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晚上,王問之去處理公務的時候,陸山平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晃蕩了出來。
關九眯着眼睛,笑呵呵問:“老哥,你去了哪裏?真沒福氣,都沒見到我們監軍大人。”
陸山平:“你真有福氣。”
關九氣呼呼地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兒。
華裳湊到陸山平的身旁,溫聲問他,“你是不舒服了嗎?”
陸山平垂着眉眼,沒有說話。
華裳的視線逡巡着他的側臉。
他擡起手,借着搓臉的動作擋住她的視線,越發欲蓋彌彰了。
陸山平淡淡道:“看我作甚?心悅我?”
華裳被噎了一個踉跄,她笑眯眯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道:“王問之說要跟我們一同住呢,高興不?”
陸山平抄着手,冷聲道:“我高不高興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倒是挺滿意的。”
陸山平轉過臉,淡淡道:“這也難怪,畢竟是王問之……”
華裳轉身就走,而逼走她的陸山平卻對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脊背微彎,捂着嘴咳嗽幾聲。
華裳走了沒多遠,便繞到一個帳篷後,仔細朝陸山平看去。
陸山平只是看了會兒天空中又大又明的月亮,不一會兒,關九出現在他的背後。
關九慢悠悠試探:“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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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山平輕笑一聲,“你叫爹都沒用,我就是看不慣你。”
關九從他的身後繞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可真敢說。”
“就不怕我告訴阿娘嗎?”
陸山平淡淡道:“你是小孩子嗎?受了氣找阿爹阿娘幫你出氣?”
陸山平轉過身,斥了一聲“毛都沒長齊”。
關九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
這個人絕對不是她所想的那人!
華裳卻覺得這兩人說不定有什麽聯系,然而,還沒有等她付諸行動試探一番,全軍就開始加速行軍。行程加快,讓這些生着病的人苦不堪言。
孟離經更是慘,他發着燒,還被日頭曬中暑了,因為車子太颠簸,他居然還暈車,一直趴在車邊嘔吐。
華裳半跪在他的身旁,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手裏端着一碗清水。
“好一些了嗎?要不要漱漱嘴?”
孟離經擡起手,虛弱地順着她的袖子上攀,攥住了她的手腕。
華裳反手握住他的手,“軍師,我可離不了你,你要早點好。”
孟離經攤在車板上,小聲道:“我不行了,迫不得已只能用最後一招了。”
華裳真以為他有什麽治病良方,便急切追問:“現在你還賣什麽關子?吃苦的是你自己,你有什麽方子快說,我就算是偷也能為你将藥配齊。”
孟離經笑容更軟了,眼中似乎在往外生長着草原上特有的薩日朗花。
“不必這麽麻煩。”
“不麻煩的藥?到底是什麽?”
他執着華裳的手,貼在自己濕漉漉的額頭上,狡黠一笑,“只要将軍娶了我,給我沖沖喜就好了。”
華裳面無表情地按着他的額頭,将他的頭重新按在車邊,“你好好清醒一下吧。”
孟離經的眼裏漾滿了笑意,他知道他的将軍看似粗暴,實際上還是怕弄傷了他,動作已經收斂了。
他正癡癡想着,臉頰邊猛地一涼。
孟離經轉過頭,盛滿清水的碗送到他的唇邊。
他咬着碗壁,狐貍眼笑眯眯地盯着華裳。
華裳恨恨道:“你這張破嘴真夠可恨的,看什麽看!快喝你的吧!”
孟離經眨了眨眼睛,變得格外乖巧。
他低頭啄了幾口清水。
華裳的視線由他的發旋滑落至他突兀的肩胛骨上。
“清減了。”華裳俯下身,影子落在他的後背上,“你不該跟着我如此奔波的。”
孟離經笑眯眯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別人可勉強不了孟離經,啊,除了将軍你。”
他将空碗放在一旁,笑着拱手,“若是将軍,孟離經情願屈居于下。”
這話從他嘴裏出來怎麽聽怎麽古怪。
華裳看着他蒼白的臉頰,心疼不已,“你現在又有心思鬧妖了?如何?需要将軍醫請來嗎?”
孟離經搖頭:“不必了,我現在只想吹吹風,若是能騎在小鳳凰身上溜溜,那也不錯。”
華裳起身拍了拍衣服,“同樣是颠簸,你卻暈車?不暈馬?”
“大概是天賦異禀?”他頗不要臉地自誇。
華裳一把将他揪了起來,兩指抵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一直蔫蔫的小鳳凰突然發出一陣嘶鳴奔了過來。
華裳拽着他的腰帶,輕輕一擲,便将孟離經扔到了小鳳凰的背上。
她自己剛要躍上上去,背後卻傳來“咚”的一聲。
華裳扭過頭。
一雙怒氣盎然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華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惹怒莫一無的事情。
“有事?”
莫一無瞪着她沒說話。
華裳踮起腳後跟,懶散道:“沒事兒我可走了。”
莫一無:“走就走,誰還求你留下來了嗎?”
華裳笑了一下,她指了指他的腳下,“我以為你踩着我的影子是不讓我走。”
莫一無低頭瞥了一眼,卻沒有動彈一步。
如果按照他的性格他應該讓開,或者直接斥責她才是,他這樣做反倒讓她心裏不安起來。
“不走嗎?”孟離經趴在馬背上,虛弱地問。
莫一無和孟離經放在秤的兩端,華裳當然是會選跟随自己多年的孟離經。
她轉身,飛身躍上了馬背,坐在孟離經身後,兩只手臂圈住他握緊缰繩,輕輕一抖,口中道:“駕!”
小鳳凰得此命令,立刻撒開蹄子奔跑起來。
孟離經卻苦不堪言。
他屈着大長腿,縮着身子,努力讓自己不遮擋華裳的視線,以免發生意外。
然而,意外卻在馬背上總是發生。
他耳尖兒通紅,雙手揪着馬鬃毛,努力将自己的身子遠離一些。
一只蜜色的手掌卻“啪”的一聲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松手,你抓痛了小鳳凰。”
孟離經下意識松開手,為了轉移後背灼熱帶來的注意力,他只能不停地說話,“……将軍在想什麽?”
華裳聲音帶着絲困惑,“我想……我在想……莫一無他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兒?”
“這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們也早就讨論過的嗎?”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孟離經回頭。
她薄弱溫熱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臉上,她苦惱地撓了撓頭發,“……莫一無這個人是不是喜歡我,不,不是我,而是容拂曉,天,這個人居然是個斷袖!”
孟離經一陣無語,他往後仰了仰,避開她的呼吸,“你以為這是因為誰啊,如果你不是容……”
孟離經猛然意識到,自己說的這麽清楚做什麽啊!明明他跟那人是情敵才對。
他咳嗽了一聲,“啊,你多想了,他們那些異族人跟兄弟相處的時候都熱情充沛。”
“真的嗎?”華裳疑惑地抓了抓鬓角。
孟離經一臉正經,“自然是真的,我都在書中讀過了。”
“好吧。”華裳就這麽相信了。
她帶着孟離經轉了一圈,看到了整個軍隊快馬加鞭地趕路,飛揚的塵土掀起土黃色的巨浪。
華裳捂着口鼻道:“就如今這個行軍速度,恐怕七日後便能趕到邊關了。”
孟離經撚起華裳的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悶聲說:“帳篷裏的奸細,邊關的私軍,宋玉清與王問之的矛盾,士族與寒門的矛盾,您的親信與世家李氏的矛盾,還有您那股私軍……這一仗恐怕不會打的太輕松,還要防備着背後有沒有自己人捅刀子。”
華裳慢悠悠道:“這些矛盾也不是突然出現的,一個個解決就好了,我現在先把莫一無打暈丢給王問之,告訴他這就是個突厥奸細,你覺得他會信我嗎?”
孟離經“呵呵”一聲,“若是之前,十有八九是不信;可自打我聽過王監軍那番話,我覺得他恐怕不僅是信您,就算是您将自己的私軍透露給他,他也會為了你隐瞞陛下的。”
華裳一臉向往,“這究竟是蠱還是藥,竟然這麽好用,讓他們對我的好感如此高,哎,你說我要掌握了這東西,給滿朝文武都下了,再給聖人也下了,那我豈不就是安枕無憂了?”
孟離經捂着腦袋,忍不住道:“将軍,您就不能有些遠見,有點野心嗎?您可知本朝太上皇女帝是如何得到帝位的?若是能讓滿朝文武沉迷在您的風采之下,讓聖人對您唯命是從,那你能還當個什麽将軍,說句大不敬的話,您都能自己當帝王了。”
華裳擺了擺手,一臉敬謝不敏的模樣,“可別,累都累死了,據說聖人一天要批閱幾百斤的奏折,我自己寫奏折我知道,我的奏折裏經常會有別字,更別提那些不如我的将軍了,一段話能寫對幾個字就算是厲害了,真難以想象聖人是抱着何等的耐心看完那些狗屁奏折的。”
兩人一邊閑聊着一邊回到了隊伍中,然而,這兩個人一個典型的武将思維,一個專注于大局設計,兩人全都忘了這明明該是個關于愛情的話題。
華裳說話算話,自從她跟孟離經提起莫一無的處理方式,她就真将這件事慢慢安排好。
她一面察看監軍營帳前守衛的換班時間,一面與莫一無打好關系,直把人家莫一無弄到一天中能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盯着她發呆。她甚至還偷偷從捆麻袋的車子上截了一段繩子下來,打算将莫一無打暈後,就直接将他捆好塞進王問之的營帳中。
她重新想了一下劫人的流程,只覺得完美無缺,正想要付諸于實踐,可莫一無卻不見了蹤影。
華裳在營地裏轉了好幾圈,撞見了正打赤膊練武的李岚,也看見了巡視營地的王問之,甚至又被那個她根本不記得名字卻老是跟她不對付的校尉冷嘲熱諷了一頓,也還是沒有找到莫一無的身影。
這個突厥的奸細該不會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偷偷溜走了吧?
華裳好生氣惱,不信自己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
她負着手,沉着臉,暮氣沉沉地走着,卻不知道跟哪個風風火火的人物撞上了,她下意識反手一推,鞋底陷進地面,對面的人卻被推飛進帳篷裏,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華裳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聽帳篷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将軍!是誰敢對将軍不利?!”
哈?
她撓了撓鬓角,一臉無辜。
親兵追出來,刀鋒指向華裳。
華裳身上沒帶半點兵器,身姿甚至比張将軍瘦小太多,那些親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偷偷讨論道:“不是她吧?弄錯了吧?”
張将軍捂着胸口,咳咳嗽嗽走了出來,嘴角還挂着一絲血跡。
華裳驚訝道:“不能把,我這輕輕一推,還把人推出內傷了?”
“果然是你!”
“是你要害将軍?”
“快說你是不是奸細!”
張将軍的親兵七嘴八舌地追問着華裳。
張将軍一揮手,打斷了他們的問話,他咧着嘴大罵道:“誰說老子被你打成內傷了?老子那是不小心把牙磕到了嘴唇上,才出的血!”
他上上下下瞄了瞄她的身板,“想要将本将軍打成內傷,你還要多練幾年呢!”
華裳付之一笑。
張将軍見她不驕不躁,心中越發喜歡,他點頭道:“你倒是個好樣的,力氣大是不是?當個竈頭兵還真是委屈你了,這樣吧,明日你來我營帳,我讓你做我的親兵!”
這可不行,她還要擺弄營帳內那幾個人呢。
“不……”華裳拒絕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身後人打斷了。
“将軍,啓禀将軍,華裳他們傷病營帳盡早少了一個莫一無。”
畏畏縮縮上前來的正是那名校尉。
張将軍大大咧咧揉了揉耳朵,“啥?你說啥?”
校尉:“莫一無……”
張将軍踹了他小腿一腳,“本将軍有時間聽你在這裏拼他姓氏嗎?姓木?”
校尉有苦難言,簡直後悔自己就這麽站出來了,可他實在不想看到容拂曉如此風光的模樣,他當初如此欺負她,她若是當了将軍的親兵,定然也會反過來給自己小鞋穿的,先下手為強。
“不是,他的名字就是莫一無!”
“名字是木啥?”
校尉恨得直跺腳。
将軍啊,你怎麽就在此時不開竅了呢?
校尉幹巴巴地解釋:“是姓莫,叫一無。”
張将軍罵道:“這起的什麽狗屁名字,他怎麽了?”
校尉連忙道:“他逃了,容拂曉跟他一個帳子的,和他感情最好,據說他當逃兵是容拂曉撺掇的。”
真是天降黑鍋。
張将軍看向華裳,“容拂曉,你怎麽說?”
将軍果然記得她!
校尉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動手早,原本以為她還要辯解兩句,自己這裏已經準備好了說辭,誰料,她攤攤手,幹脆利落道:“關系沒很好啊,他是喜歡我,想跟我斷袖,被我拒絕了而已。”
一陣涼風掃過,衆人一靜。
華裳繼續漫不經心道:“大概他被我上了心,找個地方尋短見了。”
校尉大叫:“不,這不可能,莫一無那人……”
華裳撇嘴,“他還死氣白咧非要将自己的腰帶送給我。”
說着,她就将腰帶頭上的繡字給衆人看,果然是“莫一無”三個字。
幸好那日莫一無不小心将她的腰帶洗壞了之後,她就搶了他的腰帶來用。
校尉睜大眼睛,像是缺水的金魚,只得幹巴巴重複:“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張将軍揮了揮手,“行了,知道了,這件事你跟你上面的武官說一下就成了,本将軍難道還天天有心情處理這些小事嗎?”
“既然營帳裏少了一個人,那就不用容拂曉過來了。”
華裳爽快道:“是。”
校尉松了一口氣。
雖然是歪打正着,但他的目的是達到了。
校尉擡起頭,仰着下巴,對華裳慢悠悠道:“容拂曉,你就不想對本官說些什麽嗎?”
說什麽?
華裳眨了眨眼睛,笑容滿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我可不想當什麽親兵。”
校尉愣愣:“啊?”
“這次可多謝你幫助了。”
華裳興高采烈地離開,只留下校尉一人在涼風中慢慢風幹。
作者有話要說: 華裳:哎,要是滿朝文武都愛我,我就可以當個安穩将軍了!
孟離經:志向遠大些,您可以當個帝王了!
某人低下頭,默默織起了自己的綠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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