人家在國外那麽多年，指不定早就有對象了。”

裴嘉悅勉強笑了笑，沒答話。

等下午的研讨結束，裴嘉悅今晚沒課，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應绮和她一同回辦公室放東西，見她神色不愉，就說：“你別擔心，現在是你跟杜楠住一塊兒，近水樓臺先得月。那個陳諾才剛剛從國外回來，人生地不熟的，你怕她作甚！”

裴嘉悅心中悵悵，但終于還是笑了笑，不願讓好友擔心。

兩人收拾了東西一同走出學校大門，就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門口，裴嘉悅一愣，應绮已經眉飛色舞地拉着她走過去了：“看看看，你的楠哥哥又來接你啦！”

杜楠坐在駕駛座上，放下車窗朝應绮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問裴嘉悅：“身體好些了嗎？”

裴嘉悅還愣着，應绮見狀拍拍她的肩：“真羨慕你，有專車接送。車來了，我先走啦！”

等應绮走了，裴嘉悅才回過神，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杜楠看她一眼，一邊啓動汽車一邊問：“身體好些了嗎？”

裴嘉悅回答：“已經沒事了。”

杜楠又問：“是哪裏不舒服？下次注意些。你體虛，在家裏空調溫度別調太低，容易着涼。”

“……昨天下午去買菜，曬了會兒太陽，有點中暑。”

“最近天氣熱，平時不上班的話盡量少出門，有什麽要買的跟我說，我開車去也方便。”

裴嘉悅點點頭，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到了家，廚房裏的砧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土豆。杜楠放下車鑰匙，洗了手又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工作：“你先休息一會兒，飯菜很快就好。冰箱裏的水我拿出來放到茶幾上了，喝多了冰的不好。”

裴嘉悅看着他的背影，問：“你今天……不忙嗎？”

杜楠頭也沒回，手上動作不停：“已經忙完了。”

裴嘉悅便沒有再說什麽。

杜楠做菜的動作很快，不多時熱飯熱菜就上了桌。收拾好竈臺，杜楠抽出兩雙筷子，遞一雙給裴嘉悅，兩人便圍坐在餐桌前開始享用晚餐。裴嘉悅很喜歡吃杜楠做的菜，她也不知道這種喜歡是因為杜楠手藝好，還是因為杜楠這個人。

兩人平日裏吃飯都秉承着食不言的原則，很少說話，裴嘉悅把碗裏的飯扒了一半，才想起一件事來：“我昨天在蘊華碰見陳諾了。”

杜楠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回了。”

裴嘉悅聽着他言語中透露出的熟稔，心中澀澀，一口飯嚼了半天才咽下，小心翼翼地問：“我們……要不要請她來吃餐飯？”

杜楠聞言思索片刻：“可以，那就明天晚上吧。”

“明天的話……我明天要上課，晚上倒是——”

“不用那麽麻煩，”杜楠截斷她的話，“明天晚上請她到外面吃一餐就行。你明天安心上課，晚上我去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更晚了（給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